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安城

月上闌珊，晚風嗚咽。沉寂的少年搖了搖頭，把腦海中莫名的思緒盡數剝離開來，隨後轉身向著身後走去。

木質階梯泛起陣陣腳步，嗒嗒嗒嗒。

冷風吹過假山，發出呼呼之聲，卻是不知是否在對著這個消瘦的背影發出陣陣諷笑。

「爺爺，我回來了。」進門后李佑對著眼前這個頭髮花白、正在專心查探貨物的老人尊敬的說到。

「嗯，小佑你回來了啊。不管你是怎麼想的，爺爺還是那句話，建議你進入書院，到時候考取功名，以朝廷之力助你尋找親生父母，遠比你自己去尋找方便。」李尚德頭也沒回，一邊檢查著貨物，一邊對李佑說到。

「爺爺，您不用勸我了，我不會改變主意的。再說，考上功名花費的時間太長了，我怕我沒有這樣的意志。」見爺爺似乎還想勸自己，李佑趕忙說到：「爺爺，不早了，趕快睡吧。」

聽到李佑這樣說，李尚德自然知曉了其話外之音，微微一嘆，檢查完貨物之後，就吹滅了蠟燭，準備睡覺。

不知是否向爺爺吐露了多年了心聲，卸下壓力，還是今天遇到的可愛少女讓李佑心情很舒坦，總之在今天晚上，少年睡的很熟，熟到就像墜入了深海，完全的放鬆之下，隨波逐流。

翌日清晨，一陣盆器響動的聲音漸漸響起，驚醒了熟睡的李佑。

「你醒了，來洗把臉吧。」爺爺拿著一張帕子，浸在水中，甩了甩手繼續說到：「我看老劉挺忙的，就幫他把水端了上來。」老劉是客棧老闆的名號，因為李佑還不知其叫什麼，所以叫的是劉爺爺。

「快些準備，等會去鎮里逛逛，順便送其它人去書院。」老人邊走邊說，說完話時，人已經消失在屋外。

李佑以最快速度清醒，隨後快速的洗漱一番便奔下樓去，便見得其他的人早已坐在桌子旁，看那樣子應該是已經吃過了。而離他們不遠處，有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吃飯。少女取下了紗巾，小口小口的吃著，抬眼看見了李佑下樓來，調皮的眨了一下眼睛，含著饅頭呵呵嬌笑，那個一眼看去確實是三十左右的人，此刻順著少女的目光看向李佑，疑惑中沖著李佑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李佑微笑著回應了一下，然後坐到位置上，風捲殘雲的吃著剩下的饅頭和粥。只消片刻，便用桌上的毛巾使勁一抹嘴，含糊不清的喊道：「劉爺爺，我們吃好了。」

吃過早飯後，太陽已經露出了完整的面貌，完全沒有溫度的光芒灑下大地，倒是平添冷意。走出客棧，一行六個小孩在李尚德的帶領下，向著鎮中走去。

似乎在太陽升起后，沉睡了一夜的小鎮也活了過來，散發著舒適的氣息。街道上小販的叫賣聲悠遠的穿盪在整條街上，調擔的行人，騎馬的文人俠客，背著古怪背包的商賈，絡繹不絕。

六個小孩似乎很容易被有趣的事情吸引，無論是說書的，還是雜耍的，都能吸住他們的目光，在後面看著的李尚德失笑著嘆息，隨後快速跟了上去。所幸時間還早，就由著他們玩去。

「包子嘞包子，熱乎乎的包子。」

「冰糖葫蘆誒，甜甜的冰糖葫蘆。」

「五香餅，酥脆的五香餅。」

似乎小販們都有特殊的叫賣能力，隔著老遠就可以聽見他們的吆喝聲。雖然才吃了早飯，但包括李佑在內的孩子們都對冰糖葫蘆感興趣，六個孩子都纏著村長爺爺，似乎他要是不買給他們，就不讓村長爺爺走了。

雖然李佑站在圈外，不過還是能從他那看似滿不在乎的臉上露出索求之意。畢竟那段奇妙的記憶里有逍易子的一生，不過裡面可沒有這般甜甜的冰糖葫蘆啊。

李尚德無奈之下買了一串，不過還好一串上面有六個，否則還不好分配。遞過碎銀，從小販手裡接過糖葫蘆便一一分給了身邊鬧騰的孩子們。

不得不說安城確實是附近最繁華的小鎮，無論是來往的人量，還是鎮里儼然而建的屋舍，均顯示出其繁華的一面。隨著太陽逐漸升高，來往的人數越來越多，吵雜之聲漸漸淹沒了小販的叫賣聲。於是漸漸的，小販不再吆喝，而是推著小車走在街邊，靜靜的等著人來買。

