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痴男怨女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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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再一次與遲太坐在遲家的客廳,南夢回比第一次來的時候更加的心驚膽戰。
遲晚成見她到來很是歡喜,甚至親自遞了茶給她。
谷素錦拍拍遲晚成,閑話般道:「最近又畫些什麼,把新圖拿下來給我們看看可好?」
「好。」遲晚成應聲,起身上樓。
谷素錦看著孫子上了樓,才面向南夢回,問道:「這兩次都是晚成招待你,你覺得晚成可有什麼不妥?」
這「不妥」兩個字讓她咯噔一下。
試探抑或在告訴她什麼?南夢回細品著這句話,似乎想通什麼之時,谷素錦隨即出口的話讓她像是中了頭彩又似踩進雷區。
「看得出來,晚成對南小姐很有好感,這孩子,一直是難以接近的。你呢,聰明漂亮,大方得體,我很喜歡。所以就想看看,你們這兩個孩子有沒有緣份。」說著,谷素錦親昵地拉起南夢回的手:「這樣的話,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和遲家成為一家人?這是水城多少名門閨秀的夢想。可是此時此刻,谷素錦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姿態,南夢回只覺得面前突然出現一個天大的坑,她跳下去,就是萬劫不復。可是,成為遲家一份子的誘惑,太大了。
原來,先前對南生集團的「舉手之勞」是需要她這樣的回報。
若是換做別人說出此話,她或輕視,或直言拒絕,或心下衡量利益。可是對面坐著的是一句話就能決定南生集團生死的谷素錦,而她口中那個對自己有好感的人,是可能繼承整個遲家的遲晚成。
若說遲晚成有個金身也不為過。
如同洞悉了她的遲疑,谷素錦又道:「夢回啊,你不用這麼快答覆我,這婚姻之事畢竟是大事,奶奶可以給你時間考慮。或許回去和你父母商量一下也好,看看他們對於你成為我的孫媳婦兒是什麼態度。不過奶奶看得出來,你是個有主意的孩子,想必也不需要參考旁的意見。」最後她微微嘆了口氣:「當然了,如果你不喜歡晚成,那就是我們祖孫沒福氣了,奶奶也不強求,你就當奶奶沒說過好了。」
谷素錦語速很慢,言語之中親疏有距,恩威並施,可每一個字似乎都在提醒南夢回,遲家兒媳這一稱呼,代表了什麼。和父母商量,南榮生一定雙手把她送到遲家,因為他太清楚,遲家孫媳婦這個身份能夠給南生集團帶來不可估量的利溢。而她的主意,即便不是為了娘家而是為自己,遲晚成亦不不輸於任何人。
可是,縱觀這水城,想要成為遲家孫媳婦兒的女人怕是不計其數吧。怎麼偏偏是她?
遲晚成捧著畫板走下來,身後跟著抬著畫架的傭人。將畫作擺正,遲太招呼她過去看畫。
是一幅素描初稿。
紗簾遮掩的陽台上,一男一女對視著,男女身後卧著一個端著酒杯的醉酒男人。
寥寥幾筆,雛形清晰。畫中人的五官只是簡單勾勒並不明晰,卻已經讓南夢回看的明了。
她抬眸,遲晚成眼中一片清澈純真,對著她友善的微笑。只是此時這一抹笑,讓她膽戰心驚。
帶著谷素錦的那句「仔細考慮」她推辭了午餐邀請離開遲家,直到回到家中,她似乎還沒從意外中回過神來。
手機不斷響鈴,大有鍥而不捨的精神。
她掏出電話,不耐接起。
蘇歡的聲音隨之傳出,「夢回,看新聞了嗎?遲輕年半毛錢都沒留給遲笙、遲允諾母子,活該他們……喂喂,夢回……」
南夢回快速的打開電腦,無需搜索,頁面直接跳出如此爆炸性的新聞——「22歲的遲晚成將成為遲家最新一代的家主,並且要在三年內將遲氏推向珠寶業的另一個高峰」。
偏偏是這個時候對外宣布了這一切。只要她點個頭,她就會成為令水城所有待嫁女子羨慕嫉妒恨的對象。遲晚成,遲家新一代的家主,而她——
一些事,似乎瞬時明了。
純真如孩童的遲晚成如何將遲氏推上高峰。
遲太為何此時單單要她這個兒媳婦。
一些事,在明了的同時,她又百思不得其解。
按掉蘇歡的電話,她快速的按下那個早就爛熟於心,並不是想忘就能忘記的號碼。
低沉略帶嘶啞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夢回。」
她直切主題:「對你有什麼好處?」
那邊所答非問,「就當我送你最後的禮物。」
