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策論黑山賊
袁尚說到黑山賊張燕時，滿臉的憤恨與厭惡，同樣的表情也出現在袁紹臉上，父子二人此時共情了。
「黑山賊依託晉陽和上黨之間的太行山區，綿綿不斷山區成為他們天然的藏身之所和戰爭依託，想在山中圍剿殲滅他們幾乎是不可能的，不然也不至於我冀州兵馬十數倍多於黑山賊卻始終未能剷除他們！我大軍的人數優勢和戰馬優勢在山區卻都成為了劣勢！貿然進攻只會損兵折將，虛耗糧草，徒勞無功。可是放之任之，他們又會如跗骨之蛆時不時的襲擾周邊的城鎮，並與其他諸侯暗通款曲，相互呼應，難免會在我軍重大軍事決戰時偷襲我軍後方地區，徒增我軍變數，擾亂軍心。著實是又可恨又可怕！因此兒認為黑山賊雖小，但其害不亞於曹操！」袁尚細說張燕的可惡之處！
偌大的冀州卻有一塊軟肋，久戰不除，又不能招降，即便袁紹手下謀士如雲，卻盡皆沒有好計策對付黑山賊張燕，因此多年來袁紹一直為此感覺十分頭疼。他不怕曹操更不把公孫瓚放在眼裡！唯獨這張燕讓他無可奈何。
說到這，袁紹竟然嘆了一口氣，說道：「吾兒可知為父這些年為剿滅黑山賊多次派兵，即便派出顏良文丑兩位猛將都不能敗之！隨軍的多個謀士平日里都自詡智囊，但到了太行山區都變得黔驢技窮！郭圖如此，逄紀如此，就連許攸亦是如此！恐怕田豐和沮授去了也出不了什麼好計策！」
話說到這，袁尚感覺鋪墊得已經夠了，應該充當雪中送炭之人了！
袁尚此時憤然起身，單手一揮，罵道：「黑山賊欺我河北太甚！看我袁家三公子剿滅之！好為父帥出這口惡氣！」
袁紹聞言，有些疑惑又有些希冀，問道：「吾兒莫非有良策？！若是有，速速說給為父聽！」
袁尚施禮說道：「父帥容稟！兒有一策可絕黑山賊之活路！」
袁紹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三兒子，心中忽然暗忖：不會我兒真的是麒麟之才吧？我冀州眾多謀士能將都無可奈何的黑山賊，他這個一直待在家中從未出仕的豎子能用一策滅之？若果真如此真是天佑我袁氏！得此麒麟兒！吾先不動聲色，聽他策略。
袁尚繼續說道：「剿滅黑山賊並不難，但是絕非一朝一夕之事！不過只消找出黑山賊的弱點，則可打蛇七寸，不出一年兩載，黑山賊自會消亡！我且問父帥一事，這黑山賊張燕可有世家大族的幫助？」
袁紹答道：「據我所知，並無任何世家貴族助之，若有為父豈會不知。」
「那黑山賊的糧草從何而來？！」袁尚戳到了問題的關鍵！
「黑山賊之糧草統統是劫掠周邊城鎮而來！」袁紹一下反應到了什麼！好像從以往的視角盲區走了出來！
「據兒所知，黑山賊目前大概有兩萬之眾，數年間多次襲擾晉陽和上黨的郡縣，為的就是奪取糧草！這黑山賊盤踞的太行山乃是山脈，並無良田，即便有良田，我大軍早就把他們的屯田破壞了！所以以往派兵剿匪乃是徒勞無功之舉，只有堅壁清野才是扼其咽喉，斷其活路！父帥只需派性情堅韌且細緻入微之能臣去掌管上黨與晉陽，封鎖黑山賊之一切糧道，不出一年就能把他們統統餓死！張燕之輩肯定不會坐以待斃，必會鋌而走險出山再次劫糧，甚至不惜攻打堅城！那時誘敵而出，我若未有大戰，便可增援大軍包圍之，全殲黑山賊，讓他們逃不會山中！即便我正與公孫瓚或者曹操大戰，無法分兵援助，只要晉陽與上黨兩郡堅守一月，黑山賊仍免不了全軍餓死之結束！我軍堅壁清野當下血本！禁止晉陽和上黨的世家大族兩年之內在這兩郡周圍耕種，作為補償，可以補貼他們低價購買糧食和在其它地區劃撥良田土地給他們。待兩年後黑山賊剿滅，再解除禁令即可。反倒會多出許多開墾的新良田。」袁尚把自己的毒計告知袁紹。
