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開庭
開庭這日。
鵝毛大雪,天寒地凍。
喻姝頭戴一頂保暖的白色針織帽,脖子上裹著條綴著毛球的珍珠白圍巾,身上依舊是那身長羽絨服,裹得堪比一條巨型蠶寶寶。
與對面坐席上一伙人的西裝革履、大公無私相較,喻姝簡直一無所有。
她異常平靜地接受了結局,甚至問了身旁的辦事員,判決書多久能下來。
「兩三個月左右。」辦事員略帶同情地回答。
這麼不符合集團作風的答案,喻姝完全相信,她至多二三十日就能拿到手。
喻姝拉上拉鏈,裹緊自己,慢慢往外走。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居然有媒體在等。
大冬天的,不在辦公室欣賞這燕京的銀裝素裹,反倒來法院門口喝西北風?
不科學吶——
她草草一掃那幾個話筒上的名稱,大概心中有數。
是郁寰集團不怎麼聯絡或者說是打點的新聞媒體。
「能說下喻小姐您離職的原因嗎?!」
「您和郁總具體是什麼關係——只是單純的上下級嗎?」
「有人爆料說您先前流產,是郁總的嗎?所以離職是因為賠償金沒談攏……」
「您有什麼話要對媒體說的嗎?」
大概是流產二字太過震撼,連郁寰法務部的人都慢下了腳步,試圖聽一會八卦,吃一嘴瓜。
越來越過分的字眼鑽進耳朵,喻姝到底停下了緩緩往前的腳步。
「我在郁寰工作四年,離職純屬私人原因,不是對待遇不滿。」她揚起溫和的笑,配上這張五官精緻、眉目如畫的臉,真叫人不好意思找茬。
郁寰大廈,電視屏幕前的婦人隨意抿了口茶。
身旁候著的一應秘書都垂首不敢吭聲。
季檢看著一堆大氣不敢喘的人,倒也理解,最得用的秘書長在法院開庭,剩下倆都跟著在會議室內外當值,其他人如何能曉得進門的密碼。
「季檢。」裘凈先行回二十八樓,一見太后忙問好。
「無妨,我來送請帖。」季檢眼神溜過那整潔卻沒清空的工位,神色淡淡地起身。
裘凈自然也在碩大的電視屏幕上瞥見了喻姝上計程車的身影,暗暗為過會向郁總的回話感到麻煩。
所有人既不敢留更不敢不送,眼看專屬電梯合上了門才心安。
裘凈同樣吁了口氣,要知道,從前和太后打交道的活兒,一般都屬於喻姝。
午飯前,郁拾華順利回了二十八層,卻未見到季清泠。
「怎麼回事?」他開口便有不滿。
裘凈硬著頭皮答:「季檢留了張請柬給您。」
「什麼時候走的?」郁拾華接過帖子,並不急著打開。畢竟不論是什麼人家的請帖,都值不上他母親來一趟的尊貴。
「喻秘書上電視了,季檢看完才走。」裘凈只覺得每一個字都有刀割喉嚨的分量。
這是一句信息量過大的話,郁拾華眉心微凝,要去摁指紋的手指有了明顯的停滯。
「調出來。」
即便有不少陰暗想法劃過心頭,卻一一被郁拾華推翻。
三年前,她剛跟著外出時,甭說另開發票吃回扣這些小手段,就是在便利店買的充當三餐的飯糰都不好意思提交來報銷的。
外表平淡大方,骨子裡靦腆到孤僻。
這樣的喻姝,怎麼能想到叫媒體來放大事態影響從而要挾他的法子呢。
遙遠卻熟悉的女聲從電視上傳來,郁拾華不知怎地,緊抿的唇漸漸松下,他記得之前的冬天,喻姝是不戴帽子的。
是腦袋上的傷還沒痊癒嗎?
……
好在,不是每個人都看電視。
比如眼前的付襄。
喻姝上午了結官司,下午便來人醫複查。好消息是子宮裡的殘留已經小到可以不管了,壞消息就是故人重逢。
涼意在心底漫開,她難得在唇邊凝固了笑。
「喻同學美貌一如往昔。」付襄慣愛裝文質彬彬,總是掛著淺淺的笑。
「過年就叫三十了,哪裡來的同學。」喻姝第一次為來人醫的舉措感到後悔。
付襄遞過一張名片,輕輕塞進了她的口袋。
「當年你咬死自己沒有金主,此時此刻還能這樣擲地有聲么?」付襄的眼神停留在頭頂上的指示牌——婦產科。
「我今年二十八,不是十八。」
「喻同學不是十七歲就做過人流手術嗎?」付襄言談自然從容,比起曾經的醜陋嘴臉,不知進步多少。
喻姝一聽反而笑了:「付教授這會子預備用什麼拿捏我?」
「我要的不多,和十年前一樣的條件,給我做女朋友。」
喻姝樂得不行:「您確實進修地不錯,學會包裝想法了。」
付襄眼底浮起幾分不耐,溫和的笑容扭曲起來:「我有你父母的聯繫方式。」
「教授,找家長是學生時代的玩法。您太落伍了。」
「有用就行。喻同學,記得打我的手機。」付襄維持著還剩兩三分的風度,目不斜視地離開了。
喻姝直接在公交車站扔了名片。
她已經順利畢業,付襄不能再拿學業要挾她。
郁拾華未婚未育,就算她真的給他做過情人,也能用一句你情我願帶過去。
爸媽最好不知道,但知道就知道吧,正好省了給她介紹對象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