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真相
眼見快到端午,便是京中翻個天,這節照樣得過;遂不少商販都提前掛上了東西,搶佔個先機
和大街上捎帶的幾分節慶氣息相比,趙府就顯得冷清許多。府邸依舊是那座府邸,門牌依舊是那塊門牌,可再無當初一品大臣的榮光
跪在面前的姑娘容貌是出挑的,雖不及絕色,卻也算得上美人。翊陽坐在首位,單手撐著額角,擺弄著空空的茶杯
「怎麼,還沒想好?」
落下的聲音清淺,聽不出喜怒,趙文蘭也不敢抬頭去看她的臉色,只能揪著裙擺低應道:「臣女愚笨,不知該想什麼,還望公主明示。」
對這回答翊陽倒沒覺得意外,只是輕笑了兩聲,但看她的視線卻冷了幾度
自事發那天起,她做了諸多設想,依然無法將事件始末完全串聯起來。皇上和太后默契的在同一時間上出手,但目的背道而馳,意外造就了如今的結果;細算下來皇上的目的間接達成了,可太后呢、她真有那麼好心給皇上鋪路?
「趙家落到這個下場,可是你想看的?」
翊陽再度開口,語氣和之前一樣沒什麼情緒;但擺弄茶杯的手卻停了下來
趙文蘭頭伏的低,看不出任何錶情;整個就恭順的跪在那兒,十分有教養的模樣
「臣女、」
「一個妓子所生的庶女也配臣女二字!怕不是趙尚志對你太好,讓你忘了自己的出身?」
她將想開口解釋,卻不料剛還平靜的人突然發了狠,厲聲質問,直接將她的話生斷了去
瓷杯碎裂,發出清脆的聲響;飛濺的碎片砸在裙擺上,猶如落在心口,只要稍稍用力,便會扎進心窩
趙文蘭被嚇得不輕,拽著衣裳的手越發用力,精緻的指甲幾乎嵌進掌心之中;此刻她除了哭,好似無法再有任何反應
搞清了來龍去脈,再看她如今的模樣,翊陽只覺可笑;一個妓子所出的庶女,她連正眼都沒瞧過,又豈會料到能在她手上栽一回
「其實我不太懂,趙家待你算得上極好,並沒有因你母親身份而苛待過你;相反你的生活跟別家嫡女都有的一比。太後到底允了你什麼?能讓你如此不計後果為她賣命」
再度回歸平淡的語氣並未讓人心平靜下來,反而更加清楚眼前的人早已洞悉一切,今日來,不只是試探……
「對了,我來時瞧見文舒在後門和府內下人見面,也不知她們說了什麼;你要不要猜猜和你有沒有關係?」
聽到這兒,趙文蘭才是抬起了頭來,臉上雖掛著淚痕,卻並不見悲傷與害怕,有的只是滿臉震驚。但見翊陽臉上浮現的笑意,似乎又有些不對勁
「你詐我?」
「呵~;你是覺得本公主太閑還是自認為你這顆棋子很重要?」
面對她的質疑,翊陽嗤笑一聲;將放在手邊的東西拿了起來
「聽說這東西叫地生血,是補氣血的良藥」
如果說之前趙文蘭還有所懷疑,但地生血三字出來后,她就知道這人是真的全都知道了
原本跪著的人如泄氣般坐了下去,從驚慌失措再到無所畏懼也不過片刻之間
「呵呵……用對了自然是良藥;公主你知道嗎,這地生血和春宵一刻本就是一種葯」
「這是地生血的種子,聽說一百株中也難有一株能結出來,而且就算結了也只得一顆,可謂千金難求,因此坊間稱它為血金珠。你看,太后不過動動嘴,這千金難求的東西便有人大把大把的送過來。你說到底是這東西本來就沒那麼珍貴還是在權勢之下一切都變得廉價」
或許知道沒有任何生的機會,此刻的趙文蘭沒有任何的害怕和敬意。她緩緩起身,朝著翊陽走過去。自然而然的接過對方手中的香囊,將裡面的東西悉數倒在了掌心,遞到了翊陽面前;艷紅的顆粒如黃豆大小,渾圓且帶著半透明的光澤,離遠了看倒有些像紅寶石,璀璨奪目
翊陽沒回話,視線在她手中流轉片刻后落定在她變幻不定的臉上
面對她的視線趙文蘭自嘲的笑了笑,這可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嫡長公主,又怎麼能理解她的意思呢
「你知道沐晨汐那個蠢貨知道大師住在你府中時是什麼反應嗎?」
「哦,對了對了…比起這個你應該更想知道我是怎麼知道大師在你府中的吧」
