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東郊圍場
君子不立危牆,不行陌路,不入深水,不坐垂堂——《孟子.盡心上》
「世孫小心!」武世祿大喊,前方的洛格還沒有意識到危險將至。武世祿下意識的伸出翅膀護住他,幾乎瞬間,一支弓箭穿過他的翼膜在距離洛格太陽穴幾厘米外堪堪卡住。
「不好。」洛格大驚,對武世祿大喊。「往水潭跑,從灘上起飛!」
武世祿打開翅膀斜下身子讓王世訓爬回項鞍上,同時伸爪拔掉翅膀上那支箭,咒罵一聲后也立即往水潭邊跑。
「是殿前衛,他們找到我們了!」樹林里傳來一句怒吼,緊隨其後的是更多的箭矢。
武世祿已經不奢求自己龐大的身體不再中箭了,只能祈禱那些箭上沒有毒。身側傳來的刺痛告訴他必須在跑快點,否則就再也出不去了。
洛格俯下身子緊緊貼在武世祿脖子上,他的襆頭被刮掉了——這時即使一根伸出來的樹枝都有可能對他造成致命一擊。
威世寧這邊也被身後的劇變嚇了一跳,但還沒等他專屬看看發生了什麼,對面的那條天龍就已經抓起長戟向自己刺過來,情急之下威世寧抬起綁有臂弩的前臂抵擋,鋒利的戟刃切斷了弩弦堪堪被卡住。
對方這是下了死手,威世寧心裡一緊。對方抽回長戟,卡在上面的臂弩也被一同扯了下來。
威世寧這時也顧不得什麼斯文了,撲上去像先祖一樣用尖牙和利齒與之搏鬥。
對方立起前身騰出另一隻前爪抓住戟柄意圖用橫刃揮擊,威世寧自知躲不掉便迎難而上,向前一躍用頭撞擊對方的胸口,同時伸出左翼擋住對方的長戟。
好在龍族在地面上使用長戟並不靈活,威世寧的翼骨攔在了戟柄,阻止了鋒利的戟刃刺向自己。頭角頂在對方的胸口上讓對方失衡險些摔倒。
但對方也非等閑之輩,迅速扔下長戟用四肢穩住身子,扭身一躍甩尾用尾刃刺向威世寧的喉嚨。
威世寧只得人立而起躲避刀鋒,鋒利的尾刃化開了威世寧的華服在他胸前的鱗片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緊張的情緒讓威世寧一時感覺不到太多疼痛,但剛剛放下前爪映入眼帘的就是對方那一口瞄準自己吻部而來的利齒……
接連的攻擊讓威世寧來不及招架,只能繼續偏頭躲避,周圍的世界消失那張血盆大口之中而自己馬上也要被吞沒。
但就在最後一刻,身後卻飛出一支箭矢,從自己的兩角之間穿過直擊對方眉心。
對方哼了一聲,致命的咬擊偏了方向擊中了自己的肩膀,好在有箭囊的挎帶,只是被咬掉了一小塊肉。
方才那一箭本該是致命的一擊,可惜這支箭矢不是戰鬥箭而是狩獵箭——靖州自《限鐵令》發出后即使是宮中也將很多不必要鐵器回收,狩獵箭的箭頭也由鐵制換成了骨質。
龍族的頭骨堅硬且鱗片光滑,箭矢掀開了幾個鱗片后便以一個角度從對方頭上劃過。
威世寧不敢耽擱,借對方失衡的機會意圖扭轉局面,立即揮舞前爪刺向對方的脖子。
只是自己的爪子因掌文多於掌武並沒有對方那樣鋒利,爪間在對方的脖子上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傷口但卻沒有撕開氣管與動脈。
好在這一擊徹底打亂了對方的節奏,對方不敢貿然進攻,而是拉開距離準備再次尋找機會。殊不知此舉正中威世寧的下懷,他乘勝追擊發揮自己火龍的優勢,深吸一口氣,點燃火焰直擊對方的面門。
對方在最後一刻意識到了威世寧的意圖,下意識展開雙翼護住自己的臉,炙熱的火油粘在他的翅膀上熊熊燃燒,一些從雙翼處劃過的火焰還引燃了他身上的棉甲。
靖州龍兵多備棉甲,這種盔甲以文蘭棉填充,添加牛皮、紙漿等材料提高防禦力,配合龍族自己的鱗片對火銃等火器有很好的防禦力,但對火焰卻是雪上加霜。
龍族的鱗片能抵禦住短時間的高溫,但翅膀上只有皮膚沒有鱗片,而且遍布飛行時感受風向的神經,劇痛席捲了這條方才來勢洶洶的天龍,他尖吼著滾到旁邊的湖裡,掙扎著像一條擱淺的魚。
「洪明君!快到天上!」威世寧身後傳來洛格的聲音,武世祿恰在剛剛衝出樹林,其背後的洛格抬頭便發現了威世寧的險象,不顧身後的的箭矢起身搭箭,最終扭轉了局面。
但威脅遠遠沒有結束,又有一些箭矢從身後的樹林中射出,但這次他們的目標是自己。
威世寧趕緊起跑,這裡風很小,而且地面很軟並不適合起飛,威世寧只能拚命揮舞翅膀加速,而這時展開的翅膀無疑成為了箭矢的活靶子。
一支箭矢刺破翼膜磨卡在威世寧的翅膀上,覆蓋著鮮血的箭頭泛著金屬的光澤——敵人的箭都是鐵箭頭!
