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秦晏心中一驚,側過頭低聲吩咐道:「都出去,將門看好了,不許人進來。」

丫頭們不知何事,見秦晏這樣也不敢多言,上了茶就退下去了。

「這個時候你大喇喇的出來做什麼?!」秦晏蹙眉急道,「有什麼事叫我去就罷了,先生可好?世……蘇嘉可好?」

衡棋如笑了下坐下來輕聲道:「都好,不必如此小心,京中認出他們的人不少,可沒人認得出我來,偶爾出來一趟也無妨礙,家中一切可好?怎麼不見荊謠?」

秦晏點點頭:「都好,他在裡面呢,不知是誰我就沒讓他出來,你怎麼來了?可是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衡棋如搖搖頭,秦晏輕聲道:「我前日聽聞……今上身子已經不大好了,你們……預備什麼時候動手?」

「你也知道了?」衡棋如挑眉,復又點點頭道,「是了,你在京中肯定也有自己的路子,確實是不大好了,大約……出不了正月了。」

秦晏沉聲道:「這是預備動手了?先生他……有幾成把握?」

衡棋如一笑:「先生覺得有三成,要我看……不足一成,先生來京后秘見過皇帝一次,一同說了一夜的話,到底說了什麼先生沒全告訴我,但……老皇帝是想幫蘇嘉的。」

秦晏皺眉:「皇帝想天下大亂不成?」

衡棋如撐不住笑了:「你這話當著我的面說豈不是在氣我?罷了,也就是你……這也沒什麼奇怪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皇帝也是人,他這輩子為了這天下安穩吃了多少委屈,如今就要去見先皇后見梁王了,大概……是想最後駁一把吧。」

秦晏沒這麼樂觀,低聲道:「我原想你們是在想皇帝還在位時將當年的案子翻出來,想辦法將薛貴妃四皇子七皇子連同薛家一同鏟了,最好是一個活口別留,結案后再由皇帝給蘇嘉正名,還他皇室的身份,祭天,昭告天下,名正言順的封為儲君,如此江山穩妥,不至大亂。」

衡棋如眼中抹過一絲異色,猶豫道:「這話是先生同你說的?」

秦晏搖搖頭:「沒有,先生從不同我談這些,不過是我自己想的罷了,怎麼了?」

衡棋如嘆息,失笑道:「要不先生說……若當年他帶在身邊的人是你也許會省許多力氣,我當日還有些不服,如今我服了,你知道么?這本就是先生一開始的打算,你剛說的這些,一字不差,入京前先生同我說過的,先生說了,想要奪嫡,這是最穩妥也是最有可能的法子,只可惜……進了京才知道,老皇帝撐不到這一步了。」

秦晏閉了閉眼嘆口氣,天命不佑。

衡棋如一笑:「開弓沒有回頭箭,原本我就知道這事怕是要一路走到黑,大伙兒都是情願的,也不怨恨……幾時了?我也該回去了,待久了怕給你召禍患。」

「且慢。」秦晏在衡棋如的肩膀上按了下,從袖中掏出一封信封來遞給衡棋如,「銀子可還夠?這是十萬兩,你替我帶給先生……」

衡棋如沒接,從自己懷裡掏出個荷包來遞給秦晏道:「收起來吧,你給的那些銀子還沒用完呢,這個……你且收下吧。」

秦晏接過來打開一看,裡面都是些散銀票,最多的有千兩,少的不過五十兩,零零碎碎裝了一荷包,秦晏疑道:「你給我銀子?」

衡棋如笑笑:「我爹也留了些東西給我,還有這幾年各處經營的,大多都給了先生,還剩這些……不到兩萬兩,知道你看不上,收下吧。」

衡棋如見秦晏還要說什麼連忙道:「你聽我說,這銀子也不是給你的,這……你替令妹收好吧,來日她風光大嫁,拿這些銀子給她添妝,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秦晏蹙眉,什麼意思?衡棋如應該見都沒見過秦思啊。