「好貴重的禮物。對我,你可真是煞費苦心。」南夢回冷笑,「遲允諾,我很期待,隨遲晚成叫你表哥時,你的表情。」
「夢回,我愛……」電話在那個「你」字沒有說出之前被她切斷。
過期的愛語,她不能留戀。
……
東方的天際尚未露出白光,水城尚在沉睡,玻璃在月色下泛著冷光。
南夢回持著酒杯靠著窗子,窗外是被燈火包裝著的城市,入目的全部都是炫目而高雅的,當視線穿透這層如夢的包裹,剩下的大概只餘下冷漠與彷徨。
燈光乍亮,南夢回下意識的閉一下眼,再睜開,手裡的酒杯已經落在燕歸的手上,她一仰頭就將這杯82年的拉菲牛飲下去。
「浪費。」這麼好的酒,可惜了。
燕歸無謂的舔舔唇角,「你一夜都沒睡,還在生我的氣?」
「你在乎嗎?」她冷笑一聲,拿了新酒杯又蓄滿酒。持著紅酒,站在冷光下的她,妖艷如吸血女伯爵。
美到極致。
「媽,你幸福嗎?」她忽的問。
燕歸黯然,那兩字早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走失了。「你爸回家的時候,應該是幸福的。」
多麼卑微的幸福。
家對於南榮生來說就像是鍾無艷的宮殿。
有事鍾無艷,無事夏迎春。
母親的幸福到底在哪裡?難道就是等候那個男人帶著目的的回歸嗎?
晨光衝破黎明,也衝破那個關於幸福的疑問。
一夜未眠的南夢回並沒有容顏憔悴,嫣紅的唇色,明媚的妝容,依舊的明艷照人。
反之坐在她對面的蘇歡一副嚇傻模樣,咖啡漬掛在唇角跟衣領,狼狽至極。她卻完全的不顧,四處張望一下,見無人注視他們才壓低聲問道:「我沒聽錯吧!那老太太要讓你當她孫媳婦?」
南夢回面無表情的點頭,「我還在考慮。」
「考慮?」她忍不住激動的低低叫了一聲,身子向前傾了傾,「你還考慮什麼?這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在你南夢回的頭上,你只要張嘴吃下去就好,真的不用考慮。我就說人家不會無緣無故的給你打包十份濃湯,被我說中了吧!」蘇歡眼睛發亮的掰著手指頭接著道:「遲晚成是遲家唯一的繼承人,遲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以你的姿色、能力、智慧,想要哄那個小屁孩對你俯首稱臣一點都沒有難度。」
「小屁孩?」南夢回對這個詞發出異議,眉頭不自然的蹙起來。
蘇歡道:「遲晚成今年22歲,正好比你小三歲,不是小屁孩是什麼。不過你們年紀還真是般配,女大三,抱金磚。那小子長的怎麼樣?」
「你見過。」
「見過?」蘇歡指著自己,「我什麼時候見的?我怎麼不知道。我只喝過他的湯,哪見過他的人。」
「慈心堂五周年慶。」
蘇歡看著她的表情,小臉瞬時皺巴起來,不確定的問道:「夢回,不會是那個……那個醉鬼小子吧?」見她勾起唇角肯定了她的答案,蘇歡狠狠一拍額頭,感嘆的發聲:「這叫什麼緣分啊。」
緣分?以利益為地基的婚姻,總不會是天賜良緣吧。
就在南夢回權衡遲晚成的出現是不是一段孽緣的開始,她再一次確定她這輩子最大的孽緣是——遲允諾。
這天,南夢回和蘇歡才從咖啡廳出來,迎面衝過來一個人,在兩人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猛地將手裡的一大瓶冰冷液體潑到向她們的臉。
「啊!」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人同時驚呼出聲,而那冰冷的觸感甚至將走在前面的蘇歡逼退了兩步。
在蘇歡的尖叫與咒罵以及圍觀人群的熙攘中,南夢回無比鎮定的掏出手機,屏幕上閃現著那個熟悉的號碼,她接起來,裡面傳出的卻不是熟悉的聲音。
尖銳的女聲帶著嘲弄,「南夢回,我早就警告過你別惹我。遲允諾是我張靜君的未婚夫,你記住了。不然下一次可就不一定是這麼簡單的髒水了。還有你最在乎的臉,別逼我毀了它。」
「知道為什麼兔子比狐狸跑的快嗎?」南夢回看著街對面已經向她走過來的人,臉上的表情越發的淡定,「因為跑對兔子來說是逃命,對狐狸來說只是覓食。」
「誰逃命誰覓食不重要,我只在乎你——」張靜君在電話那邊叫嚷著,南夢回言盡,直接掛斷。
電話斷了的一瞬,一塊潔白的手帕遞到她面前。她抬眸看去。一時間,竟有幾分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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