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倒霉的女魔頭
夜靜如水。
一個身形纖瘦、衣著單薄的女子在山路中顧盼奔走。
凌亂的青絲散落在臉頰旁,讓她本就蒼白柔弱的面孔更加惹人憐惜。一雙明眸卻出奇的亮,宛若星辰在黑夜裡燃燒。
彷彿暗夜的鬼魅精怪,穿行於黑暗之間。
姬容身為仙界的戰俘,逃跑之路並不太順利。
原以為三百年前從虞山逃婚,基本記住了這裡的路。沒想到,她連羲和殿所在的山頭都沒走出去。
虞山這麼大,原來她只熟從方寸殿下山的路。
夜晚風涼,沒有修為傍身,姬容只覺寒風刺骨。
這種感覺有些陌生。
分神之際,沒有注意到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人。
「姬容,你還真敢逃。」
那聲音比嚴冬時的晨霜還要涼。
「被抓包了呢。」姬容回過頭,神情略帶些可惜,眼中是充滿諷刺的笑。
彷彿在這一逃一追的遊戲里,她才是那個掌控一切的獵人,或是靜觀遊戲的局外人。
晚風瑟瑟,吹得草木蕭蕭。
夜色中的女子青絲三千隨風飄舞,面若濯水青蓮。
一襲玄衣似乎要與深沉的夜色融為一體。
天風琅琅,衣衫飄搖。
目光淡漠中透著戾氣,只可惜身陷囹圄,猶如困獸。
玩世不恭,桀驁難馴。
這是沈清宵此時心中想到的能形容姬容的最貼切的詞。
姬容頗為遺憾地輕嘆一聲。
正好天寒風冷,省得她再走回去。
這人來了也沒什麼不好。
但是不來更好。
「這是第一次。」沈清宵如同夾著冰刃的聲音傳來。
「什麼?」
「若敢再犯……」
姬容挑釁:「你待何如?」
還沒等姬容翻個白眼以表不屑,就被清宵拎著瞬移到房間。
不出所料,又是一摔。
姬容四肢彷彿散架,索性在地上躺屍,懶得動彈。
她一時不知道,究竟是在寒獄里慘,還是待在這個情緒不太穩定腦子不太正常的沈清宵身邊更慘。
此事還要從七日前說起……
那時的姬容被關在寒獄中已有三個月。
整整三個月她沒有說一句話。
如今獨自坐在冰牆堆砌的角落裡發獃。
仙魔之戰,魔族戰敗,青冥魔君戰死,紅蓮魔君姬容被虞山俘,廢去修為,關在寒獄。
魔尊戚硯為保存實力只好投降,中間也曾派人營救過兩次,但都是無功而返。
戚硯無奈,也只盼姬容自求多福。
姬容覺得戚硯也是仁至義盡。
魔尊座下四大魔君如今只剩兩個,魔族又在大戰之中損失慘重,此時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若是做得太過反而不好。
況且,姬容自從來了寒獄——或是說她自從踏入魔界成為紅蓮,就再也沒對任何人抱有期待。
如今這幅冷清寂靜的場景,倒是合她心意——若是沒有三天兩頭的嚴刑折磨也許會更好。
唯一可恨的就是沒能攻破虞山殺了玄朔,若她就這麼死了怕也是死不瞑目。
玄朔是虞山仙門的首尊,也是姬容最大的仇人。
她活了不到四百年,就恨了他將近三百年。
可是這三個月來她發現她對玄朔也沒了從前那種切齒拊心的恨意,那種恨不能將其挫骨揚灰的感受不知從何時起就淡了許多。
或許是想通了一些,覺得這噁心玩意實在不配讓自己記掛許久,哪怕對他僅僅是恨意,也實在是浪費心情。
——如今,她也僅僅是想讓玄朔灰飛煙滅而已。
果然,待在這樣安靜的地方心很容易靜下來。心一靜下來了,便看淡許多,人也善良不少。
正當紅蓮魔君孤芳自賞獨自感嘆自己的豁達善良之時,那種無比熟悉的眩暈感又來了。
再睜開眼時,姬容被困在一池冷水中。
面前原本的冰牆冰疙瘩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虞山的三長老塗木。
姬容毫不意外,這塗木來得比吃飯還準時,三天兩頭把她帶到水牢里泡一會兒,再加上言語上的攻擊和辱罵。
譬如現在,老東西罵罵咧咧怒目瞪著她,那疾首蹙額捶胸頓足卻又無可奈何的恨意連泡在冷水池子里的姬容都能感同身受,彷彿他再用力一點,連牙都能咬碎了。
「姬容!你無恥!你悔婚我虞山不說,還帶魔族攻我虞山,害死老夫愛子,你死千次萬次都不夠償還!」塗木咬牙切齒道。
姬容懶得搭理他,閉眼不看他。
塗木也沒指望姬容回話,自顧自罵個不停。
玄朔不讓虞山任何人對姬容施刑。
原本按照玄朔的意思,姬容本該被關在寒獄之中,再無其他。
可是塗木心疼在仙魔大戰中死去的兒子,就想在姬容身上報復,但又不能留下實質的傷痕,極寒的水牢里泡著是最好的辦法。
這種三天兩頭就來一次的水刑,除了塗木和他的屬下誰都不知。
因為少有人會關注寒獄里的女魔頭的情況,也不敢因為一個階下囚得罪三長老。
姬容閉目凝神,想著下一步路。
由於修為被廢,身體虛弱,又待在這冰天雪地之中,隔三差五還要遭受嚴刑折磨,她的身體差得很。
若是再這樣下去,造成身體根基受損,再要修成高深修為恐怕難上加難。
整整三個月,她可以忍受身體上的痛楚,但是若是一直這樣下去沒有出路,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別。
沒等姬容把下一步計劃想好,便聽到了水牢外的動靜。
「仙君您不能進去!這裡是三長老的……」
「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