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只有一次機會
「大師兄……那個，那個我不識字……」
鄭聰慧漲紅了臉，視線掃過旁桌上翻開的『靜心訣』。
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於他而言，宛若天書。
像他這種整日拿著鋤頭下地種田，求著老天爺賞飯吃的，家中哪裡來的閑錢供他讀書。
當他聽到大師兄讓他們拿出書的時候，便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周圍沒人提出這個問題，他本也想著糊弄過去。
和很多人想的一樣，總覺得往後日子長了，不懂的東西，也早晚會懂的。
可鄭聰慧一想到自己跟著「仙人」離開家中的時候，父母那種依依不捨，又希望自己有所作為，忍下心送走自己的模樣。
便又覺得，自己這般逃避，很是對不起他們。
甚至，鄭聰慧像是忽然開竅了一般，意識到，不說出實情，那不是糊弄師長，而是在糊弄自己！
如果現在都難以說出口，往後的日子裡，又怎麼會覺得自己能說得出口……
鄭聰慧一雙漆黑的雙眸炯炯有神，再望向齊衍時，不再有絲毫猶豫。
迅速轉變氣場的模樣，就連一旁弔兒郎當的齊歡生看了，也難得挺直脊背，對這個「小雞仔」流露出幾分肯定。
齊歡生：有骨氣，我喜歡！到時候把他忽悠到師尊門下，當自己的小弟！
而這時的齊衍，卻似是不經意間掃過底下弟子，又在不知不覺間，眾人神色皆收入眼底。
少數弟子未曾對鄭聰慧的話有所反應。
三四個臉上是藏不住的鄙夷。
而更多弟子臉上，卻是藏不住的羞愧和心虛。
齊衍身為掌門座下首席大弟子，跟隨掌門授課多年，在每三年一次的教學中，這種場面早已屢見不鮮。
不識字，不丟人。
因為，在這些人中，這類人本應會佔大半。
平合宗區別於其他宗門，最大的「亮點」，便是宗門師長，大多願意主動出山，尋找世間有緣人。
而這些所謂的有緣人，大多都埋沒於世，沒有什麼藏於市井，修仙求道沒有門路，只是獨守一方天地，偶然腦子裡誕生出幾個苗頭，卻和一個「緣」字，扯上了關係。
出身草根，又如何要求其有大才。
而平合宗，願意給所有人，一個改變的機會。
但是，這個機會，需要他們自己去把握。
換句話說，今日，或者明日，只要有人提出這個，或者類似的問題，齊衍，或者其他峰的弟子，皆會會出手，為他們解決困擾。
但是，前提，必須是有人主動提出。
說白了，還是一個字「緣」。
看你願不願意去「求」，只要一句話的事情，卻往往簡單，又殘忍。
齊衍對上鄭聰慧的雙眸，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後，動身走到鄭聰慧面前，將手中破舊的『靜心訣』遞到了鄭聰慧面前。
鄭聰慧雖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小心翼翼地接過這本書。
一時間，手腳不知道該放哪裡，嘴巴張了又閉，更是不知說些什麼。
「集中注意力，看它，你會看懂的。」
齊衍像是沒有看到鄭聰慧的慌亂，指尖劃過泛黃的書頁，柔和的聲音，緩緩引導鄭聰慧，將視線放在手中的『靜心訣』上。
鄭聰慧順從齊衍的指尖追尋而去。
只覺得書中的文字，像是被齊衍賦予了靈魂。
在指尖劃過之際，文字躍躍欲試，彷彿要從書頁上跳躍而出。
鄭聰慧看得如痴如醉，怎麼都挪不開眼。
而在旁人看來，現實，卻是另一種樣子。
齊衍的指尖劃過不過一瞬，便收了回去。
緊接著，鄭聰慧漆黑的雙眸閃過一抹金光，然後，原本還束手束腳的鄭聰慧，像是變了個人，貪婪地翻閱著手中的『靜心訣』。
本就破舊不堪的『靜心訣』，在鄭聰慧魯莽的動作下，彷彿隨時都會四分五裂。
看得周圍眾弟子不禁為他捏一把汗。
反倒是齊衍，依舊選擇性眼瞎，直接無視了鄭聰慧的行為。
抬眸，再次掃過眾弟子，難得「好心」問道：「可還有弟子不識字的，現在站出來，還有機會。」
這話一落，還不等這群崽子作出反應。
齊衍身後的齊歡生，先一步激動地站了起來，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齊衍的後腦勺。
似乎要將某人的腦袋開葫蘆瓢兒了。
齊歡生：大師兄腦子沒毛病吧？！
要是他耳朵沒出問題，大師兄這種行為，是在干預旁人的「緣」吧。
如果世界法則沒變，這可是大忌！
一向重視修為的大師兄吃錯藥了吧！
齊歡生臉色連番變化，覺得此時場面，甚是魔幻。
可眼見著四五個弟子左右看了看，接連起身，向齊衍表明自己的問題，而齊衍也的的確確出手后。
齊歡生的面容，終究停留在了驚恐上。
「沈清師姐，我的耳朵沒出問題吧……」
齊歡生望向身旁的冷美人，試圖從最最最淡定的師姐身上，得到一絲安慰。
但此時的沈清，臉色也並不好看。
面對齊歡生的詢問，沉默半響，緩緩開口道：「……沒有。」
齊歡生看看齊衍，有看看師姐，壓低聲音道：「那大師兄是吃錯藥了？這樣可是要折損氣運的！」
「不許胡說，大師兄這般做……必然有他自己的考量，不是我們能揣度的。」
沈清掩去面上複雜的神色，難得說了句違心的話。
說真的，別說是齊歡生了，就算是自認為了解齊衍的沈清，如今也有些拿捏不住，齊衍到底在想什麼。
就因為一個憨厚老實的弟子，突然善心大發，做出折損自己氣運的事？！
她的大師兄，不會被人奪舍了吧……
要知道，在沈清眼中，她這個大師兄，雖表面溫和好相處，但事實上，卻和每個人都保持距離。
面熱心冷，永遠將修鍊放在首位。
似乎這輩子，都不會有人，能走進他的心裡。
了解他的人私下都叫他什麼來著……哦，笑面虎……
沈清：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大師兄，大概真的吃錯藥了吧~
……
齊衍摸了摸略微發癢的鼻子，總覺得有哪個崽子，在背後說他壞話。
指尖溢出的流光紛紛沒入站起身的新弟子眉間。
下一秒，和鄭聰慧類似的癥狀接連出現。
只是細細看來，這些人對書案上『靜心訣』的渴望，表現得遠沒有鄭聰慧誇張。
但縱然如此，齊衍看著後來起身的八個弟子，還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至於其他選擇繼續隱瞞的……不好意思，機會已經給過他們了，是他們自己沒有把握住，就不要怪他無情了。
人世間的機會，怎麼會有整整「兩日」時間，讓你猶豫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