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小樓一夜雨，滿地梨花白
姬容眼睛紅紅望著他，此時哪有什麼旁的心思。
沈清宵對上那雙可憐的含淚的眼睛，怔了一瞬，登時心軟作一團。
「阿容……」
姬容跑過去撞在他懷中，緊緊抱著他，生怕他又消失不見。
沈清宵回抱著她，力道重得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里。
「沈清宵……」姬容哭得委屈，在他懷中一抽一抽的。
「怎麼了阿容？」沈清宵心疼地撫摸她的頭髮。
姬容不語，哭得撕心裂肺。
她不怕死，也不怕一輩子困在幻境中。
她什麼都不怕，只怕再也見不到他。
沈清宵輕拍著安撫她，柔聲問，「告訴我，是不是受了委屈？有人欺負你了？還是哪裡……」
「唔……」
姬容猛地吻住他。
她來不及擦淚，急切地吻著他，帶著不顧一切的決絕。
沈清宵還沒來得及反應，神色茫然。
「你剛才說過的……反悔了嗎？」姬容剛哭過的聲音略帶著啞意。
意識到她所指之事，他說：
「沒有反悔，阿容。怎麼樣對我都可以。」
「阿容……」
「阿容……」
姬容在他一聲聲動聽的叫喚中徹底深陷，一切舉止皆隨心意。
寥寥夜色，遲遲鐘鼓。
眼見月上柳梢，眼見月沉西窗。
楊柳岸、高閣獨立，烏鵲漸棲。
［］
［］
沈清宵緩緩睜開眼，眼角溢出一滴生理性的淚水。
姬容俯身吻掉那滴淚。
仙君眼中是遲鈍的迷茫與羞澀，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不知所措。
須臾，原本蒼白的臉頰上紅暈如漣漪般漸漸散開，一直蔓延至耳根，讓他原本清冷的面容多了幾分柔和與妖嬈。
「阿容……」
姬容輕撫他的眼角，小心問：「怎麼落淚了？」
但見郎君紅面。
*
姬容的心彷彿被填滿，又似開了個口子，還想索取更多……
這樣充滿渴求又矛盾的情緒，也是來自這顆原本屬於別人的心嗎？
姬容不相信。
卻又心虛。
欲蓋彌彰般，她再次吻上了眼前人。
狂風驟雨，大肆掠奪。
沈清宵動情地回應著。
氣息相纏，炙熱纏綿。
不，不是的。
這是她的感覺。
是她的愛意。
不是別人的。
她有愛的。
她有心的。
「沈清宵……」
她又哭了。
分明被欺負的是沈清宵。
感受到側頸處滾燙的淚，沈清宵遲鈍地睜開雙眼，眼中的情、欲還未散去。
「阿容，別哭。告訴我……唔……」
他再次被她的吻封上了唇。
「我喜歡你的。」姬容哭著說。
「我好喜歡你。」她哽咽著，眼淚滴落到他的胸膛。
姬容從前很少哭。
可是遇到沈清宵之後，好像所有的難過有了宣洩口。
她有心的。
否則，心怎麼會這麼疼呢？
愛一個人，心會疼嗎？
姬容茫然地看著沈清宵，「沈清宵，你愛我的時候，心會疼嗎？」
沈清宵包容又繾綣地望著她，「疼啊，小混蛋。」
「即便是蠱蟲不發作，也疼啊。」他說。
是啊，他都這麼說了。
她也是這樣的。
他們是一樣的。
看，是她自己的感受。
是她在愛沈清宵。
她愛他。
一定是這樣的。
可是越這樣安慰自己，越覺得自欺欺人。
越是慌亂不安。
「沈清宵……」她喚他。
帶著哭音的嗓音黏膩得像是鉤子，勾得沈清宵神魂顛倒。
「我在，阿容。」
「好喜歡你，沈郎。」
「好喜歡……」
「沈清宵，我愛你……」
沈清宵感覺似有一陣短暫的耳鳴，彷彿什麼都聽不到看不到了，耳邊只余她那句愛他之言。
她說愛他。
有生之年，他都不敢期盼。
只要聽她說句喜歡，哪怕是騙他，他也願意信。
可她說愛他。
哪怕只是此時的戲言。
也足夠他為之一死了。
「乖阿容，別騙我……」
他落淚了。
「別騙我好不好……」
他啞著嗓音哀求。整個人顫抖著，心跳如雷。
清冷的面容彷彿蒙上哀愁與凄艷，晶瑩的淚珠無聲滾落。
騙子。
他親眼看著她在大堂與蘇植牽著手，那個人眼中情意綿綿，她分明沒有推開。
心中的苦澀更重了幾分。
「不騙你。」她說。
騙子。
又騙他。
意識到什麼，他別過臉去。
「不要看我阿容，別看我。」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樣狼狽脆弱的模樣。
他怎麼可以當著她的面哭。
可是美人落淚，像極了月照玉階，梨花帶露。
淚珠輕輕掛在眼角，宛如晨曦中梨花瓣上顫動的露珠緩緩滑落，凄美又易碎。
當真是我見猶憐。
「沈郎這麼美，怎麼不許我看？」
姬容像小獸一般，溫柔地把他的淚全部舔舐乾淨。
「不會騙你的，沈清宵。」她說。
沈清宵覺得這好似一場無邊美夢，太過歡愉，所以不真實。
「阿容……」
「再騙我，就一起死吧。」他說。
分明身處極樂天堂，卻帶著灰敗的絕望。
他真的會殺了她的。
小混蛋。
姬容輕笑，「這麼恨我？」
「是啊，你第一天知道嗎？」他笑著說著，眼淚又淌下來。
他是愛她，不妨礙他有些怨恨她。
他是怨恨她，不妨礙他愛她。
……
她心中慌亂，便以肆虐的愛欲虛張聲勢，妄圖逃避。
他不信她的愛意，便讓她肆意妄為，妄圖自欺欺人。
兩個不安之人，似乎都找到了掩飾不安的掩耳之鈴，抑或逃避現實的空中樓閣。
「阿容……」
「阿容……」
他一遍遍叫著她的名字。
此時的美人仙君妖嬈昳麗。仿若雪地里盛開的虞美人花，絕艷凄麗。
「沈哥哥，你好美……」
姬容覺得自己被下了蠱。
「哥哥，你怎麼這麼漂亮……」
「姬容，閉嘴。」
耳邊傳來那位小混蛋得意的笑聲。
「小混蛋。」他又罵她。
姬容笑得粲然。
「可你喜歡啊。」她說。
美人再次別過臉，又羞又氣。
羅帳細垂紅燭背。
暗覺金釵，磔磔聲相扣。
喁喁私語、廝磨相訴，思君此何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