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不如師傅有情趣?
一陣凜冽的寒風吹過,白花花的紙錢漫天飛舞,透著說不盡的凄涼。
街上大半商鋪已經關閉,剩餘的幾個小店鋪還在勉強支撐。
破舊的門板半開,神色惶惶的老闆小心翼翼在還沒有倒榻的屋檐下看著日頭。
「轟隆」幾聲悶響,閃電撕破厚重雲層,短暫地照亮巍峨森嚴的城牆。
依江灘地勢而建的高處她們席地而坐,看著下方兵士們神色匆匆地收繳著各色武器。
從春末夏初到年底,她們已經來江城九個月之餘。
令人意外的是,看起來弱不禁風顏色殊麗的女子御下極其嚴格。
有暗中囤積糧草武器裝備,身邊那位不顯山不露水的人不在少數。
多日磨合下來,海陸空三軍將領配合默契,在等不到援助的絕境下,竟然屢次以少勝多,守住了華中這條防線。
剛結束了一場戰爭,指揮戰事的人都坐在一處閑聊。
「吾謹守節義,威武不屈,死後繪像於凌煙閣,有『千古忠烈』的美名。也不枉來世間走一趟,死而無憾。」那坐在地的人寥寥數語,描述出自己捨生忘死濃墨重彩的一筆。
有豪放的人大大咧咧嚼著煙葉子道:「啥啥啥,說得啥。聽不懂,俺只想打勝仗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
還有人吸著煙席地而坐:「誰不想早點結束戰爭,也不知我家那幾位婆娘跑了沒有?」
有人望著一則的江南念戲謔道:「這托張大人的福,沒個溫柔鄉讓我們疏解疏解。」
「張大人,你說我們這些家裡多少都有幾個女人。你這清心寡欲的,難不成真無欲無求?」
這些時日接觸下來,有人開起了她的玩笑。
江南念仿若換了個人似的,嘴角勾起絢爛卻又有些慵懶的弧度,手中也夾著一支煙吞雲吐霧。
「我又不是那廟裡的菩薩,狗屁的無欲無求。」
有舊識哈哈大笑,「妹子當初在滬地一怒為湘地花旦的那事,我還歷歷在目。你們是沒見到她把人按在懷裡親得樣子,哎呦不得了…」
女子抿著唇,調笑道:「你們玩女人,我玩玩男人有問題?」
那人笑了笑,吸了口煙道:「沒問題沒問題…」
高個則摸著被凍得通紅的鼻子,大大打了噴嚏,指著她身後之人道:「你們看那出手毒辣的小子和刀客不就是她的枕邊人,好睡不好睡?」
江南念也不惱,搖搖頭笑言:「好睡是好睡,就是沒他師傅有情趣。」
身側人大掌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哈哈:「這是同道中人啊,還是張大人會玩…」
「有機會見見你家那位花旦怎麼樣?」
江南念一巴掌拍下這人的手臂,沒好氣笑罵:「去你媽的,我的男人你們別想。」
那些人笑著戲謔道:「不得了,這保食了。」
剛走過來的陳皮臉微微發紅,扭頭看向別處,好似以不耐煩掩飾心裡的不自在:「給你。」遞過來一杯熱水。
還有人擠眉弄眼的道:「哎呦呦,不得了。賢內助來了,對個嘴唄…」
江南念面對他們沒有惡意的調侃笑罵一聲:「去你們的,這是老娘的人。嘴巴都放乾淨點,親個什麼親。」
一側抱臂刀客的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有人起身對著一覽無餘的江面感嘆:「若是回不了家,逢著清明給我燒幾張紙錢,倒兩杯薄酒,我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亂世之中風雨飄搖,生離死別,全都不由人來左右。
那些年輕的生命,曾經有血有肉、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到最後卻倉促地湮滅於槍林箭雨之中、埋葬在倒塌的廢墟之下,馬革裹屍,化為煙塵。
回了營房的江南念望著越來越多犧牲之人的名冊,心下悲愴。
「大人,你找我?」張海杏進來相詢。
江南念微微點頭,強笑道:「將這些犧牲的將士和捐助人士的名單分別登錄報紙。」
「是,大人可還有吩咐?」