衡棋如自知瞞不過秦晏,苦笑道:「你不用擔心……令妹怕都不知道世間有我這個人,你還記得那年我同你去羿府一同過年,當日……我無意見了令妹一眼,之後又見了她幾次,說不清是怎麼回事……我自知身世浮萍不堪相配,所以從不曾跟你提起,秦晏,就算你可憐我一片痴心,收下吧,若來日鳳凰滕達,我自會三書六禮的來求娶,若功敗垂成,這點銀子就算是我一點心意了,只盼她日後一切順遂。」

秦晏心中一凜,沉聲道:「你知道我的,無論如何,我不會向秦思提起你。」

「我明白。」衡棋如笑了下,眼中似有未盡之意,低聲道,「這也是我的意思,莫要亂她心思,令妹是有福之人,來日……罷了,我走了。」

秦晏心中大不忍,他原本以為衡棋如是有事相托而來的,沒想到竟是為了秦思……衡棋如的人品秦晏自然是信得過的,若衡棋如真是個普通的落魄少爺秦晏也肯將秦思許給他,偏生衡棋如身世複雜前程不定,秦晏怎麼也不能將秦思託付給這樣的人。

秦晏直將人送出儀門,衡棋如上馬,留戀的往府中看了一眼道:「回去吧。」

秦晏抿了下唇沉聲道:「來日若事成,願能與衡兄結秦晉之好。」

衡棋如眼中抹過一絲無奈不甘,笑了下道:「這句話我記下了!」說罷打馬而去,秦晏在雪中立了一會兒轉頭冷聲道:「還不出來?穿這麼少出來做什麼?!」

荊謠從影壁后蹭了出來,輕聲道:「衡大哥……原來喜歡小姐。」

秦晏在荊謠頭上揉了下低聲道:「都聽見了?」

荊謠不敢看秦晏,低頭道:「我怕有什麼事就跟過來了,衡大哥他……很不容易。」

秦晏垂眸看著荊淡淡道:「可是覺得我心狠?」

荊謠搖搖頭:「哥哥若是告訴了小姐,小姐定會覺得有愧于衡大哥,總會有個心結,但哥哥不告訴小姐……就要替小姐擔著這個心結,衡大哥若是出事……哥哥就要擔著這心結一輩子。」

秦晏輕嘆,將荊謠攏在大氅中攬著他一同回了昭瑰堂。

年後朝中局勢越發動蕩,別人處秦晏不大清楚,秦府中秦斂經常在衙門裡回不來,聽尤府的人說尤元白也不在往軍中去了,終日在城中巡查,單是一年下就尋著了幾處「匪窩」,都是執銳披堅的精兵,不知其中多少人是蘇卿辰的,多少人是薛家的。

荊謠本想年後就將生意張羅起來,秦晏怕街面上太亂不許他隨意出門,生意就一直耽誤了下來。

「三錢……」

「四錢……」

花房裡荊謠手裡拿著個小小的象牙戥子,仔細的量了三錢龍涎香小心的放進玉石臼中,拿過一旁準備好的花瓣汁子倒了進去,又加了一兩微融的白茯苓膏,放好后拿過搗香杵來輕輕搗,一邊留意著花瓣汁的顏色一邊往裡放著珍珠粉等物,搗了約摸一炷香的時間才停了手,裡面幾樣東西早已稀爛融在一處了,荊謠轉身去將胭脂盒子拿了來,再回手拿東西時卻怎麼也找不見了,臘月天里,饒是花房裡暖和那茯苓膏一會兒也要凝,荊謠有點著急,竹椅上秦晏放下書揚了下手中的紗綢笑道:「可是找這個?」

荊謠一笑:「哥哥快給我,一會兒茯苓就涼了。」

秦晏起身挽了挽袖子將紗綢撐了起來,荊謠將胭脂膏盡數倒了上去,秦晏將胭脂膏包了起來,稍稍一用力,胭脂慢慢的透過紗綢流了出來,荊謠拿過玉石盒接了,那些東西也只得了兩盒,荊謠聞了聞笑道:「嗯,雖然沒夏日裡做的香但成色透亮,挺好。」