樹林中的那些人絕對不是一般的弓箭手——他們的每一枚箭矢都瞄準自己的關節處,瞄準那些鱗片間隙處的柔軟要害處。
武世祿和威世寧沿著湖岸狂奔,武世祿一邊在後面給威世寧擋箭一邊低頭用身子護住洛格。而威世寧的翅膀更大更有力,最終率先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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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飛時的龍翅膀會產生很強的氣流,一般會影響後方龍的行動,不過有些經驗豐富的龍會利用這個氣流,反而將其變為墊腳石幫助自己起飛。
武世祿就懂得這個技巧,調整翅膀的角度一躍而起。
天空近在眼前,只要自己能飛出這片湖便能逃出生天。
可就在他略過湖面的瞬間卻發現湖水下方閃過一道黑影,沒等他反應過來,方才平靜的湖面突然爆出一片巨大的水柱,一張藍色海龍毒蛇一般的臉出現在水柱中間,鋒利的前爪直擊自己柔軟的腹部意圖將自己開膛剖腹。
武世祿用盡全力猛揮翅膀來提升高度,利爪劃過肚皮留下四道血痕堪堪避開攻擊,但那條海龍還是抓住了他的尾巴,試圖把他扯到湖裡。
一陣皮肉撕裂的劇痛從尾巴傳來,巨大的力量險些讓無世祿失衡落入水中。
想淹死一條龍並不容易。但天龍的身體結構與海龍不同,天龍無法從水中起飛,一旦落入水中天龍巨大的翅膀會被水面吸住無法脫離,而且天龍后爪也沒有能夠游泳的蹼,只能用力慢慢游到岸邊才能脫困。
眼下這種情況自己一旦落水必死無疑,更不要說背後的洛格。
「昌明君!」威世寧大驚,眼下貿然用龍焰攻擊海龍難免會誤傷武世祿,自己只好俯衝下來揮爪攻擊那條海龍。
但沒想到海龍的另一隻前爪上竟然有一支龍用匕首,就在威世寧的利爪即將刺向她的臉時,她突然從水中抬起握有匕首的爪子向威世寧刺去。
這條海龍刺擊的方式異常精準,龍族胸前的鱗片都是從上往下交替覆蓋的,而她的攻擊恰是自下而上,匕首閃爍著寒光的利刃穿過威世寧鱗片的間隙深深刺入他的胸口。
海龍命中威世寧后便放棄了匕首以免失去平衡,從接敵到現在這不是威世寧第一次受傷了,但這一次的感覺明顯不一樣,受傷處的酥麻感並不強烈,但自己似乎像是胸口被猛打一拳后突然喘不過來氣,渾身的力量也流走了,大腦空了一拍,隨後便是落水的衝擊。
「洪明君!」洛格和武世祿慌了神,武世祿在與海龍較量的過程中體力飛速流逝,尾部流出的血順著海龍的前臂流入湖中染紅了一大片。
洛格知道在這樣下去所有人和龍都得折在這裡,眼下威世寧情況不明,武世祿也無法自救,能讓武世祿脫困去叫救兵的只有自己。
這批逆賊不是烏合之眾——保持近戰距離,並根據對方的種族把對方往地面或海面上壓制,這種攻擊手段明顯是單獨飛龍對抗龍騎兵的方法,他們絕對受過軍事化訓練,要是自己和威世寧都折在今天,不知道他們背後的勢力要在靖州掀起多大的風浪。
但掙扎中的武世祿沒法為自己提供一個穩定的射擊平台,貿然射箭只好消耗掉最後的機會。
掙扎中的武世祿身體又是一抖,洛格身後的褡褳撞到他的腿上,洛格一驚,回頭看了看鞍具後面的褡褳,心生一計。
洛格立即扔掉手中的箭,把弓掛到肩膀上,抽出腰間的匕首轉身隔斷褡褳的束帶,一道寒光滑過後,褡褳脫離了鞍具,掉了下去。
褡褳直直的落下去,正正好好的蓋在海龍臉上,擋住了她的眼睛。
在戰鬥中突然失去視野的海龍心中一陣慌亂,趕緊伸出在水中保持平衡的另一隻前爪把臉上的褡褳扯下去。
但等他恢復視野所看到的第一個東西,就是一支向她眼球直刺過來的匕首。
