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兩人回到池園后沐浴更衣不提,用過晚飯後秦晏同荊謠一起坐在亭子里納涼,秦晏攬著荊謠慢慢道:「皇上給了我個差事,後日我得出門一趟。」

「去哪兒?」荊謠抬起頭來,「去多長時間?」

秦晏笑了下在荊謠額上親了親,低聲道:「不長,也就十天半月的吧,晁澤在哲林已經被生擒了,正往京中押解,蘇先生有些不放心,讓我帶人去督管。」

荊謠皺眉:「平亂軍有那麼些人,還看不住他嗎?」

「平亂軍人再多也不能烏壓壓全跑到皇城來吧?那邊戰事平了后那些將士大多都回了原先的兵營了。」秦晏喝了一口梅子湯,慢慢道,「這事兒人多了沒用,放心吧,也出不了什麼事。」

荊謠心中越發不安心:「會有人劫囚么?」

秦晏一笑:「不會,派我去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秦晏見荊謠還是擔心又道:「自來皇位傳承,老皇帝大多都會在體力尚可時將朝中事跟儲君交代好了,要害地方也會換上儲君的人,如此登基后萬事都好說,皇上……這皇位怎麼來的你也知道,朝中幾乎沒有他的人,所以才頻頻出這樣的岔子,先生也是被這接二連三的事擾的不敢不小心了,薛氏一族在朝中盤踞多年,不知何人就是他們的暗庄,不過也沒什麼,等這次殺了晁澤清理了薛氏后……以後大概就好些了。」

荊謠微微抿著唇,低聲道:「那……能不能跟皇上求個恩典,讓你貼身帶幾個身手好的禁衛?」

秦晏一笑:「依你,明日我就跟皇上說,其實也不用這麼小心,就算有劫囚的那也是沖著晁澤去的,我不出頭就是了。」

「若是真出了那事,哥哥怕是先讓人來個魚死網破,將晁澤殺了吧?」荊謠抬頭看向秦晏,「到時候只讓那些禁軍高手們去就得了,哥哥也幫不上忙,自己小心些。」

秦晏禁不住笑了:「聰明啊,你怎麼知道我會讓人殺晁澤?」

「哥哥太小看人了。」荊謠被誇了一句心裡高興,不自覺的坐直了身子,「蘇先生費了這麼大的功夫就是怕他再逃了罷了,他不放心別人也會相信哥哥的,只要晁澤在哥哥眼皮底下死了,先生也就安心了。」

秦晏笑笑:「是,今日散了朝後我跟先生說了,若有意外,就地斬殺,先生也囑咐讓我保命為上,不必強求晁澤的屍身……罷了,說這些做什麼,哪裡有那麼多人閑著沒事過來找死。」

荊謠一想也是,心中稍稍放下心來,依舊同秦晏賞月……

秦晏走後荊謠醉心生意上的事,里裡外外忙個不停,幸得黎州的十里紅妝這幾年已經有些名氣了,鋪子開張后倒是不愁沒人光顧,來採買一件兩件的少,多是大家宅門裡的夫人小姐們開出單子來,府中採辦來鋪子中訂貨,如此每日趕製這些東西最費時間,且暑天炎熱,胭脂膏子不易做,做成張的胭脂成色又不夠好,是以近日荊謠一直跟老胭脂師傅們商議改良方子的事,正好秦晏不在家,荊謠幾乎是整日都住在鋪子里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熬了幾日後荊謠終於配出了暑天里不易化的胭脂膏底,方子也沒變動太多,只是減了些茯苓膏的量,添了些脂膏和米粉,還加了些薄荷,如此既不傷胭脂的成色又不易融化,且夏日裡用著更輕薄些。

荊謠這幾日一直穿著一身細麻小褂,袖子高高挽起,手臂內側一道道的都是試塗的胭脂,荊謠細細看著手臂上的胭脂最後定下六種顏色來,命人記好了新方子中各色東西的分量,快馬送到黎州去,讓那邊的師傅們也按著這個方子來。