「說到底這可還得多虧我那個好侄兒結交了一個好朋友呢~哈哈……」
趙文蘭邊說邊笑,每說一句便將那血金珠往嘴裡送一顆,像吃糖豆似的;一側的翊陽就那樣冷冷看著,並不阻止;那東西本也是要給她的,如今她自己吃了也省得她麻煩
不過趙文蘭有句話說對了,她的確很好奇這個無權無勢且和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如何會知道了無在她府中
關向陽不是分不清輕重之人,此事必然不會亂說;如此看應該是趙文傑兒子心思縝密,從細枝末節中猜出來的。趙家尚未站隊,長公主府倒台於他們而言並無好處,所以此事本該和他們無關,但架不住家賊難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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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比,沐晨汐可真是太蠢了;我就那麼輕飄飄的提了一嘴,她轉頭就用趙朔威脅我嫂嫂;到底鄉下來的,也沒見過世面,三兩句話就糊弄了過去」
「說到底還是沐晨汐沉不住氣,事發后她若不逼我那膽小如鼠的嫂嫂去認罪,她又怎麼會想到去找我哥求救呢。」
「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唉~誰能想到平日看起來沉穩體貼的侍郎大人取起結髮妻子的命來連眼都不帶眨的」
也不知是葯起了效果,還是絕望后的放縱,趙文蘭說的聲情並茂,言語雖還清晰,可神態卻已有些瘋癲
「有些人就是生來命好,便是蠢笨如驢,仗著家世地位依然可以風風光光的嫁入高門大戶,做前呼後擁的正牌夫人。」
「是真待我們好嗎?以備不時之需罷了。你瞧,我都這般年歲了親事卻依舊沒有著落;你知道為什麼嗎?」
提起這個,趙文蘭的眼裡帶著濃濃的嘲諷,她當然知道翊陽不會回答,所以在吃下最後一顆血金珠后她又喃喃繼續
「如你所言,我乃妓子所出的庶女,即便父親官至一品又如何,世家大族不會娶這樣的女子做正牌夫人,低門小戶又怎麼夠得上戶部尚書的門檻。我的歸宿就只能是這京里某棟高宅里的偏房;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妓子,庶女像烙在骨血里的印記,隨著我的身體再流向下一代,周而復始,無限輪迴……」
藥效最盛時,像有一股火在體內燃燒;自心臟流向四肢百骸的血液便是它的燃料,隨它流過的地方都炙熱,沸騰;灼熱的疼席捲著全身上下每一處地方,哪怕指尖發梢,哪怕頭皮腳心
昏黃的燈火搖曳,執燈的婦人站在屋外,平靜的很;屋內的一切嘲諷也好,控訴也罷,好似和她沒有半分關係;她就那麼提著燈在一片鬼哭狼嚎的撕心裂肺中等著裡面的人出來
翊陽對這些不怎麼來往的世家夫人小姐其實印象都不深,其一是沒什麼利益牽扯,其二是她一直認為這些人終日里除了爭風吃醋就是互相攀比,翻來覆去也不過就內宅那些長長短短。如今想來,內宅其實也是另一種戰場,其腥風血雨不差朝堂半分
一老一少就著朦朧的燭火前行,直至門口,也沒見半個下人;倒也不是刻意迴避,只是樹倒猢猻散,今非昔比而已
這段路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或許原也是有話要問的,可見她等在門口后,心裡便明白一切都是理所應當、一切都是本該如此;一個貴妃外加侍郎夫人的命,於這場鬧劇而言,已經足夠了
學宮還在,趙家歸京不是難事,屆時若重掌戶部,太后便再無可能;萬般算計都給他人做了嫁衣,想必此刻的太后該是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