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太聰慧的聰慧
整整兩個時辰的諄諄教誨。
掌門越發柔和的聲音，配上雅室內沁人心脾的熏香。
原本還精神抖擻的小子，一個個像是被小妖精吸幹了精氣，萎靡不振地趴在書案上，連腦袋都支不起來。
有幾個意志力還算堅定的，也大多眼皮上下打架，全靠一口氣續著命。
至於齊歡生……
齊衍看著他哈喇子流了一手臂，無奈搖了搖頭，這是早早和周公幽會去了啊~
這麼看來，掌門的教誨，還是一如既往地催眠。
齊衍掛著和往常一般無二的笑容。
一雙沒什麼攻擊性的雙眸掃過全場，視線意外和底下眾弟子中唯一精神的人對上。
女子清冷出神，一雙異常乾淨清明的眼睛，讓走神的齊衍莫名覺得心虛。
齊衍：不愧是平合宗最正經最自律的天才丹修，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齊衍簡單地朝她點頭示意，當即便收回了視線。
指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心中對沈清，也就是這個平合宗的天才丹修，越發敬畏。
小小年紀，這般心境，將來必有所為。
但齊衍轉念一想，沈清這個小姑娘，似乎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崽。
心中不免感慨萬分。
齊·老父親·衍：吾家有女初成，將來，也不知道會便宜那個臭小子……哦，看沈清師妹這樣，一心向道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過，齊衍又想到沈清的家世，突然覺得這個想法顯得格外荒謬。
像沈清這樣的，絕對是家族聯姻的完美工具人啊。
而且，聽說，沈清這次回去，就是為了解決聯姻之事。
齊衍：唉，又是想揍人的一天……
「好了，接下來的時間，就有你們的大師兄為你們授課，老夫事務繁忙，先行一步。」
道骨仙風的掌門，落下最後一個音，揮了揮手中的拂塵。
還未等底下昏昏欲睡的弟子回過神來，便化為一陣「清風」，頃刻，便沒了人影。
底下被掌門這陣「清風」吹得人仰馬翻，紛紛和周公告別的眾弟子，一個個「呆萌」地望著空空如也的高坐，陷入了沉思。
眾弟子：他們還沒拜別的，掌門怎麼溜……不是，走得這麼快？！
而高台上的齊衍，低頭瞥了眼掌門離開時塞給他的小紙條，嘴角微微抽搐。
【好徒兒，接下來就交給你了，為師去也~】
要不是齊衍早就對掌門的德性有所心理準備，估計現在的表情，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齊衍：嘖，等會兒也不知道要去哪裡逮人。
不過，說真的。
要不是齊衍是主峰的首席大弟子，平合宗唯一稱得上「大師兄」的男人，第一天的上半場早課，真的狗都不聽。
毫無意義的規矩，浪費這些時間，還不如去修鍊！
你就看看，各峰首席弟子，哪個到場了。
哦……沈清是個例外，她不算！！！
齊衍指尖微動，夾在雙指間的小紙條瞬間化為灰燼，飄落在華貴的衣袍上。
緊接著，又在眾目睽睽下。
齊衍起身的同時，迅速給自己丟了個凈身術。
待諸位弟子審視他們的大師兄時，便只覺得一陣清風來得如此恰到好處。
風捲起一段衣角，這個掛著溫和笑容的俊朗青年，明明就這簡單站著，便宛若神只，比他們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好看。
讓人……不自覺就想親近一點。
而此時，只覺得自己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找不出半分紕漏的齊衍：瀟洒~
為此，齊衍臉上的笑容越發溫和。
看得悠悠轉醒的齊歡生，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總覺得自家大師兄不懷好意。
……
「回神。」
齊衍負手而立，將些許靈力注入聲音，保證將這兩字準確無誤地送入每個弟子耳中。
眼見部分還未完全清醒的弟子眼中一片清明，當即滿意地點了點頭。
隨即，又道：「諸位，將你們書案最上方的『靜心訣』拿出來，一個時辰時間，我會將這本書中內容，為你們說個大概。
若是有不懂的，先行圈出，午膳后回到這裡，各峰師兄師姐會在這裡為你們解惑。
當然，若是我速度夠快，在午膳前能將這本『靜心訣』講完，你們也可以舉手提問。」
