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意氣風發
「你狗日的給我喊三聲『大』,跟我當搬運工去!保證比你在這兒強:天天有酒有肉!」
「孫子哎,你你的煙還是給你,你賜這福,你老子享受不住!」劉長根把煙塞給他,落荒而逃。
「狗日的,就是死狗扶不上牆!」晚酒喝殘了,姑娘姑爺回去了,李宜忠打了好幾酒嗝。
「大,沒事了?四的喜酒咱喝了,高興!」李紅霞說話的功夫,還扭頭向我家張望,還有最後一絲不舍,她的肚子大得象只盆子倒扣在肚子上。
「沒事!回吧!」汪鳳楠千叮嚀萬囑咐的事,早他媽拋於腦後,就算想起來,也不會問。
「你慢著些,不能摔噢!你酒喝這麼多,到底行不行?」牛芳芳也有些搖搖晃晃,「不行,讓你三哥送你們去!」
「沒事!」
「真沒事?就走吧!」
信口承諾的事,這會兒,象水偶爾滲進腦子裡,也會象干瓢,隨便丟入腦後,這時的李宜忠已經可以駕輕就熟應付各種複雜的人際關係,有些人曾經深深傷害過他,他會不惜餘力報復,汪鳳楠是頭一個,鹹魚翻身之後,必做的事,但汪決不是最後一個,看著女兒搖搖晃晃的身影,李宜忠甩甩頭髮,「屁!老子哪有閑功夫管你那等屁事?」小人得志后狂放不羈。
我大背個屎糞箕子,裡面裝了一下子草,路過李宜忠門口,有好幾個人坐在門口剔牙抽煙,吸咂茶水,在那裡吹牛皮。
「喲,這不是二大爺嗎?你這是田地里除草去了?要不哪天去我家田埂上除除,不對喲,我家田裡也沒草,全讓一堆草藥給除,你相當於鋤草劑哎!」
「哈哈哈……」旁邊一群人笑得前仰後合。
「你和鋤草劑一樣,有同工異曲之妙用!」
「你狗日的,能掙幾個錢,看把你張狂成個啥了?小腳二大呢在不在?你也管管你這不孝子孫!」
「李建木,不用管,樹大自直!他比你強嘛!哈哈哈……」
「就怕有一天前牆(牆)癟進后牆(牆)里,吃下去怕是屙不出來!」我父親懷著法海的心理,有了這句硬氣的說詞。
望著他的背影,許多人被酒拿捏得搖搖晃晃對他指指戳戳。
「小樣,還不服?我治服不了你?這事要擱二十年前,我借他個膽,黑死他祖宗,我一準一天批鬥他十八場!憨人走狗屎運,有狗屎吃,可惜了,李子北生在他家,要是生在我家,一定可以由鯤變鵬,展翅高飛!桔生淮南為橘,生於淮北只能為枳啰!」
「不是咋地?頭撞南牆,我看他還怎麼回賈家溝?」
「不會趁夜灰溜溜回?就算躲進老鼠洞里,也會被好事者拉出來!」有人和李宜忠一唱一和。
「要是人家萬一考上怎麼辦?」
「他能考上,我『李』倒著寫,哼哼,你知道為甚?」
眾人搖頭。
」李二爹埋在小鬼廟那兒,那兒就是亂葬崗,能算風水寶地?他要真能考上,我能用手掌心漲雞蛋給你們吃,信不信?你們幾時見貧瘠的鹽鹼地上長出過好莊稼?小鬼廟是甚地?它臟啊!陰天讓人毛骨悚然,晴天凈出鬼火,我沒有瞎說吧?把二老爹埋那兒,也是無奈之舉,那兒不是咱吳窪子大隊地,是人家東葉的吧?可他們那一支老林地在那兒,不埋那兒,沒處去,這還是建輝大爺臉面,換了李建木,恐怕早就?了,也只埋自家責任田裡,建輝大爺一家是進了城,人家無所謂,知道不?李建玉能耐呢?體現在哪兒?」
「少吹!你的手掌心啥時候變成鍋了?就算你有鍋,你還燒火嘞!」
「你才少火呢!真的,就剛剛!」李宜忠就篤定我會沉沙折?,「他們家不具備考上的因素,老子不行,兒子也那樣,想禍害我女兒:門都沒有,我寧願給別人糟蹋了,也不能便宜了他,李瑞芹就是老天陪他說笑逗他玩,牛氣什麼呀?等到灰溜溜滾回來那一天,哼哼,我看他這一生,就是光棍的命!」
「你別蕎麥地看不起禿鴨鴨!」
「他還不如那禿鴨鴨,條件好了,毛會自己長出來,他,哼!一碗涼水,我是看到底啦!」
「不會吧!」
「一定會!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他能和我兒子們中哪個比?是誰他都比不了!」