或許剛剛他分神的時間不足以讓洛格穩住身子射出一支箭,但拋出一支匕首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海龍大驚,歪過頭,鬆開抓住武世祿尾巴的爪子拍開匕首保住了自己的眼睛。
脫困的武世祿不敢有絲毫耽擱,尾部的力量一消失他便直衝高處洛格也立即開始搜尋其威世寧的蹤影。
岸邊兩條扭打在一起的龍一下子吸引了洛格的注意,其中那條黑龍無疑是威世寧。
還好,至少還活著。
方才落水時的衝擊與冰冷的湖水喚醒了威世寧的求生欲,他咬緊牙關游到岸邊準備重新起飛。但還沒等他抖落身上的水那條被他燒傷翅膀的龍便又撲上來,一直躲在樹林中的人也沖了出來,一共五人,追著天上的武世祿射擊。
洛格看到那條海龍也準備起飛追擊自己,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若是自己去叫救兵,威世寧估計撐不到他回來,但若是自己貿然去搭救威世寧,有可能白白送死。
「砰!」一陣巨響傳過森林上空。在場所有人和龍無論敵友都愣了一下。
「火銃!」
「火銃!」
雙方几乎同一時間想到這個名字,都惶懼的看了對方一眼,以為是對方的人開的槍。
洛格最先冷靜下來,火銃的聲音並不近而且來自西方——是自己在地面上安排的火銃隊開火了,獵物已經到那裡了。
洛格心裡一冷,那邊的部下肯定聽不見自己的呼救。但就在希望的火苗即將熄滅的時候一個念頭突然讓其死灰復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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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援兵,我們的人來了。」洛格大喊。
武世祿愣了一下,隨即便明白了洛格的意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喊起來。
「援兵來了!援兵來了!」
即使氣喘吁吁,武世祿的龍聲依然有著遠超人類的穿透力,敵人頓時懵了,沒了底氣。
「他們在這!」洛格對著看不見的援兵揮舞著雙手。武世祿抓住機會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龍吟。
果然,那條剛才還殺氣騰騰的海龍不知所措的打量了一下似乎什麼都沒有,又似乎危機四伏的天空和樹林,不甘心的看了洛格他們一眼,隨後逃回了湖水裡。正在和威世寧糾纏的天龍也推開他和人群一起轉身消失在樹林中。
「邸下。」武世祿立即飛到威世寧上空。「您還能起來嗎?」
於空中居高臨下向自己喊話有違禮節,但此時威世寧也沒時間管這麼多了,簡單檢查了一下身上的傷口對武世祿點了點頭,忍著疼痛從湖邊起飛。
「咱們到旁邊山頂上去。」威世寧對武世祿和洛格喊道。「有什麼事到那裡再說。」
洛格本想直接去與部下會合,但見威世寧如此堅決也只好跟上。
附近的山頂上多石少數樹,降落時稍不小心就會劃破腳爪。不過總體而言也還算平坦,視野也比較開闊。
兩條受傷的龍降落後來不及檢查傷口威世寧便對洛格說:「咱們不能就這樣回去,遇襲的事傳出去不知道有多少腦袋要落地。」
「怎麼了,洪明君?」洛格從武世祿身後跳下來。「你現在還在擔心那些傢伙?亂賊都到打眼皮子底下了!他們要頭上的腦袋有什麼用!」
「我不是擔心他們,是擔心你。」威世寧說。「別忘了這片地是你負責的,秋獵前發現亂賊本是功勞一件,但若是讓你爺爺知道我們遇襲,那可過大於功了。」
威世寧這麼一提醒洛格冷靜下來,不得不承認威世寧說的在理。