江南念搖搖頭,「你也累了一日,早些歇息吧。」
大多數人重土難遷,盼著熬過這個漫長的冬天,能夠否極泰來。
看著她蹙著眉抽著煙,還在忙於處理公務。
今日輪到陳皮給她暖被窩,見此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兒。
他提醒道:「你該休息了。」
這個混小子,如今姐姐也不叫了。
一說他,陳皮就陰著臉振振有詞。什麼,「刀客喊你娘子,我喊夫人怎麼了。」
此時,泡了個舒服熱水澡的她被陳皮一把抱進暖和的懷裡。
挑著眉不服氣道:「我不如師傅有情趣?」
「我是你的誰?」
他像搶食吃的小獸,急躁得想要個靠譜的答案。
江南念冰冷的手推了一把他作亂的手,「可別,這個時候胡鬧什麼。趕緊睡覺,我困死了。」
原本心裡抿醋的陳皮見她眼下的青黑,也是十分心疼。
他按著人親了好幾口,廝磨了半晌才放過她。
「不鬧你了,睡覺。」
見她暈暈沉沉,陳皮心裡一軟,低低嘆了口氣:「今兒爺先放過你,要是讓我知道刀客比我伺候你的機會多一些。我可不依,我不做他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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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賬東西,木頭可沒你霸道不聽話。」
「哼….我知道我沒師傅那般有情趣…」
「小橘子可愛,行了吧。」
被她主動親了好幾口,陳皮才露出一點笑意。
這還差不多,明明他很聽話好不好。
陳皮恍惚中覺得,一直折磨著自己的焦躁漸漸平息,總是害怕會被她拋棄的恐懼慢慢消散。
接下來的大雪,對於留守家園的百姓們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
如果不是有解九源源不斷想盡辦法運送過來的各種物資。
也許有更多凍得僵直的屍體橫卧於曠野之中,野狗爭相分食。
沿途的草根和樹皮也會被餓瘋了的人們填進肚子,目之所見全都光禿禿的,透著無盡凄涼……
如今,城樓之下在有條不紊的施粥。
戰爭之下的老百姓,好歹還能存活下去。
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在解九眼中,好像已經用盡一生去等待,那個人還沒有回家。
齊恆點燃一盞親手做好的燈籠,袖著手貓在屋檐下看著飛雪喃喃道:「祖師爺一定要保佑夫人她們平安歸家…」
身側的解九回望一眼身後屋子內奶娘抱著看花的小人嘆氣:「報紙上犧牲的人越來越多,還是多想點法子給夫人她們送去物資。」
「這天寒地凍的,夫人最怕冷了。也不知她冷不冷…」
說著,吸了一口寒風咳嗽起來。
齊恆聽了,忙推著他回自己房間。
他一邊走一邊不停的叨叨,「你這日日操勞,快進去休息。可別沒等到夫人回來家,你倒先病倒了。」
「你可是我們的頂樑柱,你倒下了。佛爺和夫人的物資可就沒人提供了,這張家的小姐還等你養呢!」
解九聽了一笑,「知了,我先去躺會。你記得小太陽的輔食該吃了,還有…」
「行了,你不用擔心。我去照看一二,你趕緊休息。」
看著解九飲了葯躺下,齊鐵嘴點燃了江南念特意配好的安神香。
他輕手輕腳掩上門,心裡暗自思量:也不知三娘五爺他們走山路押送物資到了沒。
九門如今,也無幾人可用。
解九掏空了家底抗日,齊鐵嘴陪著笑臉去李三爺家軟磨硬泡威逼利誘各種招式都用上了。
李三爺才在嫂子的勸說下,捐送了一大半的家資。
霍家原本就是江南念的同盟者,不用多說。
霍三娘以家主之令捐贈家資購買糧食武器裝備。
冰天雪地,水路走不了。
她帶著霍家女和狗五爺領著夥計押解物資往江城而去。
亂世之中,各人都在努力的活下去。
冬日已經來臨,春日還會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