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合126:躍起,然後筆直下落
「你什麼也做不了……」
「你只能在一旁看著……」
「快20年了,你依舊只能看著你在意的離你而去……」
……
夜空很靜謐,靜謐的讓人有一股氣彷彿憋在胸口怎麼也吐不出來。
一道白色的人影在街道上奔跑著,自從那道身影從計程車上下來的那一刻就不曾停歇。
他穿過了高樓大廈,跑過了熙攘的人流。
街頭絢爛的霓虹燈下,這到蒼白都身影顯得那般的孤寂。
林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應該奔跑在龍門的移動模塊上,但是他的眼裡,卻不知為何只看見一片片泛黃的,熟悉的街道。
他不斷奔跑者,有些笨拙,又顯得無比焦急。
哭聲?
林羽路過一片居民樓時,恰巧聽見了樓上未關嚴的窗戶中,隱約的哭泣聲。
林羽不知道為什麼,他彷彿聽見了小時候自己的哭泣聲,他那是他一輩子最傷心的哭泣。
那個昏黃一片的下午,林羽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無力,第一次明白了看見生命流逝又無能為力的感覺。
「阿能!」
林羽伸手扶住鋼筋水泥澆築的牆壁。
他現在位於一棟待拆遷建築的最高層。
他的身後是空無一人的居所,他的面前是一個不大的房間。
房間內有一張沒有床墊的床,床上躺著如同睡著了一般的紅髮薩科塔。月光從沒有玻璃的,窗戶里傾瀉到了室內,灑在了站在床邊的年的身上。
林羽走到床前伸手握住了阿能的手。
「這就你說的只是去吃個飯嗎?!」
站在床邊的白髮女子面對林羽的質問,居然罕見的有些失措。
「她……我一路上明明把所有的攻擊都防住了,但是,但是……」
年微咬銀牙。
她分明抵禦了一切攻擊,分明擋住所有的敵人,那是絕對不可能失守的防禦,但是當她回過身來,卻只看見虛弱的,倚靠在牆邊的少女。
沒有外傷?
不對……
床上的少女是林羽卡片的衍生,林羽握住少女的手后,關於少女的情況,都逐漸在林羽腦海里顯現。
「我們……我心血來潮就拉著她去搶到了什麼門……對,門票!」
年說著,把手裡的一張銀色的紙片放在了床沿上。
「到手后我們剛出來就被另一伙人找上了,他們在我眼裡和之前的臭魚爛蝦沒有區別,戰鬥下來對面明明一點機會都沒有,但是我一回頭就……」
林羽的另一隻手握緊了卡盒。
也沒有內傷?
腦海內地數據一條條跳動著,但是林羽沒有看見任何信息表面了床上的阿能收到了何種襲擊。
明明沒有受到傷害……
明明沒有被效果影響……
卻突然虛弱到無法行動……
林羽的大腦在不斷翻騰,每一種可能都被他那已經遠超常人的神經細胞所推演,然後被推翻。
無數種可能被無限次否決,不可計數的猜想不斷被新的猜想頂替。
不會的……
不會的……
此刻,一切都彷彿回到了林羽最不願意麵對的那個下午。
那紛亂的地面上,躺著一位母親。
她的孩子緊握著她的手,在無力的哭泣……
究竟是怎麼,究竟為什麼會這樣?
林羽不知道,他……
「你是真的不知道嗎?」
林羽不斷否定著自己一個又一個猜測的時候,他的腦海里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什麼?
林羽下意識的反問出聲。
「你聽到消息的時候不就明白一切了不是嗎?」
我明白了一切?
「不不不,還要更早一些,你早就遇見了這個結局不是嗎?」
「看啊,直到現在你都還在欺騙你自己,直到現在你都不願意去得出那個淺顯的答案。」
我還沒弄清楚,什麼答案,我……
「多久了?」
嗯?什麼多久了?
林羽追問出聲。
他想要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那個答案。
「她在你那空空如也的怪獸區里,獨自一人存在多久了?」
……
林羽突然沉默了下來。
也就在這個時候。
他感覺到他握住的那隻手掌動了一下。
如同被觸及到了最脆弱的神經,林羽立刻抬頭看向了床上的少女。
「老……板?」
林羽聽見了阿能的呼喚,他下意識的張開了嘴,卻又不知道如何回答。
能天使似乎想要抬起頭,好好的看向林羽,但是卻似乎連那樣做的力氣都沒有了。
「老闆……我感覺好累……」
林羽看著虛弱的女孩,他的心中如同被利劍穿透。
難怪那天她要在冬天吃刨冰,難怪不讓自己給她置辦後面的冬裝。
這些完全反常的舉動當時的自己怎麼就沒注意到了?
你早就知道自己的時間了嗎?