「那個武雲營的兵估計是假的,我在打鬥的時候把他的號牌扯下來了。」威世寧說著從挎包里拿出一個木刻牌子交給洛格。
號牌制度早在文君明公時期就已經在靖州施行,號牌上會刻上持有者的姓名籍貫和體貌特徵,是出行時必須攜帶的物證,但後來被說擾民被果狄們強制否決,直到爺爺即位后才重新恢復。
洛格接過號牌,這個號牌是木製的,說明持有者是庶民,正面寫著「魏陽郡交河縣」,反面寫著「景伯恩,舊曆二年;天龍,松綠鱗,緗眼,角直,雙翼有灰紋,背無鞍瘢,左後爪第二趾有疾;父景洪,母胡氏。」
「上面寫著他是魏陽郡的,但他說話卻帶有西邊的口我懷疑是舊西亂黨的遺孤。」威世寧說,西殿閣不時要與全國各地的官員會面,對不同地方的口音差異他也略知一二。
洛格點點頭,號牌上可以造假的地方很多,但體貌特徵和年齡是瞞不住的。按靖州的紀年法,往屆靖君龍公統治時期以其謚號紀年,如始高、文高、文明、襄明、襄桓。在本屆統治者其中一位駕崩但另一位在位時稱為「舊曆」,當下則稱為「今聖」。
如果那條天龍真的是舊曆二年出世,那麼平西之戰開始時剛剛兩歲,確實很有可能是亂黨遺孤。
「眼下就看是誰給的他行頭和這個號牌。」洛格說。「這兩個東西想搞過來可不容易。」
「這東西也不好搞。」威世寧拔下插在自己身上的一支箭,仔細打量著箭頭。「鐵頭,而且鑄造的很講究。」
洛格點點頭沒有說話,偽造號牌,私藏甲胄和軍用兵器,哪一項都是重罪,能同時搞來這三樣的人或龍,絕對已經深入靖州統治階層。
「小心!有龍來了。」一旁放哨的武世祿突然發出警告,洛格和威世寧趕忙抬頭,遠處果然有一條龍正向咋了飛來,目標明確,顯然是他們三人。
「大君,你和邸下先走!」武世祿對洛格和威世寧喊道。「我攔住他。」
「逆賊還敢追上來!」洛格憤怒的望向遠處天上的兩個黑點。「我倒要看看他們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
弓箭已經用完了,洛格拔出腰間的環首靖橫刀準備戰鬥。
「等等。」威世寧攔住武世祿。「那好像是自己人。」
天上的龍影由遠及近,果然,是一張熟悉的面孔——丘誠諒。
丘誠諒在山頂上空盤旋了一陣子后找了一塊沒有太多石頭的地方降落下來,看到威世寧洛格武世祿三者狼狽的樣子愣了足足十幾秒。
威世寧華麗的衣服已經被撕成布條,血跡在黑鱗與紅衣服上並不顯眼但地面上已經留下了一片血印。洛格雖然沒有受傷但襆頭已經丟了,原本盤起來的頭髮凌亂的散開;武世祿雖然有結實的甲衣保護,但尾部深可見骨的傷口觸目驚心。
「邸下……您這是怎麼了?」丘誠諒結結巴巴的問道。
「有反賊在林子里。」威世寧簡潔明了的說明了原因。「你來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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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丘誠諒說完威世寧轉向洛格。「你帶來的那群殿前衛,能信任多少?」
洛格現在雖為廂長,但殿前衛畢竟還是老爺子和自己老爹的——廂長這個位置從下往上看已經是絕大多數人窮極一生都難以達到的高度,但從上往下看就似乎沒這麼重要了。
洛格低頭想了想,回答說:「那五對龍騎應該沒問題。」
「這事事瞞不住,也不能瞞。我馬上就得封鎖這裡詳查——剛剛暴徒沒有從天上逃走而是躲進林子里,我估計裡面有他們的據點。」洛格看了看威世寧身上的傷口。「不過……」
