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壽王府
江西德安壽王府內,魏彬已經來了有些時日了,心中仔細盤算著如何將此事上報,思慮著這事該怎麼辦時,眼睛看向了一人,正是大明太子太保、都察院左都御史王燝。
當初二人領了旨意馬不停蹄大來到德安,便兵分兩路,王燝去找知府李重,魏彬則來壽王府,分開問話。事情已經了解清楚了,原來這壽王不堪祿米撥付延遲,故而將知府掠至府中。
事情很簡單,但是這奏本該怎麼寫,問題就大了。
王燝的想法是要怎麼把壽王拉下馬,畢竟這件事太惡劣了,人家德安知府祿米支付延遲,又不是不給,況且,德安什麼情況,你壽王不知道?
但是宮裡司禮太監魏彬,卻對此事並不那麼上心,反而要把這件事往小了說,甚至準備草草結束,這幾日貓在王府里陪著壽王散步、下棋,不亦樂乎。
今日把自己請來王府,壽王竟然還在賭氣不露面,一點面子都不給!
但是王燝卻不傻,知道這是魏彬和壽王二人聯手故意這麼做的,所以自己進了王府後,一直在想著應對之策,總而言之就是不首先開口。
片刻后,魏彬首先道,「王御史,您專糾劾百司,辯明冤枉,提督各道,為天子耳目風紀,這件事您看,交宮的本子怎麼寫?」
王燝聞言心中暗道:「交宮?不是交到內閣么」於是不解道:「此本應交到內閣吧?」
魏彬聞言笑道:「不一樣么?」
王燝也笑道:「不一樣,交到宮裡,使陛下聖裁是沒錯的,但是交到內閣,由內閣交到宮裡,也符合常例。」
魏彬笑道:「您掌都察院,自年初陳御史乞休,至今大半年了,察核官常,參維綱紀,職權之重,陛下欽命你我二人來這裡查明情況,好報陛下,先交到內閣不符合規矩。」
王燝聞言笑道:「既如此,那就交宮裡吧。」
魏彬正要說些好話,王燝接著道:「只是,壽王畢竟理虧,這件事鬧得地方和京里都知道,朝野矚目,如果交到宮裡,也不大好看,我看這樣吧,你我二人寫一份交到宮裡,再謄抄一份交到內閣,您看如何?」
魏彬聞言心中罵道:「交你奶奶的腿。」又想起臨出來前萬歲爺的囑託:「莫要文官激了他。」便說道:「有祖制,凡親王有過重者,遣皇親、或內官宣召,陛下遣您來,無非就是查明一下實情。」盯著王燝道:「再說凡風憲官,以王小過奏聞,離間親親者,斬。這也是祖訓。我是為您好。」
王燝聞言果然被唬住了,半晌不吭聲。
魏彬見狀,心中暗喜,覺得這一招奏效了。於是他趁熱打鐵,繼續說道:「壽王自知理虧,不敢見欽使,請有科員,壽王也寫了一道奏本,托我轉交萬歲爺。您看,何必將事情鬧得那麼凶?」
王燝本來有些蔫了,聽聞此話,心中又有些生氣,說道:「壽王天潢貴胄,本應以身作則,今日掠知府,他日誰知道他能做什麼?難道都忘了安化、寧藩之事嗎?」
魏彬臉上依舊掛著笑容,但心裡卻對王燝充滿了鄙夷之情。他暗自思忖著,這人怎麼就只盯著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放,一點大局觀都沒有。不過嘴上還是敷衍地回應道:「怎麼會忘?」
王燝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然後鄭重其事地說道:「既然如此,我看不如魏哥寫奏本交宮裡,我也寫奏本交宮裡,不使內外見疑。」
魏彬聽后,微微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嗯,可以。」然而此刻他的內心卻是無比憋屈,心想楊廷和瞧不起自己也就罷了,沒想到連這個小小的都察院左都御史王燝居然也敢輕視於我!
王燝見此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告退了。」說完便轉身告退。
魏彬笑道:「且慢,不如留下吃頓飯再走不遲。」
王燝冷笑道:「李重說,壽王留宴夜飲,其本不勝酒力,欲走,行至門外,壽王竟遣僕人將其掠至府中,我不敢啊。」拂袖而去。
魏彬聞言一愣,心中罵道:「我敬你一下,你還喘上了。」
從裡面出來的壽王渾身顫抖著說:「魏哥,你瞧瞧,他們做我朱家的臣子,何等無禮!」
魏彬看了一眼這個王爺,心中嘆了口氣道:「王爺,您何必和他們一般見識?」
面前的這個壽王即憲宗皇帝第九子,朱佑榰生於成化十七年,今年也不過四十一歲,只是自弘治十年迎娶徐氏為壽王妃,二人一直沒有子嗣。
估計那些文官們也是瞅准了你膝下無子嗣這一點,所以才膽敢如此肆無忌憚地欺凌於你啊。魏彬在心裡暗暗思忖著,思緒不禁飄回到當年陛下尚未冊立榮王之時,那時候陛下同樣也遭受過外官們的欺壓。
「他們欺負我太甚,我要上書告他們!」朱佑榰依舊怒氣沖沖,長久以來積壓在心底的委屈與憤懣彷彿就要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出來。
魏彬趕忙出言寬慰道:「王爺,您這個時候上書,只會激怒他們。」
朱佑榰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望著魏彬,高聲喊道:「就許他們欺負我?我連告他們的權力都沒了么?」
魏彬連忙解釋道:「有,但不是現在。」
朱佑榰沒孩子不代表他傻,很快就明白了魏彬的言中之意,現在上書不僅會激怒他們,還會激怒皇帝,他知道現在魯府一片雞飛狗跳,皇帝磨刀霍霍就準備一刀下去呢。於是道:「吾明白了。」
魏彬見狀又緊接著說道:「王爺,您上書還是要上的,不過只能告罪。」
朱佑榰點點頭,他明白魏彬的話。
魏彬見此寬慰道:「把自己說的可憐一點,陛下不是那種鐵石心腸之君,宗藩情誼,陛下還是照顧一些的。」
朱佑榰道:「想不到我們太祖高皇帝苗裔竟被欺負至此。」
魏彬心中不免鄙夷:你們欺負百姓的時候何嘗想過自己是太祖高皇帝苗裔了,一點體面也沒有。
朱佑榰笑著道:「魏哥,你是司禮監太監,你回去要與陛下好好說說。」
魏彬也笑道:「這是自然。」
朱佑榰點點頭,很識趣的從袖中取下一個玉佩遞給魏彬。
魏彬見此連忙推脫。
朱佑榰道:「這小物件,你務必要收了。雖不是價值連城,但也是勝在精緻些。」
魏彬笑道:「王爺,奴婢是萬萬不能收的,您知道我是奉了欽命來的,身邊還有武定侯身邊的人的。」
朱佑榰聞言瞬間明白了,便將玉佩收了,魏彬滿眼的不舍。
此時有下人來說:「王爺,您該喝葯了。」
朱佑榰笑道:「請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魏彬瞬間明白了,將原本建議讓他請向皇帝建議過繼一子的話咽在了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