第190章 這般
皇后聽聞此言,怎能不氣?於是也開口道:「爺不用這般使性子,妾只是傳了太后的話罷了,照理,外朝的蕪雜事兒我一個娘們也不該管,也管不著。」
朱厚照一愣,本來見宮裡人都在,想著留點情面,今日不知怎麼地,皇后當眾這般頂嘴,那股無明業火登時就不可壓制的竄了上來,站起來道:「皇后辛苦了。」竟拂袖而去。
劉全忠見此,趕忙跟了上去。
皇后見此便哭了起來。
這時鳶兒出來問道:「這是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我趁著榮王睡著,去煎藥的功夫,皇后在傷心哭泣的。」於是問宮裡人,伺候榮王的太監、宮女不敢回答。
鳶兒便問道皇後宮里的人。這時皇后擦了淚水道:「別問了,今日是我不對,惹了陛下生氣。」接著對其他人道:「我不是什麼惡主子,今日的事萬不能傳出去,被我知道了,我定是不饒他的。」
眾人聞言便齊聲道:「是。」
鳶兒散了眾人,笑道:「您還真疼他,他倒似小孩一般,只會使性子。」
皇后問道:「他以前在豹房也是如此嗎?」
鳶兒笑道:「瞧瞧,您是他結髮的嫡妻,倒問起我來了,我和他處了才幾年,殿下,莫要多心,外朝吵吵哪個樣子,毛澄師傅也辭了官回家去了。他能不心煩?」
皇后道:「我豈能不知,只是他不該把氣撒在我身上。」
鳶兒道:「他不撒你身上,難道要撒太後身上不成?」
皇后聞言,回想起皇帝以前做的混賬事,竟笑了一下,說道:「他?他以前乾的混賬事還真不少,勛戚的那幾家,哪個沒被他打過秋風?打秋風都打到太後身上去了。我看他真會去找那兩府借錢。」
鳶兒笑道:「您可別說了,這事兒我全當不知道。」
皇后又問道:「榮哥兒怎麼樣?」
鳶兒道:「都還好。太醫就在宮裡候著,輪流問診。」
皇后聞言點點頭,便不再說話,看的出來滿腹心事。
朱厚照回到乾清宮裡后,便進到暖閣里,不再讓人出來,自己取出皮萊資供上來的那把槍,把玩了起來。玩了一會兒,才戀戀不捨得放回匣子。
就在這時,劉全忠在外道:「萬歲爺。」
朱厚照問道:「什麼事?」
劉全忠道:「內閣票擬的本子遞進來了。」
朱厚照於是道:「進來吧。」
劉全忠恭敬地將一摞本子放到了案子上,朱厚照隨手拿起便看了起來,那本上夾的內閣條旨,朱厚照並未看,他的習慣是先看事,再看處理意見。
看了一本又一本,有時會提筆急書批語,有的只寫照準,有的則刪去不合適的,另批意見。就在這時,他不經意瞥了一眼,是南京翰林院嚴嵩的奏本。
心中不免感慨,差點把你忘了。
於是就拿起來打開看了起來,只見本子上寫道:「臣竊惟歷代封王,惟我朝篤念親親,故而列聖待宗藩尤為優渥。然太祖高皇帝分封之時,宗藩尚少,歲支祿米了了,朝廷付給尚且容易。今貴胄繁衍已百五十年,如士民哉,貧富有之。蓋民有眾寡、地有貧沃之故。今之周府,他日蜀府、後日沈府,王府以養贍力不從心,屢屢請賜,官不能給,又書朝廷,請給祿米、課稅。若給與藩王恐只得一時之利,與民何哉。」
「臣聞南京戶部、都察院等官題覆雲,有停止宗藩祿米之意,唯賜爵位,若如此,宗藩豈能獨活?如鎮國、奉國等爵無田無銀,縣君、儀賓亦當如何?陛下不可不思慮矣。」
「前魯府歸善王,陛下移封弘毅王,嫡子承襲爵位,支子如何?十世之後,又當如何?」
「臣少時嘗讀史書,前宋諸王,授以勛位,該領俸祿,唐朝藩王,近支約束,遠之許以為官,亦能自生,太祖高皇帝苗裔豈無一賢宗哉,伏望陛下以天下諸藩計之,體宗室貧難,為社稷萬世計之,使各官僉謀,而定大計,聖明裁斷。」
看完后,朱厚照五味雜陳,嚴閣老的能力還是比較出眾的,這也是朱厚照遲遲下不了決心的原因,於是看票擬,只見紙片寫有:「已下旨,令內閣召開廷議再說。」
朱厚照猜不出這條是誰的擬的,於是便親自拿起筆在本子上寫道:「下官議論。」
剛剛將文稿完成擱筆,門外便有小太監急匆匆地前來通傳,說是司禮監求見皇上。朱厚照微微一怔,旋即揚聲讓他們進來。不多時,只見陳敬和蘇進兩人步履匆匆而入,恭敬地向朱厚照行禮請安后,這才直起身來。
