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小洞天
七天後，凈海城東北區域。
齊意正在一處酒鋪買酒。
灰黃的酒幡帶著深深的古韻，出了東面群峰之後，某人就徹底放飛了自我。
凈海城東面就臨在天上雲河岸，一眼遠去已經沒有任何山峰，是一望無際的海。天上雲是神荒水族棲息所在，不是那種小河小湖，想要飛躍天山雲去往北域，沒有大型飛行樓船，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是下午時分走出群山的，漫天彩色的雲霞，無垠的波光粼粼，就那麼毫無保留的映入他的雙眼。
大海上起伏的無數飛鳥遨遊在前，各色的水族生物則散發著迷一樣的光，這是一個自由的世界，也是神奇的世界。
九星步直入外城，街面上有各類魚貨，人們的裝扮也與凈海城南邊完全不同。這裡的人們世世代代生活在天上雲岸邊，他們的習俗自成一體，一直延伸至天上雲下游的極遠處。
歲月蒼茫，人間斑駁。
齊意一襲黑色硬裝簌簌走在青石路上，他受到殿下玄幽神光所護，不修武的常人見他會自動出現幻覺，沒人能看清楚他的真容。
而修行的武者，則會被神光掩藏視線，於是他大搖大擺的到處游曵。
每到晚上，天山雲的大河上就會出現無限虛影，借著漫天星光的倒映，藍色的熒光如夢如幻，似有一片朦朧的世界就催生在天上雲大河上。那裡金玉相砌，庭院高台，有假山，精靈，游龍，大魚，水煙交纏繚繞，令齊意久久震撼無言。
因為時間稍稍富裕，所以他並未著急趕去集合地點。
緩緩遊歷了兩天後，在一處名為棲霞酒鋪的所在，他停了下來。
這裡有一種奇怪的酒，名叫八兩風。入口無味，但後勁回味無窮，似能休養神志，對武者修行略有好處。
聽老闆說，此酒初行無味，漸漸回甘，接著便是無限思懷。似那天上雲的霞，不可不見，見了便難忘，自此再難以收場。此後不論行至何處，終是一壺美景掛心頭，平盡人間萬兩愁。
齊意一點也不愁，但是他很喜歡現在天際的霞光，夕陽西下，彩霞如夢，這酒很好，就是真的貴。一大瓮就要他十萬白鹿幣，換成雪晶石就是一百顆，不過他現在是很有錢，哐哐就裝了兩大瓮。
店家喜的眉眼齊飛，齊意則倚在七曜上獃獃的，故鄉也有很好看的晚霞，只是.....
——
他又換了一家常規酒鋪，買了好多的酒給紅眼殿下送去，殿下隔空吸水，喝的非常盡興。
暢遊幾日，收拾行裝，他得去到指定地點集合了。
山水煙雲的標誌非常特殊，是一隻蟬翼，單畫只有三筆。齊意循著標誌而走，最後去到一處破敗院落，院內有無數山水林蔭野蠻生長，枯藤無數，假山遍地。
山是真的，但假山下面的水更特別，枯樹告訴他，這裡有一處大型迷陣，未知空間在院落的最下面。
齊意催動彩域，一片空白出現在彩域之中，而且範圍極大。看來不止一個五境修者！
紫水晶有信息來到，巽印。
齊意戴上面具，然後直接捏了三遍印法，頓時被接入一處通道所在。
蘭雪依正站在通道處等他，兔子面具這麼久了居然還帶著，真的是很戀舊呢。
「還好？」
「嗯。」
齊意跟著少女直入一方古院，上面是年久失修的破敗院落，下面居然是一處山水小鎮。
穿過通道后是完整的一處洞天，只有一方太陽。
水田，古院，大樹，好一處寧靜的小村。
「這是洞天，小洞天！」
蘭雪依一路為齊意介紹所在之地，齊意經過七曜和殿下的洗禮，此時已經沒有那麼大驚小怪。
反正就當自己是空白圖紙一張，出現什麼都習慣躺平了，愛咋咋滴！
少女帶著齊意先去見蘭湛，因為說好要給氣脈武學的，雖然任務不算完全完成吧！
但是還是有機會。
蘭湛的小院在一處山底，單獨而開。
古院青木參天，焚有清香，他正在和好友西煌下棋，愛喝酒的漢子喜歡悔棋，一言不合就要跟蘭湛分高低。
他雖然下棋下不過，但打架隨便揍這傢伙。
齊意的七曜已經被枯樹所封，放於戒指。只有單刀玄都掛在身側。
「二叔，他來了。」蘭雪依低頭行禮，快速跑去立在蘭湛身側。
齊意抱拳：「代號我不是殺手555，青謠所屬，見過前輩。」
他之前詢問紅眼殿下，界海能否被五境修者感知，但紅眼殿下非常篤定，界海除非你能力激發，否則正常修者是感知不到的。界海不屬於力量感知範疇，只有你用之後才能被人推測出來！
建議他以後背一本萬族天賦寶典.....