聽得袁紹茅塞頓開又熱血沸騰：「吾兒竟然能得出如此妙計！這黑山賊必將消亡！之前為父一直去剿匪，效果甚微。若是採納尚兒之計，可以以最小代價消滅這該死的黑山賊！把這兩萬人統統餓死，哈哈哈哈！好生解氣！好生痛快！張燕若不想死便只能自投羅網去攻城！對他們而言，在山區打游擊是他們的強項，若是攻城無異於送死！攻城戰，沒有三倍兵力根本沒法破城！攻城是死傷最大的戰鬥！攻城戰就是絞肉機，拿死人的屍體堆出一條血路，他黑山賊哪裡有這個能耐？為父下令后，定讓上黨和晉陽方圓數百里兩年內不產一顆糧食！只在城中存糧！張燕我看你還怎麼飛燕！難不成你真的變成燕子飛到我城中搶糧？哈哈哈！」
袁尚看得出袁紹是真的高興！但隨後又補充道：「父帥，兒之計策雖然能遏制黑山賊的咽喉，但還需要兩三位堅韌且謹慎的能臣才能堅定不移的貫徹堅壁清野的策略！還得時時刻刻關注黑山賊的動態，同時還要耐得住寂寞和枯燥！關鍵時刻被黑山賊圍城，還需要有和賊寇玉石俱焚的勇氣之人！若真的城破，還得有決心把城中糧食全部焚燒！因此晉陽和上黨的太守必須是性情如鐵石一般堅定之人！不然這堅壁清野之策就如同一張廢紙！」
袁紹聞言點頭稱是：「吾兒言之有理！上黨和晉陽的太守必須由忠貞不二之士方能鎮守！依吾看，淳于瓊和呂威璜可擔此重任！」
袁尚聞言差點沒吐血：什麼？！淳于瓊和呂威璜可擔此重任？我沒聽錯吧？！看來我這繡花枕頭的老爹的確是識人不明，不光識人不明，簡直是眼瞎！淳于瓊和呂威璜是歷史上官渡之戰袁氏的兩個罪人！就是他倆分別為正副將鎮守烏巢糧倉，最終因為玩忽職守，醉酒而導致防守疏忽，而被曹操把袁紹百萬大軍的糧草給一把火燒沒了！直接導致官渡之戰袁紹的敗亡！淳于瓊和呂威璜是名副其實的兩個酒鬼，是中國軍事史上貪酒誤事的兩個最有名的反面教材！可就是這倆奇葩酒鬼，袁紹竟然想用他倆鎮守晉陽和上黨！這非但不能保證堅壁清野的策略，還要把這兩郡統統送給張燕，在自己家後院養出一個不亞於呂布的諸侯來！到那個時候不用官渡之戰，袁紹陣營就亂套了！
袁尚不好頂撞袁紹，只能迅速的轉動腦筋，打消袁紹的這個想法！
「父帥在上，兒認為用這二人鎮守上黨和晉陽怕會出亂子。兒子有諸多的顧慮！」袁尚瞬間愁容滿面的說道。
「吾兒說說看，這二人有何不妥？若有不妥，尚兒認為何人可擔重任？」袁紹一愣，剛剛還氣勢如虹的三兒子怎麼瞬間愁眉苦臉的，殊不知袁尚愁得就是他這個老爹識人不明猶如睜眼瞎。
袁尚連忙解釋道：「父帥可知淳于瓊與呂威璜有何愛好？」
「飲酒爾。」袁紹說道。
袁尚氣得差點無語，感情繡花枕頭老爹知道這倆是酒鬼啊？！那你還敢把這麼重要的職位給這兩個天天雲山霧罩，暈頭轉向的傢伙？怪不得曹操智囊郭嘉評價袁紹是「紹，是非不可知」。就是說袁紹腦子糊塗，很多利害關係拎不清，無法知人善用！如今一看這袁紹果真是如此。上黨與晉陽之人選，換曹、劉、孫三位明主都不會派最差搭檔淳于瓊與呂威璜鎮守的！只這一個酒字便讓二人無緣此位了！
可是袁尚總不能訓斥自己的老子吧？於是還得和顏悅色，諄諄善誘的把之間的關節講清楚！不能用這二人鎮守上黨和晉陽不止因為二人好酒，還有其它的重要因素！
