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密談
援軍營帳內;
負責這次增援的張元望著牧北城巍峨的城牆,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身旁的副將看了他一眼問道:「朝廷還沒消息嗎?」
張元搖搖頭:「有個屁,天知道朝廷有什麼打算。」
「難道朝廷真的想……」
望著副將擔憂的神色,張元沉默片刻,道:「若真是如此,恐怕大乾真的要變天了。」
「怕什麼?策北郡主手裡不就三萬人嗎?」
「三萬?」張元苦笑一聲:「你是不是忘了鎮北鐵騎在她手中?」
「那又如何?」
「當年太祖皇帝起勢,每每碰到韃子騎兵都是鎩羽而歸,後來收編鎮北鐵騎后,還有敗績嗎?」
這話說的那副將一時無言。
張元望著牧北城的城門,像是自言自語道:「那可是能追著韃子騎兵打的存在,以朝廷這些養尊處優的老爺兵,碰到鎮北鐵騎……」忽然想到前段時間,他奉旨帶兵去南邊剿匪時被馬匪追著跑的場景,張元搖頭,無奈的哭笑起來。
……
……
京城,大雨……
兵部尚書王京站在宮門的廊下,渾身已經被大雨淋濕了,靜立在那裡望著房檐的水幕愣愣出神。
片刻之後見到那傳旨的宋公公走過來,王京整了整儀容,靜靜的看著他。
宋公公走到跟前,面露難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如何?」
王京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些。
宋公公搖搖頭,躬身行了一禮道:「王大人請回吧,太後身體不適……」
「身體不適?」王京笑了笑,隨後閉上了眼睛,良久后長嘆一聲,拂袖離開,那背影猶如落榜的書生,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而牧北城似乎又回到了戰爭狀態,宵禁依舊持續,這也導致青樓酒肆之類的地方也繼續閉門謝客,於非的計劃也只得延後。
這天下午,於非坐在一家路邊的小酒樓雅間里喝著茶,本來他想著等宵禁解了再找孫關實施第二步計劃,可孫關似乎比他更急,倒是先約他在這家規模比醉仙樓差許多小酒樓密談,雖說比不過醉仙樓的規模,不過隱蔽性倒是不錯。
悠閑的喝著茶,等了大概半個時辰,孫關匆匆進來,兩人打了個招呼便坐在桌前相對無言。
於非忍不住先開口道:「不知孫兄弟找我前來,所為何事?」
孫關低頭望著茶水,神色有些訕訕道:「也沒什麼事,只是前段時間對大人多有冒犯,還望大人勿要放在心上。」
於非嘆了口氣,把茶杯放到桌上,笑道:「恐怕於兄弟不只是為了這些吧?」
孫關訕笑一聲道:「果然瞞不過於大人,卑職請大人前來是想讓大人為卑職討個人情。」
「哦?是為了曾岳的事嗎?」
孫關點點頭:「想必於大人也聽說了,卑職最近與曾大哥有些誤會,卑職想著咱們三個總歸是自己人,鬧太僵並不太好。」
「孫兄弟說的在理,只是……」於非搖了搖頭:「不說也罷。」
孫關見他欲言又止,連忙問道:「只是什麼?大人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
於非張了張嘴,卻還是什麼也沒說,嘆道:「此事還是不說為好,否則你二人更是要撕破臉了……」
孫關愣了一下,馬上意識到有問題,端起茶壺親自給於非斟上茶,笑道:「無妨,此間就你我兩個人,出的你口,入得我耳絕不會說出去。」
「你勿要再問,此事我不能說。」
