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第二百一十六章
「兩個月給我賺了3o%的利潤,誰謝誰怕還是兩說呢。」電話里傳來馬磊的笑聲,以及一些凌亂的搶話聲,「強子還在這邊吆喝,乾脆跟著你做股票算了,簡直就跟搶錢似得。」
「股市畢竟還是無根水,不如馬哥你手頭的房地產業啊。」陳遠鳴笑著答道。
為了這次的行動,他們確實花費了不少功夫。1o月中旬,馬磊帶來的黑錢和幫手慢慢匯攏到了內地,在陳遠鳴的安排下,這些人很快成立了數個皮包公司,在小證券公司旗下挂名,通過各種手段進入了股票市場。此時兩家餐飲公司剛剛上市,盤面還在調整,陳遠鳴沒有猶豫,直接開始收購新股,順著經開發的步伐把兩支股票炒了起來。
對於這樣微妙的動作,經開發當然沒有發覺,在很多人沒有搞清楚狀況時,兩支股票就成了兩個大庄的遊戲場,只是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罷了。如此輪番炒作,自然能輕鬆炒出兩匹黑馬。到了12月初,反擊戰拉開了序幕。
先是大量拋投手裡的股票,作為小盤股,莊家拋貨的影響當然不言而喻,哪怕是這種藏在幕後的莊家。有了他的動作,經開發也不好穩坐釣魚台,只得跟進護盤,價格打壓的越猛,護盤投入的資金就越大。到陳遠鳴手中的股票基本出清時,兩支股價就已經漲到了高位。
接下來不用說,自然是那赫赫有名的「十二道金牌」最後一擊了。
有了股市大方向上的狂跌,又何愁搞不死黑馬。從股市上獲取的金錢還有一部分同時流入了期貨市場,在局部對經開發進行狙擊。這次陳遠鳴帶來的可有不少來自遠揚的操盤手,自1996年諸多大型期貨品種關停后,中國期貨的小盤市場也日趨混亂。在這種血腥獵場圍獵,那些來自華爾街的精英們顯然更有經驗。
只是半個多月,戰場就被打掃的一乾二淨。這次金融狙擊戰,陳遠鳴共投入了3億人民幣,獲利超過12o%,除了給馬磊的報酬外,還有接近一倍的純利。如果僅從短線來算,已經是一次相當成功的投資了。而當經開發大勢已去,兩家股票跌落谷底時,就是陳遠鳴入市抄底的時間了。
一系列行動乾脆利落,簡直到了讓人驚艷的地步。陳遠鳴關心的卻不是這幾億元的收益,在他動作結束后不久。京城就傳來了一個有趣的新聞。
姜司長的兒子出了經濟問題。開始只是一件並不出奇的包養案,後來居然扯出了他老子轟轟烈烈的貪腐記錄。在京城政治圈裡,但凡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裡面恐怕黑幕重重。只是同樣,在這個圈子裡,不動則以,一動便是雷霆萬鈞、風捲殘雲。姜司長甚至都沒能從上司那邊拿到什麼免罪傘,就被啷噹關入了大獄。
同時經開發的違規操作和巨額虧損也被擺在了檯面上。這兩年中央正在查處國有信託公司的違規操作問題,又加之社論剛剛公布,經開發這次簡直是往槍口上撞。毫不意外的,整個公司被關停整頓。對於自家這塊後花園,財政部內也很是起了一些紛爭,但是最終支持關停的佔了絕大多數。經開發名聲狼藉、經營不善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通過國興和劉蘭馨的關係,如今站在肖家和陳遠鳴這邊的高層也並非少數。誰也不會跟錢過不去,更別提還能順手打壓派系裡的敵人了。
聯動效應是如此的迅猛,只是小半個月,京城就又恢復了一片歌舞昇平。斬除了荊棘,自然就該好好追回心上人,然而就在陳遠鳴打算回京前,突然迎來了一個意料外的客人。
「孫主任,怎麼這時候大駕光臨?」面帶笑容,陳遠鳴從辦公桌後站起身,向孫國強迎去。
雖然臉上沒表露出來,但是陳遠鳴對於孫國強的來訪確實有些意外。這裡可是他在家鄉的遠揚分公司,像孫主任這種主權基金的負責人,不可能千里迢迢跑來就為拜個早年吧?