能天使想要虛弱的喘著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很快,她的目光就被自己那有些亂的劉海所吸引了——那赤紅的髮絲正在一點一點變得透明。
就如同當時逐漸消失的新宇俠一樣。
阿能嘴唇微張,似乎有什麼要說的話幾次溜到了嘴邊但又遲遲不能脫而出。
最後,似乎是想通了什麼,明顯狀態很糟糕的她居然露出一個帶著些許釋然的微笑。
「老闆,這段時間,我過的好開心。」
這句話就如同彌留之際老人最後的話一樣。
林羽在倫蒂尼姆之後就一直都知道,他的卡片會在使用/表側表示存在一段時間后消失。
或者說強制送墓。
除了場地區的卡片林羽可以隨時改變表裡形式之外,絕大多數卡片一旦使用就註定會送去墓地。
而且越是強力的卡片存在的時間界限就會越短。
是的,當作為衍生物而被創生與世間的「阿能」誕生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自己存在的界限。
「不,不會這樣的,阿能,還有死者蘇生,過深的墓穴,洗牌重生……所謂的方法有的是,阿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林羽任然抱有一絲希望。
遊戲王千千萬萬張卡片,包括墓地蘇生的卡片就有不計其數。
也就是說,哪怕面前的阿能到了那個存在的界限,只要用那些卡片,就能再次讓她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說著他舉起了卡盒,食指抵住卡盒上的缺口開始發力,眼看著就要把下一張卡片推出。
但就在這個時候,林羽突然又意識到了什麼,本在發力食指就這麼停了下來。
無力感瞬間在林羽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突然炸開。
林羽感覺到到,他握住的手逐漸變得虛無,明明就在他的手掌心裡,卻彷彿已經快要握不住了一樣。
「看吧,你早就預料到了所有不是嗎?」
腦內的聲音恰到時處的響起,林羽是胸腔里被一種名為絕望的情緒充斥。
「老闆。」
紅髮的少女露出的最後的笑容,她的眼中包含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感情,外頭看向了床邊跪倒的人。
「我是token(衍生物)噠,我……我」
為什麼了?
為什麼分明已經擠出來微笑,卻仍然會哽咽了?
只要存在於墓地,就能用千千萬萬總方法救回來。
就算是存在於除外區域也能給奇奇怪怪的卡片整回來。
甚至是現實的死者,大概率也能通過卡片的效果死而復生。
但是,林羽身前的少女不是怪獸卡片不是陷阱卡片,更不是魔法卡片。
甚至於並不算做現實里自然的存在物。
因為卡片效果而臨時存在於場上的單位,這就是衍生物(token)。
它們存在的意義,只是臨時表示這裡有個單位而已。
甚至實卡對戰里,沒有攜帶用來表示token的卡片怎麼辦?那就隨便用點什麼東西擺上去就行了。
token連卡片都算不上,一旦離開場地,就相當於……
從這局遊戲里被移除。
是的,移除。
林羽看著少女那天真的笑容,以及少女眼角滑落而下的晶瑩。
「如果能在多幾天就好了……」
少女這樣想到。
她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沒有去做。
但是存在本身就對她來說是巨大的損耗。
最後她依舊將頭歪向了林羽,帶著微笑,滴落著眼淚,閉上了雙眼。
少女的嘴唇微動,彷彿在說著一句簡短的話。
是什麼了?
林羽想要去嘗試聽清。
但是他已經已經來不及聽到了。
下意識的想要握緊的手心,卻什麼都也沒有握住。
年獃獃的看著他們二人,也不知道此刻的她是什麼感覺。
屋外陣陣晚風吹過,打落下枯枝殘柳最後的黃葉。
等她回過神來,那光禿禿的床板上早已空空如也。
那個紅色的天使就如同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唯有那床頭的點點淚痕證明曾有一個少女在這世間來過。
一切的情緒再也無法被壓抑,林羽伸手想要再次觸碰到少女,但是他卻什麼也觸碰不到。
「阿——能——」
林羽滴下了一滴眼淚。
但是他流淚的對象早已無從被證明存在。
「喂……token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你剛剛把動作停下來了,你那個動作分明是想到了辦法的不是嗎……」
年的聲音帶上了幾分悲愴,她明白了一些東西,但是隨之而來的更多讓她都無法理解的事情。
自己雖然沒用辦法能留住那個介於造物和生命對少女,但是剛剛林羽的動作,他似乎任然有著某些手段能夠施展,但是卻到頭來生生止住了。
「我能通過卡片在創造一個『阿能』,是的,那確實沒有任何難度……」
林羽緩緩起身,他的視線依舊停留在剛剛阿能曾經躺過的位置上。
「但那也已經是另一個,形似的個體,僅此而已……」
一個人走進沼澤后死去,一段時間后,沼澤里爬出了另一個,和之前那個人想通外貌,相同記憶,相同性格,完全一模一樣的生物。
那麼請問這個生物是之前進入沼澤的那個人嗎?
這就是沼澤人悖論
沼澤人悖論里,最大的爭議點從來不是那個人進入沼澤的人是不是復活了,而是走出沼澤的生物還究竟是不是當時的故人。
林羽很清楚,新的衍生物阿能也絕對不會記得這個幾天發生的事情,那和他一共經歷的過往。
當年那個哭泣的小男孩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母親離開人世。
現在卻依舊只能看著相同的事情上演?
「你什麼也做不了……」
「你只能在一旁看著……」
「快20年了,你依舊只能看著你在意的離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