老師傅用手沾了點胭脂在指尖捻了捻點頭笑道:「還是少爺有辦法,往年暑天里胭脂水粉的不好賣,天熱,易出汗,容易花妝,這下好了,這新制胭脂質地輕,顏色卻不薄。」

荊謠褪下袖子一笑:「不光是我的功勞,師傅們近日也辛苦了,下面還有幾單子生意要忙,師傅們再辛苦辛苦,吉祥……」

吉祥聽荊謠叫他連忙進來了,荊謠道:「這邊鋪子里的人,再算上你,這個月都領雙份的月錢,就當是消暑銀子了。」

眾人聞言連忙謝恩,荊謠笑笑,同眾人接著制胭脂不提。

秦府中梅夫人自打知道秦珍有孕后精神好了許多,無事也不整日坐在家中了,相熟的哪家有賞花會什麼的也跟著去聚聚,常出去了才知道京中新開了十里紅妝的鋪面,前幾年的時候京中就總有女眷讓往來黎州京中的人幫忙捎帶十里紅妝的胭脂,如今開到京中來了不少人都去光顧了,眾人只以為這也是黎州羿家的產業,並不知和秦晏有關,是以聊起來也沒避諱梅夫人,梅夫人暗中咬牙,聽說十里紅妝日進斗金,只可惜了這筆浮財,自己一點也沾不著。

同貴妃們聊得多了梅夫人又知道了個路子,現有個六品掌鑾儀衛事侍衛一職正缺人,可捐官的,梅夫人一聽這話心動了,秦昱讀書不成,前幾日秦斂考校他功課又訓斥了他一頓,梅夫人心疼小兒子,但也無法,總不能不讓秦斂教訓他成才,當時梅夫人就動了心思,與其讓秦昱一年年的熬出不了頭不如給他捐個前程,如今聽了這話正撞在心口上,旁敲側擊的同那太太打聽了,那家夫人也看出梅夫人的心思,知道她想給自己孩子捐,索性跟她透了底,今上同先帝不同,在這上面管的最嚴,現在可捐的差事不多了,單是拿錢來也沒用,需得有門路才行。

那夫人半打趣半奉承道:「不過這也不難,有你家老爺出面,誰會駁他的面子呢?」

梅夫人訕訕笑了笑把話岔開了。

梅夫人知道此事後心思活泛開了,回府後忍不住同心腹嬤嬤商議:「你也聽見了,如今捐個官也難著呢,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可不能白白的把這好事拱手讓人了。」

那嬤嬤點頭道:「是,少爺如今看書也太苦了,真能如此太太也可少操心了,太太既有意……不如就同老爺商量商量吧,不說還得走動一二嗎?」

梅夫人連忙搖頭:「不可!真告訴老爺這事就黃了,你還不知道老爺么?最要臉面的一個人,一心要讓昱兒走科舉之路,再不肯給他捐官的,說讓外人看著丟人,且這些職位往上走也有限,唉……」

嬤嬤皺眉道:「那這事就辦不得了啊,太太總不能逆著老爺的意思吧?」

「怎麼不能?」梅夫人輕撫腕間戴著的水色鐲子慢慢道,「想個法子……把這事兒推給別人就罷了。」

那嬤嬤越聽越不明白了:「推給誰?」

梅夫人心中一動,低聲問道:「我聽說秦晏領了差事,已經出京好幾日了?」

嬤嬤點頭:「是,聽說是……去押解那犯了事的王爺了,到底如何奴才們也不知道,太太問這個做什麼?」

「他不在京中……我就放心了。」

梅夫人心中主意已成,拉過那嬤嬤來細細的說了半日的話,兩人商議了許久,翌日梅夫人伺候秦斂上朝後穿戴好了命人套了車直奔嘉恩侯府。

這日衡棋如也上朝去了,秦思正在府中同丫頭們試荊謠新送來的胭脂,眾人正說笑著外面傳梅夫人來了。

秦思心中一凜,命人將東西都收拾了,扶著丫頭們去堂屋裡見梅夫人。

梅夫人坐在烏木雕花椅上細細品著茶,餘光不住的掃著屋中的陳設,心中欽羨不已,不多時秦思來了,梅夫人連忙起身親熱道:「好孩子,自打你出了門子我還沒來過一次,這心裡總不踏實著,在這邊一切都好?」

秦思愣了下,咳了聲坐下來了,淡淡道:「太太坐吧。」

梅夫人見秦思不似秦晏一樣對自己疾言厲色的心中已有了三分把握,想著秦思性子一向和軟,自己再加把力氣這事兒就成了,遂眉開眼笑道:「我剛這一路進來,看見各處都妥妥噹噹的就已經放心了,難為你,這麼小的年紀要料理這麼大的宅院,可是費了精神了。」

秦思一笑:「不敢,天恩浩蕩,賜給我們的都是些得用的奴才,各司其職,我一向也沒做什麼。」

「那也不容易了。」梅夫人極盡恭維之能事,「下人再得用,還不得是你管著,單是這些人就讓人頭疼了,好孩子,還是你有福氣,如今你們都大了,各自成家立業,我同你老爺可以安心了。」