蘭湛捏子點頭，西煌也看向齊意。他知曉這是之前看到的，那個劫身修行很是不錯的武者。
至少速度還是很好的。
「聽絮兒說你三息之內殺了兩次洛風華？」
「？.....」
西煌並不知曉此事，頓時大吃一驚！不可置信的注目齊意。
齊意想起之前在紫晶宮裡砍的那個白衣少年，確實是砍了兩刀沒砍死，讓他記憶猶新，因為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出刀沒死的傢伙。
他微微低頭，而後輕言：「回前輩，之前紫晶宮那裡確實沒砍死一個穿白衣服的，洛風華我不認識，所以不確定您說的是誰。」
話語未完，一陣風聲呼嘯而來。來者身著一襲黑衣，卻不是硬裝，而像是練功所穿。衣服絲質不凡，隱有流光，齊意暗嘆，看著素，肯定老貴了。
她扎著一隻高馬尾，脖頸修長，眉眼清秀，有絲絲紅繩正隨風起舞在後。
雪白的雙臂如白玉般潤澤，白的晃眼，就落在院門口，而後緩緩漫步走向齊意。
齊意側身看向來者。
這等身姿他好像沒見過....
「怎麼，不認識我了？你還抱過我呢！」
她的聲音極為柔軟，但又有一種剛的力量，清晰而明亮，正打趣著某人。
「你是......影子？」齊意詫異間將紫刀卸下交給面前女子。
「喏，還你。」
「我叫蘭絮兒，你叫我影子也行，絮兒姐姐也好。」
「你多大了？方便透露嗎？」
來者單手接過紫刀，耍了幾個刀花。彈指間，已落至院中一處竹椅之上，而後便翹著二郎腿，美目看向視線中的少年。
齊意不知道怎麼回答，這是要露底的意思吧.....
看能不能給氣勁武學？
「額，比她大點，和你差不多！」
齊意最後將目光移向蘭雪依。
信任還是需要的，抬手間面具已經收回。
黑衣姑娘怔怔看了一眼齊意，而後低頭看向手中長刀，不知在想些什麼。
蘭雪依則木木的看著他，真的沒說謊，還真不是前輩啊。
但這種天賦.....
太過驚人了！
蘭湛和西煌都沉思。
全場靜默。
......
一陣微風捲動遠處的竹林。
蘭湛落子：「你知曉自身的天賦嗎？洛風華是南荒潛龍榜第五，被視為洛氏的未來。你三息殺他兩次，已是絕世天驕。」
這位中年人話說著簡單，實際大有內容。說天賦，是問來路，殺洛風華，是問立場，說絕世天驕，是探知志向，常人不清楚其中奧妙，如若隨意敷衍，此時必是落了下乘。
齊意眉宇微動：「絕世天驕與我無關，那是世人所評，天賦如何，與我作為亦無關係，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您說過的，恩怨分明！」
他的回答很妙，絕世天驕不是我想做的，所以志不在此。天賦如何，來路何方跟我的行為也沒有關係，難道有了來路一個人就一定值得信任嗎？
君不見父子相殘，王子互殺，同族互戮？
所以他只做自己想做的！
而恩怨分明是之前蘭湛所說，是蘭氏恪守。
此時已經是反守為攻的疑問了。
蘭湛輕笑：「你不怕我現在殺了你嗎？你這樣的天才最是桀驁不馴，殺起來最有成就感。」
他按下一子，此時欲行威道，在以力探試面前之人所求。
某人不硬氣了，但還是淡然而立：「前輩您還沒給我應得的報酬，再說您一看就是仙人在世，是學宮君子之姿，又怎麼可能以大欺小，倚強凌弱呢，說出去不好聽，還有損您神荒威名。」說著齊意搭眼看向蘭雪依。
蘭雪依雙目彎彎，笑的非常狡猾。
可惡啊，自己這馬屁技術不行，下次得找專人練一下。
蘭湛啞然失笑：「你想學氣勁武學簡單，蘭氏多的是。不過我還有個建議，明天你再來如何？」