「父帥，淳于瓊和呂威璜二人向來貪酒，若久居于堅壁清野的上黨和晉陽兩郡必然平日里枯燥乏味，便只能以酒自娛，二人山高皇帝遠，久而久之必會置父帥的軍令於腦後。主帥天天喝得酩酊大醉，下面的軍士則更會疏於防禦和監視張燕動向。張燕為黑山賊也有其過人之處，那就是狡詐圓滑，以他之能若知淳于瓊二人之弱點，必會趁其不備而偷襲上黨或晉陽。屆時黑山賊盤踞兩郡之地，勢必成為我袁氏之大患也！」袁尚說到這觀察袁紹的表情，發現他並不完全相信淳于瓊二人會貪酒誤事。
好在袁尚還有下文：「剛才之所說只是二人無法勝任原因之一。還有兩個更重要的原因！
其二，二人雖然都是潁川世家之人，但是二人的妻族和父帥之前給予二人的封賞之地都在上黨和晉陽之地！也就是說若是這二人執行堅壁清野之策，阻力甚大，一來直接影響他二人的封地利益，二來二人妻族在兩郡當地，肯定也是不樂意去執行此政策！若二人藏了私心，背著父帥偷偷種田得糧，張燕只需在豐收時劫取糧草即可！二將必然怕違反軍令而不敢報知父帥，如此下去三年五載也餓不死黑山賊的！別越養越肥就算不錯了！
其三，淳于瓊和呂威璜過去頗有些功績，如今被父帥派去執行堅壁清野之苦差事，以他倆之志向，必然認為父帥是在貶謫二人！又把二人封地和妻族的利益削弱，勢必會心生怨懟！若一直在父帥跟前，眾將制衡，二人不敢造次。若他倆遠在上黨晉陽兩郡則難保不會生異心，別到時沒把黑山賊餓死，卻和黑山賊串通一氣！父帥還記得鞠義否？」
袁尚為了不讓淳于瓊呂威璜二人當這個差算是把一切手段都用上了，直接以莫須有的罪名質疑二人之忠誠，隱晦的告訴袁紹這二人很有可能會造反！實際上這種可能性極低，但是袁尚深知袁紹的疑心病，用下屬的忠誠去引起袁紹對二人的反感和不信任是最有效也是最陰險的手段了。郭嘉曾評價袁紹「紹，外寬內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親戚子弟」！此時被袁尚成功利用他性格中的弱點！
袁尚提到的鞠義就是袁紹的一塊逆鱗！
鞠義是一員猛將，不亞於顏良文丑，當初大敗公孫瓚白馬義從的就是此人！鞠義僅靠八百人的兵力，以刀盾強弩埋伏在白馬義從的行軍路線上，當與其近距離相遇時，慘烈戰鬥一觸即發！鞠義一邊用刀盾與公孫瓚騎兵主力肉搏戰，一邊用強弩射殺敵軍！竟然打得公孫瓚措手不及，倉惶大敗！這就是有名的界橋之戰，乃是以弱勝強的戰例，鞠義以八百兵大破公孫瓚兩萬步兵和一萬騎兵。縱觀三國如此戰績，只有張遼逍遙津八百鐵騎沖陣吳軍和甘寧百騎劫曹營兩戰能與之媲美！
此戰之後鞠義聲名大振，人也變得傲慢起來，與君主袁紹多有言語冒犯。最後鞠義被袁紹以造反的名義定罪斬首。然而至於鞠義是否真的造反實在是無法定性。袁尚認為大概率是鞠義功高震主且冒犯袁紹的威信而被袁紹冠以「造反」的罪名給殺了！
這一切都說明袁紹是一個非常忌憚下屬將官居功自傲，圖謀不軌的君主。
袁尚的言外之意就是誰知道淳于瓊和呂威璜會不會是下一個鞠義？袁紹想剿滅黑山賊就必須要犧牲一下這兩個將官的利益和裙帶關係，再把他倆送到矛盾的關節上，是否叛變還真的是不好說！三國就是無數的叛變連續起來的！今兒我叛你，明他叛我，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對於袁尚剛剛的三條否定原因，袁紹對「貪酒誤事」不以為然，可是對後面兩條卻非常在意！袁紹思慮半晌，說道：「還是吾兒想的周到，難得你能把二將的妻族和封賞之地都考慮進去。若是讓這二人前去，恐怕堅壁清野之策真的難以實行，豈不是壞我大事！吾兒既然獻策，定然也有合適的人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