第60章:
李宜忠意氣風發的樣子,小鬼廟之辱,難以洗刷,好在無他人洞悉,他知道被林蘭香耍了,但在小鬼廟香案確實有一隻林蘭香的鞋,至今還如寶壓在他個人的箱子底下,他要珍藏一輩子嗎?愚人可笑,想到這,他笑不出來了,在要風得風要雨下雨的年代,多少齷齪事,如蛆拱心,他在心裡說自己:太不象話!格局如此之小,是人辦得全是動物之事。他的后脊背發涼,那些年,糊塗了,生產隊時代,他也是窮人,可他窮得有滋味,可以象地主一樣:背著手在田埂上蹲,看著彎腰弓背幹活,思想在動物世界里跑馬,想得最多就是兩條:一個是從生產隊多撈好處,另一個就是從老婆之外的女人那裡撈分婚外情。多吃多佔成了那一時期,李宜忠劍走偏鋒,玩的全是套路,有威嚇,有討價還價,更多是明裡暗黑里挑逗,最讓他噁心當屬姚書紅,這個女人不漂亮,臟還濫,不用男人們爭先恐後,為了填飽肚皮,主動煽情,李宜忠看不上她,她卻振振有詞,「李隊長,你這就不對了吧?我不是女人?沒有那曲里拐彎肉洞?你不是男人?沒那愛好,我家貧窮,你不照顧誰照顧,求你似的!」說這話時,姚書紅既羞赧,還有些恬不知恥,臉紅頭低,一臉桃花殘片,賣弄個風情,還用單薄的身子去蹭李宜忠,「李隊長,人家雖隨便,也不是誰要上可上的!」身子亂轉,語言肉麻,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象吞下一隻綠頭蒼蠅,「嘔哇~!」想到過往,他差點兒吐。
「你跟個孕婦似,還嘔吐上了!」李金亮邊玩牌,邊說,「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人逢喜事精神爽,無非是多貪了幾杯,這小子太爭氣了,就這麼一聲不響解決了我的一個後顧之憂!要是三兒不這麼軸,今天就真的是雙喜臨門了,可是他……他他……,我不是瞎說:江嬌人不錯,還年輕,就是有點兒風風火火,宏圖就看不上人家了,氣死我啦,別人要說兒媳,得費九牛二虎之力,我家卻涌破門,金亮,你知道這是為啥?」
「你就張狂吧,你就飄吧,早早晚晚你要為這種牙齒能耕地的行為,付出慘重代價!」隨手把牌往看熱鬧的人手中一塞,起身就走。
「看不得別人比你好!你都當了書記了,還這樣不著四六!那賈書記不比還糟心?一會兒書記一會兒副書記,倒馬車輪戰這些年,最終你踏上仕途,他費力不討好,侄女婿雖好,早把他拋之腦後,土管所一把手坐著穩當!」李宜忠看著夕陽下沉,心中別有一番滋味,「這叫什麼事?酒都喝狗肚子里。」
清晨的冷風,吹皺了江水,李宏圖站在甲板上伸個懶腰,看見遠處江嬌,一下子就往艙里鑽,漁船貨船,散散漫漫象一片樹葉,並無規則小動或停泊著,再看一眼熟悉的江道,李宏圖知道: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李紅旗和嵇氏刺激了,在那一晚熱鬧的酒宴之後,在殘陽如血的傍晚,他獨自一個人,心不甘去見了薛萍,薛已經不似往日那麼熱情,且整個人變得鬆鬆垮垮,且有幾分衰老,十三歲李如故,已經上初中,基本上兩個禮拜來家一次,好象機會更充盈,但兩個似乎沒有什麼話,東一句西一句,生分了許多,差不多呆了十多分鐘,村上的另一個婦女來借簸箕,並且沒有走的意思,話挺多,如放屁,他只得皺皺眉,離開,心捲成疙瘩,象布做的花,這會兒想起來,心就難受,好在過一會兒,將去裝貨。
十點鐘,太陽要正南時,船駛出碼頭,沿著漸寬的江叉,突突突淹沒在這噪音里。
江嬌遠遠看著他,卻追不上他,眼裡有許多凄楚,淚在眼圈打轉轉。他就象一隻遠去的大雁,只能挓挲伸開擁抱的雙臂,讓白雲千載空悠悠,江嬌的雙臂機械地動著,李宏圖到底為什麼抗拒她?是那段令人難以啟齒的短暫婚姻投下的陰影?還是自己這火辣辣的脾氣讓他望而卻步?