「嗯......？」
「好！」
黑衣姑娘坐在椅上還在默默沉思，蘭湛和西煌又重新下了一盤棋。
蘭雪依一點都不開心，因為那個傢伙還是沒有告訴她，他的名字！
洞天的夜晚沒有星星，但是滄月還是那麼深邃。
齊意靜靜坐在一處院子，小村有非常多的人，估計都是蘭氏家族一脈，事實上能夠進入這處洞天，本就已經默認是蘭氏一族自家人。
殿下已經告訴齊意此地高手，除了蘭湛和那漢子，還有兩人皆是偽坐忘，一人坐鎮山頂，另一人則守在一處側面。
他在等人。
很快來者已至。
蘭絮兒是雙修，賦神小意十重，對於劫身來說，應是滅心八境左右，宗師意太難了。但她同樣也是滅心武者，雖然只有滅心一重，但是依然足夠驚艷。
事實上能夠達到這個地步的，大源王朝除了洛風華，根本沒人。從潛力還有高階力量來說，劫身武者也遠比後來賦神修者更加強悍。
劫海金身法，畢竟據傳乃是曾經一位大帝親手傳與世間。
齊意起身，他也想看看自己而今實力如何。
兩人對視，黑衣姑娘眼中微笑，而齊意則是好奇。
蘭雪依光明正大的蹲在院子外，而且已經不止是她，幾乎洞天里的所有人都來了，圍成了一圈。
齊意風度翩翩，單手扶搖。
「請！」
蘭絮兒身為凈海城殺手榜第一，還從未被人如此輕視，但她也同樣知曉面前之人，三息斬了洛風華兩命。
碧綠火焰再現，九星九轉，九星步齊意也練過，剎那之間就已經近身。
齊意氣血領域禁錮，禁印已經瞬息而至，他的速度太快了！
蘭絮兒全力一擊無效，行雲意剛剛近身，就被一股龐大氣血之力固化。面前之人肉身絕世，力從地起，如山如鍾，根本無視一切技巧，只有絕對力量在壓制所有！
碧綠火焰在齊意手中爆炸，但被他真元氣息所化，毫髮無傷。迎面而來的力量似乎在給他撓痒痒，雙界海淬鍊，吃了近兩年焚靈果的齊意，第一次覺察到自己與常規武者的力量差距。
他單手握住蘭絮兒雪白的手腕，隨即禁印全發，定印封身，超強的氣海之下，蘭絮兒動不了了.....
不僅僅是氣海雄渾的原因，還有齊意自身超絕的真元掌控。
此招已過，齊意隨即後退一步，撤掉了氣血壓制，也放開了禁印和定印。
他打算以純粹肉身試驗一下自身的力量.....
蘭絮兒身體瞬間恢復力量，轉眼已至齊意身後，行雲意的粘勁非常特別，是真正的意隨流雲，逸行天外。但這次粘勁失效了，少年身體如同百鍊精鋼，竟然無法干擾任何氣血真元，觸碰間蘭絮兒只覺此人非人，是徹底的一柄武器。
這種程度的氣血凝練，已經不是登峰造極可以解釋，簡直是離了個大譜！
粘勁無效，蘭絮兒只得以力對轟，但齊意六感如何敏銳，她的進攻次次被閃，沒有一次攻擊可以碰到齊意的身軀。
少女眼中羞惱，一言不發。院子外一大堆人呢，可惡的傢伙，放點水哇.....
霎時，齊意抬手格擋。並未動用全力，而是五分力量，但是接觸的瞬間齊意趕緊回收，蘭絮兒凌空倒退而後空中卸力，幸好並未難看。那個武學可以卸掉自己的力量，不然蘭絮兒必定已經被轟出院外了。
金色氣海，即使是在東域人族之內，也是絕世天才的代名詞！
比斗結束了！
齊意眨了眨眼，黑衣姑娘轉身就走。
打不過.....
完全打不過，再打就是不禮貌了！
眾人面面相覷，交手雖然幾息之間，但孰強孰弱已一目了然。
齊意往院外的蘭雪依挑了挑眉，
「哼.....」
他定了定神，又轉身向屋內走去，熄燈睡覺。其實他還是只用了五分力而已，已經是這樣了.....
七曜內的紅眼殿下連連讚歎，好女子，看那腿，你看那鎖骨，美滴很。連帶著枯樹也起鬨，要讓齊意抱進房間好好消磨一番時光。
.....