「不能讓外界知道我受傷的事,我從現在開始不在圍場處出面。」威世寧接過洛格的話說。「一會你會圍場處給我拿一件右金鱗衛的官衣我先回去。」
洛格感激的看了威世寧一眼,轉身對武世祿說:「還能飛嗎?我得趕緊回圍場處調兵。」
「沒問題。」武世祿向前邁一步說,身後卻留下一道明顯的血痕。
「讓丘誠諒送你回去吧。」威世寧說。「他能更快些。」
「那你和武世祿怎麼辦?」洛格看了看兩條龍身上的傷口。「就在這等著?反賊可就在下面林子裡頭呢!」
「我們就在這裡等著你給我送衣服和醫工,不會有事。」威世寧說著指了指不遠處的另一座山頭,有一座舊塔屹立其上。「那座山上就有守備軍駐紮,反賊不敢靠近這裡。」
洛格看向威世寧所指的地方,想起來那座山後面有個村莊,因為離圍場太近正在組織遷移,守備軍也在那裡紮營監督,那座塔就是守備軍臨時徵用的空兵營地和瞭望台。
守備軍雖然也是兵部管理,但由於兵源大都是從各地輪流抽調,被稱為「更卒」,沒有像營兵和衛兵之間矛盾。當然,沒有矛盾也沒有福利,臟活累活也都是交給他們干,比如監督移村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看來方才威世寧降落到這裡不是隨隨便便選的,這周邊的情況他雖不出宮卻也和自己一樣了如指掌。
不過洛格還有些猶豫,威世寧作為龍儲傷在自己的地盤上是大過。龍儲和父親世子平級,相當於自己把老爹喊過來視察工作,結果老爹被反賊傷著了,如果傳出去,爺爺和公爺不可能放過自己,更何況自己還有一個不安分的二叔。自己幾年在殿前衛工作的功勞將功虧一簣。
但另一方面這個計劃的風險顯而易見,守備軍軍營固然有一定威懾力,但既是反賊行動必然反覆無常,所謂這裡安全反賊不敢來多多少少是一廂情願的說法。若是威世寧真的出了什麼意外,世子龍儲聯盟崩潰,自己身敗名裂。父親將再無法跟二叔對抗。
洛格心中似乎有一個天平在權衡利弊——現在瞞也不是瞞不住,至少自己得真查出來點名堂,有點功勞來應付爺爺和公爺。而反賊雖說難以預料卻也不是一定會鋌而走險。
見洛格還在猶豫,威世寧催促道:「沒時間多想了,咱們擱這耽誤一秒反正都有可能逃走!到時候就全完了!」
洛格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點點頭。因為情況緊急來不及把武世祿身上的鞍具移過來。洛格僅僅用一根狩獵時的繩子把自己的腰帶和丘誠諒的肩帶綁在一起便準備起飛了。
「好在這裡不屬於圍場處,回去后西殿閣和殿前衛的報告各寫各的,不要刻意隱瞞,但非必要不牽扯。」威世寧在丘誠諒起飛前對洛格說。
「我知道。」洛格回答說。「你在這注意安全,一會我就派那五對龍騎送你回去。」
說完洛格便匐倒在丘誠諒背後,一手抓著繩子一手抓著丘誠諒的背帆,隨丘誠諒一起飛到空中。
望著丘誠諒遠去的身影威世寧心裡也很忐忑,周圍的環境很安靜,沒有剛才狩獵與戰鬥時的喧鬧。但這種安靜甚是詭異,反賊就在眼前的樹林之中,可能正在手握利刃緩緩靠近自己……
方才的戰鬥現在回想起來如同一場噩夢。死亡第一次與自己如此貼近,戰鬥的緊張過後威世寧感覺渾身都在不自覺的顫抖,他想要解掉手臂上臂弩的殘骸卻發現根本做不到。
威世寧想通過思考轉移注意力以恢復對身體的控制——方才的反賊由一條天龍一條海龍和幾個人類組成,組織有序偽裝出色,絕非幾個頭腦一熱就來行刺的刺客。
若說如今大靖最不安分的那幫人無非就是西黨遺孤,但僅憑他們掀不起什麼風浪,能弄到武雲營的裝備和魏陽郡的號牌,還能有路引一路來到首府,定是背後有什麼勢力援助。
他們出現在東郊圍場固然不會是巧合,最大的可能就是想破壞這次會盟,將大靖推向戰爭的邊緣。