見於非如此,孫關心中更是起疑,不過也沒再追問什麼,而是讓店小二上了一壇上好的女兒紅,又要了幾個下酒菜和於非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
孫關故意講一些奉承的話說,於非雖然嘴上謙虛,可那表情還是受用的。
孫關心中冷笑,臉上卻依舊帶著討好的笑給他又倒了一杯酒。
很快,於非似乎是醉了,低著頭望著桌子神情似乎有些獃滯。
孫關見差不多了,忽然問道:「不知究竟是何事,連大人都不敢說?」
於非「啪」的一拍桌子,帶著酒意道:「誰,誰說我不敢說了!?」
隨後又哈哈笑笑,連連擺手道:「說不得,說不得……」
「無妨無妨,來來,大人喝酒……」
又是一陣推杯換盞,於非終於是頂不住了,搖搖晃晃的起身就要走。
孫關連忙扶住道:「卑職送於大人回去。」
「不必了,本,本大人自己能走嗝……」話音還沒落下,就被桌腿絆了個趔趄,腳上的短靴還掉了,正想去撿起來,孫關卻搶著把鞋子撿起來放到他面前。
於非看了他一眼,穿上鞋子便搖搖晃晃的往樓下走。
沒走幾步,他嘆了口氣又回過身道:「孫兄弟如此待我,若是不給孫兄弟透個底,恐怕我也良心難安。」
孫關神色一喜,連忙扶著他又在椅子上坐下道:「不急不急,大人先喝杯茶醒醒酒。」
於非點點頭,晃悠悠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放下道:「此事關乎孫兄弟性命,若是我不說,恐怕孫兄弟可能會有性命之憂。」
孫關臉色一變,連忙問:「不知是何事?」
「曾岳……他要殺你……」
恰逢一聲驚雷響起,孫關手中的酒杯掉到地上,他皺著眉彎腰把酒杯撿起來,臉色鐵青的問道:「此話當真?」
於非嘆了口氣,點頭道:「自然是真,前幾日曾岳單獨找過我,談話間對孫兄弟調戲……咳,楚二娘那個事似乎懷恨在心,聽他的意思若是我不答應,他可能會把那個秘密說出,我也不敢當場翻臉,就找了個由頭搪塞了過去。」
「嘭」的一聲,孫關一拳砸在桌上,氣道:「我已經對他說了,上次那事是被人陷害,他怎麼就是不信呢?」
於非卻笑了起來,嘆道:「此事是不是被人陷害已經是旁枝末節,孫兄弟被楚氏提劍當街追砍總是真吧?就算曾岳相信你是被陷害,為了面子恐怕也不會放過你,男人嘛,對這方面總是小氣的。」
「他打算如何殺我?」
於非又喝了口茶,道:「很簡單,他不知道從哪搞來的迷魂藥,讓我把你約出來,之後就不用我再說了吧?」
孫關雙拳握的嘎吱作響,片刻之後站起身,於非連忙喊住他道:「你幹什麼去?」
「我這就去先殺了他!」
「糊塗!」
孫關停下腳步,轉身望向了於非。
於非嘆了口氣道:「你若是就這麼殺了他,豈不是自己也要背上人命官司?到頭來落得個兩敗俱傷何苦來哉?」
「那於大人打算幫他?」
「我若是幫他,還會把這事告訴你嗎?」
孫關忽然走到於非跟前,單膝跪在地上道:「請於大人救我。」
於非連忙把他扶起來道:「孫兄弟不必如此,我若是不想幫你自然也不會把此事告訴你了。」
兩人再次坐定,於非低聲道:「其實也簡單,咱們不如來個將計就計,如此這般……」
……
兩人聊了將近半個時辰,這才各自告辭離去……
望著於非騎著馬離開的背影,孫關嘴角微微露出冷笑,以前總是聽說寧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如今看來,這於非是徹頭徹尾的小人,曾岳啊曾岳,為了吳家那點銀錢去得罪小人,也活該你命不久矣,等你死了之後,楚二娘還不是我的?