秦思端起茶盞來嘗了一口笑了下沒說話,梅夫人頓了下又笑道:「只是你弟弟還沒成個氣,整日的讓你老爺生氣,唉……你們兄弟姊妹的,就剩了他還在泥里呢。」

秦思一笑:「太太這是什麼話,秦昱有老爺太太照管著,府中那麼大的家業,怎麼能說是在泥里呢?」

「哎呦,同你們比起來也就什麼都不算了。」梅夫人見秦思還不明白只得自己開口道,「你弟弟跟晏兒可沒法比,他就不是個念書的料,偏生你老爺非要勒掯他,要他走科舉,哪裡是那麼容易的啊?我日日憂心,只想著……若是能給他捐個前程就好了。」

秦思放下茶盞點了點頭:「確實,這也是個路子。」

「前幾日聽人家說起如今有一個掌鑾儀侍衛的職,我聽著很好,回府後勉強將銀子錢湊出來了,誰知竟還有一道坎呢!人家說了,現在要求這官的人太多,沒人幫著說一聲怕是捐不上的。」梅夫人見秦思看向自己心頭一喜,心想再說幾句好話這事兒就成了,到時候自己只跟秦斂說都是秦思做主走動的,將自己推個乾淨,如此秦斂怪不著自己,還將秦昱的事了了,一舉兩得,梅夫人笑的越發慈和,「所以我老著臉來跟你求了,好思兒,你跟姑爺說一聲,這事兒就成了。」

秦思這才明白了梅夫人的來意,正要答話時梅夫人又搶道:「姑爺如今是御前的紅人,有他出面,不過是一句話的事,若還不肯,拿個拜帖來也行的,你們抬抬手的功夫,就將你弟弟以後的事辦了,多大的功德啊。」

梅夫人拿準了秦思的性子,不住的求,秦思笑了下道:「原來是這樣……」

梅夫人滿臉期待,秦思莞爾笑道:「太太也迷糊了,侯爺能說的話,老爺就不能說了嗎?」

「不是……」梅夫人攥了攥帕子笑道,「你還不知道吧?你老爺如今在朝中說話可沒姑爺管用了呢。」

秦思笑了下又慢慢道:「再不然……梅府也該有說得上話的人了吧?」

「哎呦,如今你舅舅家還不如咱們府上呢。」梅夫人說的口乾舌燥,拿過帕子擦了擦頸間的汗繼續道,「哪裡有姑爺得用呢?」

秦思點點頭:「世道艱難,我明白的,太太求到我這裡,我倒是不敢拿侯爺幫不上忙推辭,只是……這種事我實不敢同侯爺提的。」

梅夫人沒想到秦思會說這話,一時愣了,啞然道:「這……滿城的人都知道姑爺最疼你,這點事兒怎麼就不敢說了?」

秦思粉面微紅,輕輕搖頭,依舊慢聲漫語的:「侯爺待我確實溫和,但我一介婦人,哪裡敢跟夫君談及朝政上的事呢?」

梅夫人額間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來,急道:「這是什麼話?誰家的正頭太太不敢跟自己相公說這個了?我在家也經常同你老爺說這些啊……」

秦思笑了:「我哪裡能跟太太相比?我入府不久,膝下空空,又不如太太一樣有個靠得住的娘家,輕易不敢在相公多說一句話的。」

梅夫人徹底明白了,秦思一開始就沒打算幫自己!這半日和和氣氣的不過是推諉罷了,梅夫人心頭火起,忍不住諷道:「以前在府中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個性子啊,思兒,果然是世易時移了。」

秦思淡淡一笑:「太太這話說的好,世易時移,當年我同哥哥出府時,太太大約是想不到我們兄妹能有今日的。」

梅夫人咬牙,以前是她小看了秦思,到底是秦晏的嫡親妹妹,身上流著一樣的血。

梅夫人見秦思面色不如方才了也不敢再造次,如今她是嘉恩侯心尖子上人,求不成捐官的事再惹了她就不好了,梅夫人強壓下火氣又好生恭維了秦思幾句,秦思依舊是淡淡的,不一會兒就以身子不適為由將梅夫人打發了,臨走還客客氣氣的送了幾盒荊謠送來的十里紅妝的新制胭脂,禮數上讓人一點錯都挑不出來。

回秦府的馬車上梅夫人狠狠咬著牙,心中大罵秦思,以前只以為她是個繡花枕頭,沒想到卻是個外柔內剛的,自己一點辦法也沒有,梅夫人掃了眼馬車角落裡自己剛扔過去的胭脂盒子定定出神,半晌冷笑了聲,秦思是因為有衡棋如撐腰才如此,如今秦晏出門了,那一位沒人撐腰了吧?

梅夫人將那胭脂盒子好生收了起來,嘴角溢出一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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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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