秦晏洗了手接過來看了眼,他並不大懂這些,一笑道:「你什麼時候也能做胭脂了?」

荊謠將胭脂方子鎖在小櫃中道:「在黎州那會兒整天看著他們做,學也學會了,不算多難的都能做了,這個回來給小姐用吧……閑下來就做胭脂,闔府就那麼些女眷,也用不完啊,留著不賣多可惜。」

「你也能用啊。」秦晏用手沾了些胭脂就要給荊謠抹,荊謠連忙逃開,秦晏一把將人攬在懷裡了,將他壓在竹椅上就要給他上胭脂,玩鬧間不小心將胭脂抹在荊謠嘴角了,珠紅色的胭脂趁著荊謠白皙的皮肉好看的緊,秦晏心中一動,低頭親了上去……

荊謠一頓,方子里十幾味葯瞬間從他腦中濾過,確定了並沒有什麼不能吃的才放下心,秦晏抬頭看了荊謠一眼輕聲笑道:「怎麼傻了?」

荊謠這才回過味兒來,連忙擦了擦嘴角,低聲道:「哥哥……小點聲,丫頭們都在外面呢。」

「在外面就在外面,誰敢多話?」秦晏拿過帕子來輕輕的給荊謠將胭脂抹了,低聲道,「這幾日你老心不在焉的做什麼?不讓你出去憋著你了?」

荊謠搖了搖頭:「不是,我……總想到蘇先生,還有衡大哥……」

秦晏坐下來在荊謠頭上揉了揉輕聲道:「小孩子家,瞎操心什麼?」

「不光是擔心他們那事,一想起蘇先生和梁王當年的事,還有衡大哥傾慕小姐卻不能說出來……」不知是不是曾經同病相憐的緣故,荊謠對這些事很在意,他對著秦晏藏不住心事,低聲道,「心裡怪堵得慌。」

秦晏在荊謠後背上揉了揉道:「替他們難受?」

荊謠點點頭,秦晏慢慢道:「這些事……不管是身邊人經歷的還是戲文里聽的,話本上看的,我自小也聽說過一些,知道哪出最打動我么?」

荊謠抬頭問道:「哪個?」

秦晏淡淡道,「那年讓一個狗崽子從堯廟鎮直跟著我入了京,再一路跟到了黎州,又從黎州跟回了京中,這麼多里路,這麼多日月,最後我才知道,竟讓這人默默的傾慕了這許多年。」

荊謠偏過臉去,眼眶微微紅了,秦晏低頭在他額上親了下低聲道:「我當日知道了你心意時就想,這輩子,大約不會再有人這樣對我了……」

荊謠心裡熱熱的,秦晏就是這樣,他不經常對自己說什麼,但只要自己心裡不好過時,秦晏總能讓自己的心安下來。

「行了,就願意聽我說這些酸話!」秦晏在荊謠臉上捏了下道,「快三更了,回屋睡覺。」

荊謠心裡暖暖的,小心的將兩盒子胭脂放好了才跟著秦晏回了屋,荊謠還有些興奮著,一時睡不著,跟秦晏一同躺在被子里聊天兒,不多時忽而聽到外面遠遠的似乎有鐘聲傳過來,荊謠心中一動,小聲道:「這是怎麼了?」

秦晏心中一凜,這鐘聲是從內城傳出來的,池園離著禁城不遠不近,但平日里的鐘聲他們是聽不見的,除非……六宮一同鳴大鐘。

荊謠支愣起頭來往外面看,秦晏低聲道:「沒事,睡吧。」

荊謠不懂秦晏是明白的,皇帝駕崩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繡花針君、白露未已、bluefish、雷霆夜深、包子、夏君腐毒入骨,已棄療幾位姑娘的地雷,么么

謝謝支持mua鞠躬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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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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