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長安治事州府
長安治事州府。
屋外秋雨連綿,像是一張大網一樣籠罩在灰濛濛的天空之下。幾個僕人正在擦拭正堂門口的地板,地板上是帶著黃泥的雜亂的腳印。
就在一盞茶的時間之前,整個治事州府的任職大人都被叫到州牧正堂開會。待所有人都到齊以後,夏侯楙邁著四方步從后廳走了出來。
夏侯楙年輕時習得武將基礎,身材魁梧挺拔,如今稍有發福,但穿上官服頭戴攢珠四方帽以後,整個人顯得尊貴英武。
夏侯楙對著一個主簿點點頭,主簿就上前半步說了今日緊急聚集的議題。城內最近突然謠言四起,說長安城樓上出現怪異的鑲旗,然後就有蜀諜在城中燃放黃色的煙花接應,謠言甚廣的地方人們閉門不出,說諸葛亮借了天兵天將不日就要攻破長安城。把大家聚集起來就是梳理一下各自掌握的信息,想辦法把謠言給消散了,如果讓御駕親征的天子聽到這些消息,整個州府都要依律論罪了。
夏侯楙一直沒有說話,他端坐在堂案前邊,眼睛像是閉了但又睜開著一條縫。
「州牧大人,這兩日的謠言我們參政局也調查了一些,本來要在明日議事上向大人彙報,現在就做個簡單的闡述。我們收集的信息是本月初司情局到城西追捕蜀諜,那蜀諜卻出言不遜說自己的聯絡人是東別駕司馬昭,司馬別駕就把人帶回司情局調查,一周前司情局的李聞帶著手令讓城門郎張遠在第二天清晨升上鑲旗,張遙照做了,鑲旗升上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城內行宮苑附近就燃放起一顆黃色煙花,司情局和禁衛軍一齊出動也沒抓到放煙花的人,第二天,城內就謠言四起。」這是參政局大員董舒,他用不偏不倚的寥寥數語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但堂上細心的人都能聽出來端倪,他只提到了司情局東別駕司馬昭,本來蜀諜的事情也就歸司情局管,看似合情合理,但司情局跑到城西抓人的事,他一筆帶過了,是給夏侯家族留了面子。
「蜀諜是在城西出現的,夏侯晚不知道嗎?」夏侯楙睜開眼睛問了一句。
「回大人話,具體細節下官還不清楚不敢妄自揣測,今天參政局的人仍在奔走調查,以求明天給大人回復清楚。」
「要的了如此麻煩嗎?你給我說一聲,我傳夏侯晚過來回答個是否明細就行了……倘若軍情大事也像你們這樣督辦,早誤了戰機敵情。」夏侯楙打著官腔說了幾句,目光繼續往下散開。
董舒諾了一聲退回隊伍中,場上安靜了一陣,才又有一人站出來。「倘真有人接應蜀諜,那分明是砸我們治事州府的飯碗,蜀諜公開叫囂說跟司情局有聯絡,此事就不能再讓司馬昭查下去了。再查下去就不是放放煙花信號這麼簡單了……」此言一出,正堂之上無不誠惶誠恐,這麼明顯的派系鬥爭,真不適合在這個節骨眼此般大放厥詞。
眾人的目光都隨著聲音看過去,有的錯愕有的無奈有的皺了皺眉頭。只看當中立的是何人,正是統軍夏侯清。夏侯清是一個五大三粗的軍人,家族榮譽感極強,他認為夏侯家族就應該全面統治長安,但這些年皇帝總會安排一個重要的副職落在長安,所以夏侯清就理所應當的把自己當成是為夏侯家族排除異己的當頭一炮。
夏侯楙點了點頭,把目光落在軍情局魏子諫的身上。魏子諫是個正派的治軍,早年師承司馬懿。
「統軍大人建議的合理,按照我大魏規章,不管蜀諜的言論是否屬實,東別駕司情局司馬昭大人都應該迴避此案,交由州府大人指派新的對象議案,或者上書中央尋求議案意見。」魏子諫上前說了一句,把頭埋得很深。
「魏大人,你們軍情局跟蜀軍接觸最多,你說說對這次蜀諜謠言的看法。」夏侯楙問到。
「回大人,軍情局有些信息不宜在如此場合透漏太多,我說一些信息交融的內容。據前線探回來的信息,諸葛亮有意將第二次北上的時間提前,現在各種糧草武器輜重都在加急運往漢中,而祁山大營的人都在往斜谷調動,按照這個方向來看,蜀軍此次的目標應該不是天水和長安。因此我猜測蜀諜這個時候出現在長安,只是為了逆風造勢,讓長安先亂起來,讓朝廷注意到長安,從而放鬆對邊境陳倉一帶的布防。」魏子諫三言兩語,說得正堂之上一片交頭接耳的附和之聲。
夏侯楙點了點頭,把目光落在董舒的身上。董舒瞬間就明白了領導的意圖,上前一步說道:「魏大人說的在理,諸葛亮第一次北上就派人先到天水鬧了一場,如此猜想倒也符合諸葛匹夫的行事風格!但天水當時對此事的態度是放任不管,導致蜀諜滲透很嚴重,很多不得志的官員被趁機腐蝕,我認為應當嚴陣以待,趁天子親臨的機會,把蜀諜大辦特辦,讓朝廷看到刺史大人帶我們我們在邊防盡心儘力不遺餘力!」
夏侯楙笑了笑。
無黨派的董舒就是這麼個用途。
魏子諫拉下眼睛,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夏侯清故意拍了拍盔甲,像是得勝了一般發出嚓嚓的聲響震懾人心。
主簿湊到夏侯楙跟前梳理了會議紀要,又把部分決策意見提前寫了出來,讓夏侯楙一併批示。
那絹布上寫著,著長史曹也、參政局董舒、軍情局魏子諫一同督辦蜀諜案,東別駕兼司情局大員司馬昭暫停職使,由西別駕夏侯晚統御州府別駕,限十日內查清線索結案上報朝廷。
夏侯楙看完就皺起眉頭,拿起的筆蘸了朱紅又放下,「司馬昭只是牽扯了司情局的案子,沒理由停了他別駕府的職使,就讓他每日到州府來報道吧,各位意下如何?」
「大人,東別駕府參議軍政民生,如此蜀軍意圖犯之際,臣弟只怕讓有心之人鑽了空子……」夏侯清翻刀上前,半跪在眾人面前,言辭真誠懇切。
「行了,一個堂堂軍統管好打仗的事情就行了,州府正堂的事情與戰無關無需靠前!」夏侯楙輕拍了桌子,顯得有些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