說罷，齊衍拿起高坐書案上一本陳舊的『靜心訣』，邁開長腿，走到齊歡生身邊。
先給了齊歡生一個「警告」的眼神。
然後，緩緩打開書頁，開始每三年一次的『靜心訣』講解。
「那個，大師兄，我有問題！」
一道略微沙啞的聲音，遲疑又莫名堅定，在一眾翻書聲中顯得格外突兀。
齊衍翻頁的手一頓，緩緩抬頭。
就見一個皮膚黝黑的少年，顫顫巍巍地舉起了手。
在場眾人，跟隨齊衍的視線，齊刷刷望向這個莫名膽大的少年。
少年大概是從未受到過如此多「熾熱」的注視，一張黝黑蠟黃的臉蛋，瞬間浮上一層紅暈。
黑里透紅，襯得這個本就看上去憨厚的少年，越發傻氣。
齊衍只是簡單掃了眼對方書案上擺倒了的書，心中大概有了猜測。
但還是柔聲開口，道：「你說。」
在齊衍看來，少年雖然看上去愚鈍，但這份比旁人更能接受現實的心智，反倒更為可貴。
大智若愚，不過如此……
而少年見齊衍依舊溫和地笑著，渾身上下像是沒有稜角，自己反倒先害羞起來了。
他的大師兄，好溫柔，就像，就像……嗯，說不上來，大概就是，年前家裡老貓生的那一窩貓中，性格最好的那隻奶貓吧……嗯……這麼說好像也不太對。
算了算了，我沒文化，再比下去，以後都不敢直視大師兄了！
少年將自己心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摒棄，面上一張藏不住情緒的臉上在瞬息間，不斷變化。
這邊，久久未曾得到少年答覆，卻欣賞了一場「一臉千面」的齊衍：他好像在玩一種很新的東西……
「咳咳。」
齊衍輕咳兩聲，打斷了少年思緒。
卻沒想到驚得少年蹭得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動靜頗大，以至於，一把就掀翻了書案，淋了前頭倒霉的同門一頭墨水。
好了。
少年漲紅了臉，慌忙朝前頭的倒霉同門道歉。
還好前面這位倒霉同志在塵世大概是個讀書的，指向少年的手指一個勁兒地顫抖，結果「你」了個半天，愣是憋不出一句髒話。
忿忿不平站起，又憋屈不已坐下。
總結來說，就是老實人和讀書人，誒，吵不起來~
周圍看熱鬧，「圖一樂」的同志紛紛露出惋惜的神色。
人類本質，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以及，看熱鬧不嫌事大。
齊衍默默將笑意壓下。
他不得不承認，他是個俗人，他也想笑……
齊衍本來以為少年是個大智若愚，現在……大概真的是個傻憨憨吧。
齊衍乾咳兩聲，將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壓下。
隨即，朝滿頭墨汁的讀書人丟了個凈身術，然後，又揮揮手，將翻倒的書案，凌亂的筆墨紙硯，全都恢復了原狀。
齊衍視線重新放回老實的少年身上，問道：「所喚何名？」
「鄭聰慧！」
老實人鄭聰慧，拍著胸脯，難得自豪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全場眾人：……
一片死寂過後。
後知後覺的眾人，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
外頭路過的弟子，紛紛好奇地往裡頭望去，心中奇怪，平日里安靜得要死的『靜慧閣』，今日怎麼這般熱鬧。
而此時，話題的中心，這個老實憨厚的少年，面對周圍同門的笑聲，還樂呵呵地撓著頭，半點氣惱都看不見。
齊衍將這些收入眼底，突然理解了凡世間，有些被認定擁有仙緣的人，到底是為什麼了……
「肅靜！父母賜名，無論如何，皆有寄託，他若珍視，那便是好名，為何要笑。」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便一直笑臉的大師兄突然冷下臉來，原本還笑得前仰后翻的弟子紛紛慘白臉色，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他們只覺得，原來，笑臉人生氣，是這般恐怖……
齊衍看著安靜下來的眾人，接著說道：「鄭聰慧，方才你潑墨了前面的師弟，午膳休息時，記得好好向人家道歉。」
「是。」
鄭聰慧連連點頭，朝著齊衍笨拙地行禮。
而齊衍抬手，一道氣流阻止了鄭聰慧奇形怪狀的行禮鞠躬。
繼續道：「鄭聰慧，你說，方才，你的問題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