屋舍建築均是整齊的修建，房屋裝飾倒是各顯繽紛。茶樓，酒館慢慢開門，茶香酒香傳遍大小街道。路上鋪滿了青石，街道兩旁凈是青蔥的樹，一條河道從街道那頭流過，又橫穿其他街道流出，水底的小魚偶爾抬頭一看，濺起陣陣漣漪。

不知被街道上多少稀奇古怪的事兒迷住了雙眼，從客棧到書院明明只要半個時辰的時間，卻硬生生被七個人走成了兩個時辰。而在六個孩子滿足了眼食之欲后，眾人終於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位於鎮中的書院，望江書院。

學院前有一條河，河上有一大兩小三座拱橋連通了學院和外界，此時太陽已然偏高，輝煌的建築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書院門前雕刻兩座石獅，不是張牙舞爪，而是溫順的躺卧模樣。

高大的房門以紅色染料塗抹了一遍，門上一枚牌匾，上面四個大字——望江書院。龍飛鳳舞的四個字，不知出自哪代院長手筆，筆鋒之中儘是儒門的中正平和之意。

離大門不遠處有張躺椅，躺椅上悠閑的躺著一個老頭，滿是白髮的老頭。似乎聽見聲音，老頭費勁的睜開眼，雙眼之間一片渾濁，卻是正好看著李佑等人的方向。接著用預料之內的、沙啞低沉的聲音說到：「你們可是來報名的？」似乎很艱難才說完整句話，聲音的無力程度讓人懷疑是否下一刻就會死去。

「是的，請問去哪裡報名。」雖然以前來過多次，可十年過去了，誰知道別人的規矩改沒改。

「進去，往裡走，會有人……來接引你們。」

「多謝。」李尚德對著眼前這個老人一拜，隨後帶著身後的人離開。

走進大門，一尊巨大的石刻雕像出現在眾人眼前，看起來這個人四十歲左右，一手執扇一手背負身後，身著學院的服飾。應該是學院里的某個創始者，或者是做了什麼大功績才被雕刻於此，而以石刻的模樣來看，這個雕像被刻出來的時間不是很長。

「這位大人是二十七年前的學生，在三年前救助了幾近閉院的我們，因此院長命人雕刻了此石像。」溫柔婉轉的聲音從眾人左邊傳來，一個穿著書院服飾的少女站在一旁，帶著好看的笑容說到：「你們是來報名的嗎，請隨我來。」

李尚德單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便帶著孩子跟著少女走去。

「爺爺，你們去吧，我就不用去了。」李佑習慣性的把手攏在衣袖裡，此時甩了甩衣袖，無視老人即將出口的話語，向著一旁走去。

踩著細小碎石鋪成的小道，李佑向著附近的亭子走了過去。亭子里有兩個少年正在談詩論賦，看到李佑走來，儼然沒有搭理他的樣子，直到李佑接了一句他們的詩句，兩人的聲音才停止，轉頭看了一眼滿是笑意的李佑。

「兄台可是來報名的人？」其中一人見李佑並沒有穿書院的服飾，便這般問到。

「這倒不是，我只是陪我家公子而來。」隨意的接了一句，依舊帶著莫名的笑意看向兩人。

「哦，那可真是遺憾，我還本想日後向兄台多多請教。」看起來這個人並不在意李佑的侍者身份，而是真的遺憾罷了。「對了，你可隨你家公子同習？另請教你家公子高名。」

「不會，這次隨公子出來，待公子報名之後，我便回府了。至於公子的名諱，還請見諒，在下不方便透露。」

「這倒無礙，反正只要在書院里應該就能見到。」卻是另一人接上了話。

之後，李佑隨意的從以前看過的書卷上摘取部分上聯或詩句，待兩人作答，又或是解兩人的問題，玩的倒是不亦樂乎。見時間差不多了，李佑才對兩個拱手拜別。

走到大門口，本想和那個老頭閑扯兩句，想詢問京都怎麼走，可看著那老人幾近死亡的睡眠，李佑輕輕嘆了口氣，就立在原地等爺爺他們。

不多時爺爺就獨自出來了，看樣子其餘的五個孩子均是留在了書院里，被介紹關於書院的歷史以及一些古怪的規矩。

「走吧，我們得回客棧吃飯了。」李尚德帶著一抹不舍對著站在門口的李佑說到。

李佑點了點頭，隨著自家爺爺回去。此時日頭偏中，正值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