朱厚照隨手將方才寫就的本子遞給一旁的近侍,示意他轉交給陳敬,並開口吩咐道:「把這本子送到內閣去,明發各官員展開議論。」
陳敬趕忙雙手接過本子,應聲道:「遵命!」
緊接著,陳敬又上前一步,躬身說道:「啟稟萬歲爺,谷大璫那邊已經傳來回函,說是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想問問何時能夠歸家,請陛下明示。」
朱厚照聽后略微沉吟片刻,然後擺了擺手說道:「暫且先等一等吧。」陳敬連忙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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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目光掃過眼前二人,忽然話鋒一轉,問道:「近來文書房可有新人?」
陳敬稍作思索,隨即回答道:「回萬歲爺,暫時還未有新人。」
朱厚照聽聞此言,臉上並未露出太多表情,只是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沉默片刻之後,他再次開口問道:「如今司禮監只剩下你們二位,諸多事務需要處理,可還能兼顧得過來么?」
陳敬與蘇進對視一眼,齊聲答道:「承蒙萬歲爺信任,奴婢等定當竭盡全力,確保諸事無虞,還請萬歲爺放心。」
朱厚照滿意地點了點頭。
陳敬接著補充道:「回萬歲爺的話,各衙門都有人,下面也都有人,辦事也有前例,文書房的人辦事可靠,所以忙的時候忙,不忙的時候,奴婢們就來陛下身邊伺候,能兼顧的來。」
朱厚照又點點頭。接著手指案子上一硯台,說道:「去,把這個拿給皇后,說與皇后,這給榮王寫字用。」
陳敬、蘇進對視一眼,陳敬便拿過硯台,退了出去。
此時獨留蘇進,見私下無人,稍微上前一步道:「主子,幹事那邊來了信兒,夏御史開始查了起來,當時夏御史對左右錦衣衛道:『此番一在殺人,二在收錢。』到了巡鹽衙門就封了庫房、賬房,手段凌冽著嘞。」
「錦衣衛去了多少人?」朱厚照問道。
蘇進答道:「兩個百戶,大約二百多人。」
朱厚照點點頭,二百人,夠了,畢竟錦衣衛是天子親軍,夏言是欽差大臣,足夠震懾宵小了。接著道:「你是督主,近來無有檔頭、幹事『乾醡酒』吧?」
蘇進恭恭敬敬地彎下腰,低垂著頭,輕聲說道:「主子爺,您有所不知啊,奴婢一直銘記著萬歲爺的諄諄教誨,不敢有絲毫懈怠。對於下面那些人的行為舉止,奴婢也是嚴加管束。只是……」說到這裡,他微微抬起頭,用眼角餘光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朱厚照的臉色。
朱厚照聽到這話,心中暗自冷笑一聲:「你他媽真能,讓我給你開口子?」於是,他面沉似水,緩緩開口說道:「方才你還信誓旦旦地說能夠照顧周全,剛剛還說顧的過來,不如按前例,由陳敬督東廠?你仍做秉筆?」說完,他目光銳利地看向蘇進。
蘇進哪裡還敢再多說半句廢話,連忙滿臉堆笑,露出一副諂媚討好的模樣,點頭哈腰地道:「是是是,奴婢會在詳察。絕不辜負主子爺的期望。」
朱厚照見他如此識趣,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又道:「百姓有什麼錢財?你們這般做,還損了名聲,不是每月初都會分瞰官府,監督司法,聽記、坐記么?」
蘇進忙不迭地應聲道:「是是是,主子爺聖明無雙,無人能及。奴婢一定謹遵主子爺的吩咐,盡心儘力辦好差事。」一邊說著,一邊連連點頭,額頭甚至都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朱厚照緊緊地盯著蘇進,加重語氣再次叮囑道:「好好辦差。」
蘇進誠惶誠恐地回答道:「奴婢記下了,奴婢記下了,請主子爺放心。」
人啊,就是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