汛江灘始終是李宜忠打不開的一個死結,繞著繞著,就會自己給自己找借口,去那兒磨蹭一兩天,因為嵇秀梅還在那兒,虛位以待,所以他感到機會來了,李紅旗不在那兒,李宏圖覺得沒必要在那兒小駐,他反對過父親的提議,可是沒什麼用,父親喝完酒,就乘興逛去,除了李崑崙那兒,他沒有別的去處,他去的或許不是時候,李崑崙兩口子正吵得不可開交。
「祁秀娥,能要點兒臉不?你都這樣了,還恬不知恥,把這個孽種給我打掉,我已經忍你很久了!否則魚死汪網破!」李崑崙炸了,「看我把這綠帽得,它把嘴都罩上了,丟人哪!」
「說大話使小錢,你李崑崙要真有這樣一把刷子,我倒是高看你一眼,可惜你是禦敵不行,內訌高手,不把自家人耗死,那都不算晚,從你老子打二大呢開始,就一直這樣,在這種環境長大的你,如出一轍,他既鬥不過賈雲龍,更鬥不過李宜忠,但對付李建木、林蘭香卻是技高一籌,佩服呀,別看他腿瘸,心卻不瘸,懂得避實擊虛!」
「大爺,大娘,我來得不是時候,打攪了你們!不好意思,我走!」李宏圖一腳門裡,一腳門外,要走不動。
「沒事,宏圖,你進來吧,他就那樣!」
「我哪樣?你屁話連篇:自己紅杏出牆,還有臉說!」李崑崙恨不得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侖爺,具體我不知道什麼事,也不想知道,但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屎不撥不臭,這個道理人人都懂,但要做起來,很難,這個地方沒人知道你們過往,你們這樣一鬧,整個汛江灘立馬知道:一個男人什麼最重要?是臉面!」他用手拍拍自己的臉,「我們幹什麼來啦?跑汛江灘是遊山玩水的嗎?是混窮來啦,很多時候,委屈得自己扛,我奉勸你們:趕緊消停下來,這個世界的人,真誠幫助你不多,想看你們笑話的人不少,侖爺論年齡你比我大,你該比我懂得多,人不要把屎往自己臉上抹,是不是?」
「可是她……」
「背後的事,你們私下裡解決,即使過不下去,也要好聚好散!給彼此留下一點兒念想不好嗎?」一個沒有感情生活的生瓜蛋子,卻要諄諄教導別人。
「看看,三都比你懂事!」祁秀娥抓住半截稻草,就往上爬,她很感激看了李宏圖一眼,「三兒,你說我們為何背井離鄉來到這裡?還不是因為我們缺錢?他沒有你大那個本事,眼下汛江灘有個工程隊,要不然,我們一天能掙下這麼個數?你又沒長著三頭六臂,憑啥那個人買菜在我家定點?有什麼特殊的嗎?舍不下金彈子子,打不下巧鴛鴦,沒有失,哪來的得?」
「我真想扇死你,這種無恥的話,你也說得出口?你他媽的還是不是人?」李崑崙捶胸頓足,「我他媽活成了笑話,仨兒,你是對的,寧缺毋濫,我真是瞎了眼!」他恨自己更恨她。
「昆爺,這種事在這兒說說就算了,別回老家說,咱丟不起這人,好聚好散,過又過不好,散又散不去,打碎牙齒,就往肚子里咽吧,誰還沒點兒過錯?我相信:大娘也是被逼無奈,不有那麼句話嗎?人在江湖飄,哪個不挨刀?關鍵是:你沒有錢,誰個都看不起你,田家興這麼牛,最終不還是娶了姚翠萍?身後油壺一拖一串,他沒有聽到人們背後議論聲?人家掙了錢,還生了兒子,尿性!」李宏圖自感沒意思,站起來,要走。
「仨兒,留下來陪我喝盅酒!去,整倆菜!」李崑崙這回象個一家之主,那種久違的霸氣,重新回到身上,聳聳肩,羞辱象撲到肩上的塵土,抖抖就沒了。
「就三四個菜,一會兒就好!」祁秀娥也拍拍彈彈起了身。
從那一天起,李崑崙愛了酒,一醉可解千愁,更何況他只有一愁,人哪,只要沒皮沒臉,就活得格外瀟洒。心知肚明的事,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無可奈何花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