「唉,你小子,這次折騰的這麼起勁,讓我們這些老傢伙都操碎了心啊……」孫國強面上露出的是真正的無奈,伸手拍了拍陳遠鳴的肩頭。
心臟微微一滯,陳遠鳴臉上的笑容就有點僵住了。這位孫主任的身份和消息渠道早就今非昔比,他玩得那點小花招,又怎麼可能逃過對方的耳目。如今親自上門,是興師問罪,還是……
不過只是一瞬間,陳遠鳴就反應了過來。如果真要追責,來的絕不會是孫國強本人。輕輕嘆了口氣,陳遠鳴答道,「被人逼到了這份上,總得有個反擊的途徑才是。」
「怒髮衝冠為紅顏?你們啊……」這次是真真正正的調笑了,孫國強解開了大衣扣子,在沙發上落座。「行了,我也不嚇唬你了。這次事情鬧出的動靜不小,但是多少還算是站在了線內。領導們生氣是有,嘆氣的更多,怎麼說也算是清理了一條蛀蟲,也沒造成太大的損害。你還知道抄底,多少補回了點印象分。」
「點金石還拿著5%的股份呢,總不能砸在手裡。」陳遠鳴笑了笑,坐在了對面的沙發上。
其實就算那5%都虧掉也不是什麼大事,不抄底的話,兩家公司只有資不抵債倒閉一途,但是購買這兩家公司的散戶雖然不多,卻也並非沒有。在這場金融大鱷的角力中,他們可拿不到任何補償。因此陳遠鳴最終還是選擇了重新接手這兩家公司,給他們第二次機會。這種網開一面的舉動固然讓梁經理他們感激涕零,也給了圍觀這場惡鬥的人一些觸動。
有底線的人,永遠比那些沒有的要值得信任。
孫國強心中自然也明白,這也是他極力為陳遠鳴護航的原因之一。這年頭有能力的人太多,有能力又有覺悟的,卻如鳳毛麟角一般。但是這樣一個傳奇式的天才正巧就讓他碰上了,不論是他,還是更上面那些人,其實都不忍放棄。
只是這次事情的起因,卻未免荒唐了點。
仔細打量了陳遠鳴片刻,孫國強最終還是把話說出了口,「為了這些事情翻船,其實還是不值得的。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不會選擇找上我,或者其他人幫你擺平這件事呢?」
陳遠鳴輕輕搖了搖頭。
「唉,這就是了。」孫國強長嘆了一口氣,「這算是龍有逆鱗,觸之即死嗎?」
「不。他只是……」陳遠鳴略略思索了一下,露出了淺淡的笑容,「只是一條軟肋。被攻擊就會讓我痛不欲生,只能好好守著。」
「也給別人威脅你的機會?」
「有條軟肋的人,總好過無堅不摧。」
孫國強看向陳遠鳴的眼神有些變化了,過了良久才開口,「你都想到這麼遠了?其實國家遠非你想的那麼糟糕,現在早就不是鳥盡弓藏的舊社會,我們對於人才的需求,要遠遠高過任何一個時代。」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選擇站出來,也希望那人能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邊。」
陳遠鳴的話語如此的坦蕩,沒有掩飾,沒有託詞,也沒有懊悔。孫國強牢牢盯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句問道,「那如果某些時刻,我們要求你犧牲一些利益呢?」
「我已經做過了,不止一次。」陳遠鳴說出兩人都知道的事實,「我為自己的家族積累了幾輩子都無法花完的財富,將來恐怕還會有更多。錢對於我而言,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只要把錢花在有益的方向,正確的地方,我並不是個慳吝的人。」
「就像比爾.蓋茨?」
「就像邵爵士。」
「你啊……」孫國強長嘆了一聲,「年紀輕輕,卻總是讓我猜不透。不過,跟你交朋友是件有趣的事,也難怪肖家那小子會栽在你手裡了。」
「那孫主任……」看到面前這位孫主任口氣產生了鬆動,陳遠鳴微微挺直了脊背,如果能夠從他嘴裡得到一些認可,怕是比丹書鐵劵還要管用。
眼見這小子終於露出了點情緒,孫國強不由一樂,「家務事還是要家庭解決,怎麼打動岳父岳母,就不是我們能幫忙的了。」
「謝謝孫主任!」
陳遠鳴豁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眼神中露出了無法掩飾的喜悅。如果有這種高度的人默認,那麼他跟肖君毅之間的感情必然會上升到另一個高度,一個不再會被世俗阻撓的位置。這種無言的默許,怎能不讓他欣喜若狂。