想到楚二娘的身段,孫關就覺得心裡直痒痒,恨不得馬上殺了曾岳與楚二娘胡天黑地一番,非弄得那小娘皮三天下不來床才行,又想到於非方才說的計策,料定萬無一失,不禁心情大好,哼著小曲上樓繼續喝酒。
隨著時間推移,牧北城的氣氛依舊緊張,援兵不退,駐紮在牧北城下也不知意欲何為,連帶著城中百姓也人心惶惶。
不過這種狀況並未持續太久,到了臘月底,眼看除夕近在眼前,牧北城的微妙局勢卻突然發生了變化,在牧北城下屯兵一月有餘的朝廷軍隊終於接到了回京的聖旨。
不管是朝廷方面的張元還是牧北城中的策北郡主均是鬆了口氣,隨著朝廷軍隊的撤出,封閉許久的東門也緩緩打開。
不僅如此,朝廷還派使者前來,賜策北郡主為公主,牧北城也隨即恢復往日的平靜……
青樓酒肆再次開門營業,臨近年關也多了一絲喜慶。
這天,於非收的花千渝的請柬,邀他前去府中一敘。
於非也正有些好奇封城的事情,便欣然赴約。
通傳過後,在侍衛的帶領下來到王府後院門前,上次在就見過的秋月俏生生的站在那裡,已然等候多時了。
見到於非后,秋月福了一禮笑道:「許久未見,於大人近來可好?」
於非也拱手笑道:「還行……」
秋月點點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於大人隨我來吧,郡……公主正在府中。」
於非點點頭,跟著秋月進了王府後宅,雖說上次於非來過一次,可還是被這層巒疊嶂的宮門給繞暈,只得緊緊跟著秋月的步伐。
很快於非便來到上次的小閣樓前,秋月安排於非落座后,上樓請策北公主。
片刻之後,身穿紅色鳳袍的花千渝便從樓上下來,懷中還抱著一隻小匣子,望著於非笑眯眯的道:「來了?」
於非連忙起身,拱手道:「卑職見過公主殿下。」
花千渝擺擺手,嘆道:「沒想到消息傳的這麼快,不過這裡就你我二人不必去管這些虛禮。」
花千渝把木匣子放到小桌案上,笑著道:「別站著了,打開看看這是何物。」
於非點點頭,在花千渝對面坐下,小心翼翼的把那隻木匣子打開。
只見裡面竟然放著一把短火銃,於非驚訝的望向花千渝道:「這是?」
「沒想到吧?火器營搗鼓出來的新東西,在長火銃的基礎上,搞出了這種便於攜帶的短火銃,而且也是火遂的方式擊發。」
於非湊近瞧了瞧,和前世那種短火銃幾乎沒什麼區別,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先前許諾你的,目前只送來了兩支,本宮留了一支,這支便送給你吧。」
於非先是一愣,隨即也不客氣,抱拳到:「那卑職就卻之不恭了,多謝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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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渝點點頭,對一旁的秋月道:「一會讓庫房送於大人一盒彈藥。」
秋月連忙稱是。
兩人又閑聊了片刻,於非忽然想起在鎮北關時,見那裡的火槍兵訓練時都是站在一排一通亂射,似乎毫無章法便開口道:「公主可知三排射擊法?」
「什麼三排射擊?」
見她疑惑的表情,於非便知道三排射擊法並未出現,便笑著道:「能否借紙筆一用?」
花千渝點點頭,讓秋月拿來紙筆,甚至不惜親自為於非研墨。
於非拿起毛筆,在紙上畫了一個趴在地上的小人……
花千渝噗的一聲笑出聲來,道:「本宮還以為於大人要寫字,沒想到只是畫小人啊?」
望著紙上那畫一個圓圈,手腳是一個大字組成的小人,於非忍不住臉一紅,尷尬的笑了笑道:「湊合能看懂就行。」
隨後又在那個小人之後畫了一個單膝跪地的小人,在往後畫了個站立的小人。
花千渝初始覺得好笑,可是看到後面不禁眼前一亮道:「妙啊,若是這樣交替射擊……」
於非點點頭:「正是如此,如此一來,便能讓發射間隔大大提高。」
「先生大才啊,不去從軍可惜了。」
不過想到如今重文輕武的風氣,花千渝無奈的笑了起來。
於非笑了起來:「我胸無大志,也吃不得軍營的苦,還是算了吧。」
「你這人就是太過懶怠了。」
於非轉移話題道:「公主覺得此方法如何?」
花千渝拿起紙張又看了看,道:「這法子甚妙,回頭便讓將士們操練一番,到時請於大人前來觀看。」
「有用便好,卑職也就懂這麼點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具體如何列陣,於非才開口問道:「不知前些時日,朝廷的援軍為何在城東屯兵那麼久?」
花千渝沉默片刻,冷笑道:「太后一直都有削藩的心思,恐怕覺得本宮剛擊退金軍,牧北空虛,起了些心思。」
「那為何又退了呢?」
花千渝喝了一口茶笑道:「說起來本宮還得謝謝南邊的廣平王,若不是他突然謀反,恐怕牧北城還有一場惡戰。」
「原來如此……」
對朝廷的騷操作於非有些無語,丫的半壁江山都丟了,還想著內鬥呢。
花千渝嘆了口氣,道:「不說這些了,於大人回去之後不妨試一試這火銃,若有改進之處,還請於大人務必告知。」
於非自然稱是。
兩人閑聊片刻,於非便告辭離去。
抱著木匣子,暗道,看來先前的計劃要改變一下了。
他先前的計劃是設計把那二人全部麻翻在扔到河中溺死,既然現在有了火銃,那自然要用更穩妥一點的法子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