面對兩個未知的奇才，齊意已經見怪不怪。雖然相處不久，但他已經見識到這兩人的下限。
紅眼殿下更是讓他大跌眼鏡！這位殿下根本沒有之前的那般君王本色。不知道是因為太久沒和外界交流的原因，還是本性就如此。總之是兩個奇葩的傢伙，怪不得被人家封了，嘴巴老損了。
在群山穿行的時候，小獸甚至提出要讓齊意以後也給他找幾個俊妖獸。
想起之前還給這位大爺跪著表忠心，某人就一陣眩暈.....
可惡，太難受了，心堵的不行！
「.....啊啊啊，太痛苦了。」
睡到一半，齊意起身發獃，而後又躺了下去.....
一夜無聲。
齊意的第二覺睡得非常好，他有段時間沒睡得這麼舒心了。屋內有一捻清香，還有兩盆淡紫色的小花。
朝陽升起，靜謐寧靜。他起身打水洗漱，而後躺在屋頂哼歌。
練功是挺重要的，但其實也不是特別重要，如果精神一味緊繃，反而欲速不達。
院子的側面有一棵金色梧桐樹，初霞中滿地金葉剪影，微風輕拂，美不勝收。齊意不由問紅眼殿下。
「這個小洞天是什麼東西，很貴嗎？」
紅眼殿下在雪花樹上伸展身體：「什麼小洞天，這也能算洞天？笑死人了！」
「一塊秘境碎片勾勒的可存在空間而已。」
「怎麼弄到？」
齊意覺得這麼一個地方挺好，一個太陽，比外面三個要讓人安心的多。
「簡單，等你送我回朝光境，我讓我老大隨便送你百八十個秘境碎片，你拿一個去找你們人族銘鼎師刻個陣就行了。這種空間只有居住性質，也就費點能量水晶，只有你們人族或者弱小種族用的多。」
「......」
「殿下，我想要弄一把刀，你知道哪有合適的不，刀身長，要尖鋒，利刃，厚背的，要硬一點。」
還好之前畫的圖還沒扔，齊意將圖送至了草地空間。
空間內的紅眼殿下看著圖直咧嘴：「你這種刀我知道有個地方有一把，就是現在去不了。」
枯樹也來湊熱鬧，但它居然在認真思考，而後發音：「伏波.....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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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波是九途王都，看來那裡可能會有這種制式的好刀。
齊意的殘月神念已經鑄好，此刻已經踏入賦神修行第三境，過溪。
此境需要用神念之力涌動全身，強化氣血，而這正是齊意最想做的事情。
更快的速度，更強悍的力量。
之前灌注生命精氣時，他的神念與氣血高度統一，此刻竟然已經將近過溪九重，接下來只要再徐徐修行，就可以晉入小意境，但這需要很多海心石。
他的主要攻伐還是刀，殘月神念自有妙用，親試過後，理論居然可成！
後面就是練刀，最好能練出一道一刀所過，無人可擋的那種宗師意境。
那就厲害了！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要晉入坐忘境。
只有破入五境，才能修行肉身秘法和其他極意。五境是一道天塹，人族五境更是不知折戟多少雄心壯志！
齊意對此境一無所知，連紅眼殿下也根本沒有任何建議。他們不需要這些東西，誕生的那一刻，就是五境之上，天生就能調用流天幕內四大本源力量。
不能比.....
先搞海心石凝練神念，氣血真元重構也不能停，然後是練刀，再想辦法破境坐忘。看起來不多，但是做起來，不想動了。
蘭雪依早早地就來找他，而且還帶著一把刀。
「你是不是沒刀用了，這把挺好的，你試試。」
齊意接過單刀，很輕，刀背略寬，是把好刀！但他還是還給了蘭雪依.....
這刀用起來不舒服，還不如拿七曜直接砸！
沒錯，他打算暫時拿七曜當武器.....
不砍人的話其實沒必要出刀，真要打死，那就直接砸好了。
七曜很重的，一般人可扛不住。而且據紅眼殿下說，他還可以幫忙覆蓋一層吞噬力量，常人觸之七曜，那人神念就會被他所吸，還能略微幫助小獸恢復力量。
.....
倒也算是奇兵一件！因為直接針對神念的攻伐手段，並不是很多。誰能想到一個破匣子，能對自己的神念造成傷害呢？
少女氣的要死，他費了老大勁才要來的寶刀，這傢伙怎麼連拒絕都不會婉轉一下嘞？
無奈收回，而後小丫頭便氣沖沖帶著齊意去往蘭湛小院。
她也總算知道了身後之人的姓名。
齊意。
這是凈海城中第一個知曉齊意之名的人，而自來到凈海城起。
已經將近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