「坐下,坐下。」孫國強故意板起了臉,「你以為我今天是來給你髮結婚證的嗎?還有正事要說。最近美國對沖基金開始出現了異動,你知道這事嗎?」
現在已經是1997年1月底了,陳遠鳴當然清楚量子基金會有怎樣的異動。只是有些事情,他不能總是做個先知,特別是在自己已經被擠出美國金融圈的現在。
但是孫國強已經先於他做出了回答,「我看你是知道的。那家底都搬到這邊,恐怕不是只為打老鼠用的吧?遠揚是準備就近坐鎮,看一看情況了嗎?」
「我是猜出了一些動向,但是拿不準該怎麼行動。東南亞金融局勢紊亂是事實,但是畢竟離我們太近,不好擅自下手。」最終,陳遠鳴還是照實答道。
「你倒是謹慎。」孫國強滿意的點了點頭,「據上面研究,這次拿東南亞開刀,怕只是美國的先遣部隊。如今香港回歸在即,不論是國內還是國周邊地區,都經不起動蕩。特別是香港本地的金融市場,更是我們關注的熱點。國內的市場我們可以打壓下來,香港的卻未必。國興身上的擔子就更重了。」
聽到孫國強這番話,陳遠鳴心底也生出了一絲明悟。這股市十二道金牌,怕也是為了遏制經濟過熱的問題。香港回歸是一件舉世矚目的大事,如果在回歸后突然有人狙擊香港,同時引發大6牛市轉熊,那麼疊加的問題絕對可以稱之為災難。因此才會有社論出現,才會有1997年5月至1999年5月的三年大熊。有些東西,置身事內和置身事外,完全就是兩個概念。
不過對於金融危機,陳遠鳴還是有些準備的,因此才會投資威遠,才會鼎力支持馬氏兄弟在港島的立足。只是猶豫了片刻,他微微頷首,「這個事情關係的層面太複雜,不是個人力量能夠處理的,我還是乖乖當個顧問好了。」
「等得就是你這句話。」孫國強笑著站起身來,「那先跟我回香港一趟吧,咱們還要詳細商量一下這事……」
「什麼?」就算有心理準備,陳遠鳴還是吃了一驚,「現在就去?」
「放心,會放你回來過年的。」孫國強看著陳遠鳴糾結的神情,呵呵一笑,「年輕人嘛,不要老是耽溺在那些情情愛愛里,往前看,你們的路子還長呢。」
被人戳破了心神,陳遠鳴只得無奈的站起身來,露出抹苦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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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面前蜂擁而入的警察,沈建坤忍不住哆嗦了起來。兩個月前,當郭主任徹底把怒火傾瀉到他頭上,把他打入冷宮時,他是那樣的不甘,那樣的絕望。但是後來的局勢發展遠遠超出想象。
經開發破產了,蔣經理腦淤血癱瘓,姜司長鋃鐺入獄。當郭主任被上面雙規時,他心底透出的是一股死裡逃生的慶幸。直到那天,他才終於懂得了害怕的滋味,就像兔子是永遠無法在猛虎面前逞威風的,他這樣的身份,也根本不該攪進上層那複雜可怖的圈子裡。
然而這樣的提心弔膽也未能阻止局勢的惡化,當那些穿著制服的警察出現在面前時,沈建坤只覺得兩眼發黑,雙膝打顫,連撐起身體都力量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冰冷的手銬發出了咔啪一聲脆響,他終於忍不住哀嚎了起來。
「我真沒有!我是清白的啊!你們不能……」
「郭陽昨天畏罪自盡了,留下的遺書里坦白了他的犯罪事實。」一個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作為他的理財顧問,也是犯罪集團成員之一,我們有權逮捕你。」
自殺了……郭陽自殺了……
耳邊都是嗡嗡的奇怪聲響,被踉蹌拖了幾步后,沈建坤突然大笑了起來,眼淚冒出的熱氣模糊了鼻樑上的金絲鏡片。他邊笑邊哭,身體就跟散了架似得,再也找不到半點動力。原來自己就是這樣一枚棄子,原來自己渴望的權利就是這樣一種無情又可怕的東西。
他錯了,他真的錯了。如果能回到幾年前,他願意好好上學、踏實工作,每天為了那點讓人鄙夷的工資奔波。如果能給他一個機會,如果……
他的瘋狂沒有引起任何人的同情。在拖拽的碰撞中,那副金絲眼鏡從鼻樑上滑落,摔在了地上。鏡片發出喀嚓輕響,像蛛網一樣裂開,碎成了幾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