如果如此誰會受益呢?一大串名字從威世寧腦海中浮現,冰島,東陸甚至洛格的二叔都有理由,細思極恐。但要想真的了解那隻能等洛格查下去了,與自己無關。
威世寧深吸一口氣,身體不再如方才那般顫抖了,反而有些疲憊。他看了眼一旁的武世祿,武世祿很識趣的沒有注意自己,而是正背對著自己警惕著周圍的一草一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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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世祿是個老兵了,他經歷過更激烈的戰鬥受過更嚴重的傷。不過威世寧敢肯定在他嚴肅的表情下同樣恐懼——如果自己受傷的事傳出去,一個龍儲一個世孫還有一個侍衛,誰最倒霉一目了然。
自己建議讓丘誠諒送洛格回去的時候他就選擇了保持沉默,間接把自己再次置於危險之地,固然是私心作祟——他必須保證把這件瞞到自己立出新功勞之後,而若是反賊真的鋌而走險攻過來,他拚死一搏也能得一個忠心護主的名聲保住家裡的龍。
當然,他也不會天真到以為能唬住自己和洛格,肯定能看出來是自己和洛格順水推舟給了他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這樣冷靜冷靜后威世寧感覺身體的控制權逐漸回歸,但疲憊感卻越來越濃重,想要再思考些什麼大腦已經開始抗議了。
威世寧再次深呼吸,試著把臂弩解下來,這次很順利,臂弩的殘骸咔一聲便脫離了手臂落到地上,望著地上臂弩的殘骸威世寧有種醉酒的感覺,有些眩暈,很想閉上眼睛睡一覺。
這種感覺不對勁,威世寧強打起精神。難道是因為自己受了傷?但身上的傷口並沒有想象中那般疼痛難忍。那莫不是敵人的武器上有毒?但一旁的武世祿卻沒有什麼反應。
困意就像入夜後的霧一般漸漸濃郁,將自己的一切思緒都淹沒在霧靄之中。周圍的安靜愈發詭異,連風吹草地的聲響都消失了。
這時威世寧身下卻突然傳來一聲液體滴落的嘀嗒聲,彷彿是這萬籟俱寂的世界唯一的聲響。
威世寧低頭一看,自己腳邊已然出現一汪血窪,晶瑩剔透的龍血映著自己的臉彷彿是地獄中自己的凝視。
威世寧頓時感到一股強烈的恐懼,忙伸出一隻前爪摸向胸前的傷口,果不其然,深紅的衣服濕漉漉的,已經浸透了自己的鮮血,血液順著前肢鱗片的縫隙如一條條小溪般流淌地面。
胸口的堵住傷口的匕首已經不見了,順著血跡威世寧看到它正於陽光下反射著血色寒光靜靜的躺在方才自己降落的地方。
「不能是現在……」
威世寧撕開胸前的衣服,胸口表面沒有什麼明顯的傷痕,也依然沒有特別疼痛的感覺,但血液如同即將衝垮堤壩的水一般流淌著,隨著心跳的頻率有節奏的噴涌著。
威世寧立馬趴下來,騰出兩隻前爪攥著從衣服上扯來的布條掙扎著想要堵著傷口,但這小小的傷口卻依然不緊不慢的從鱗片的縫隙處向外滲血,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這具身體。
一旁警戒的武世祿終於發現了異樣,趕忙轉身向自己跑過來。威世寧也想走上前,可剛剛起身腿一軟便趴倒在地上,隱約看見武世祿似乎在對自己喊些什麼,但除了耳邊的嗡鳴什麼也沒有聽見。
「這裡不是……心臟的位置……是要偏一點……對吧?」
威世寧感覺眼皮非常沉重,不自覺的合上了眼睛想要歇一歇,在黑暗中似乎輕鬆多了,方才的眩暈也變成了一種輕飄飄的感覺,似乎自己不必再揮舞翅膀便能翱翔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