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念恩
承陽殿的內殿里,和往常一樣,那麼的壓抑。
姜皇后穿著那一身紅色的青鳥牡丹袍,和她的身份有了很好的照應,她踩著步子輕輕的走到了殿中的內殿外,但是內殿的門卻關的很緊,姜皇後知道,那個男子定是在裡面,他並沒有休息,而是站在那裡,不願見自己罷了。
「皇上,臣妾有要事要說,希望皇上……能夠聽臣妾一言。」姜皇后的聲音有些哽咽。
可是話落了很久,房間里的人還是沒有回答,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裡面的人,是故意如此的,姜皇后再一次說:「臣妾知道皇上在裡面,臣妾今日來,不是求皇上放過原諒爹,而是求皇上留我爹一條性命,臣妾知道我爹犯了如此大的罪,終是我爹千錯萬錯,但是罪不致死啊,求皇上看在這麼多年來我爹為朝廷做了那麼多的事,繞我爹一條命。」姜皇后是越說越哽咽,眼淚都已經出來了,與方才在外面與尤箏對峙的那股氣勢截然不同了。
可是那道門裡的人依舊是沒有出言,一時間的絕望充斥在姜皇后的眼裡,她不相信,這個男人就是自己陪在身邊好幾年的男子,而今日,卻是那麼的絕情。
帶著滿眼的失望和內心的掙扎,為了自己的爹,她姜皇后是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的。
「砰……」一聲輕響卻在這個安靜的內殿外顯得格外響亮。
姜皇后跪在地上,已是滿眼的淚水,她哀求道:「皇上,只要您饒我爹一命,臣妾願意帶我爹受罰,身於母胎,受之父母,他是臣妾的爹,臣妾豈可黑髮人送白髮人,求皇上看在這麼多年臣妾陪在身邊的份上,饒我爹一名吧。」這句話才說完,姜皇后就在地上扣了三個重重的響頭。
當她抬起頭的時候,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微微的紅,可見這三個響頭是何其的重,可是讓她更加絕望的是,這道門裡的人依舊是沒有吱聲,這道門也依舊是沒有開。
「皇上,臣妾求你了。」這一句撕心裂肺的聲音幾乎是她姜皇后最後的一點兒懇求了,她朦朧的雙眼前,還是那一道緊閉的房門。
此時此刻,她的腦海,浮現出了多年前,那個男子的身影,當年,她也像現在這樣,跪在地上,可是那個男子卻朝她走來,將自己小心的扶了起來,緊緊的抱在懷裡,那個時候,她是朝中勢力強大的姜丞相的女兒,皇上對自己的愛,是因為她爹,而現在,同樣是為了自己的爹,他卻沒有像當年一樣將自己扶起來,緊緊的摟在懷裡。
今日的她,是那麼的好看,她知道自己一定會狼狽的跪在地上,可是她姜采霓永遠都不想如此的不堪,她要化著好看的妝,在這個男子的面前留下那麼一點兒自尊。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當她姜皇后的雙眼透紅,早已是滿心失望的時候,那道緊緊關著的門終於的緩緩的打開了,裡面的男子也終是走了出來。
那一瞬間,姜皇后似乎是又看到了希望,她的臉上帶著由失望而來的希望,那個男子朝著她一步步走來,卻是那麼的冷酷,一張臉,沒有因為姜皇后的跪下而有半點的心軟,他的雙手放在身後,冷冰冰的看著姜皇后說:「你起來吧,朕已經下旨了,二日之後,就會處斬姜柄。」
聽到這句話,姜皇后再一次渾然顫抖了,她簡直是不敢相信,搖著頭,眼裡十瞬間又流出了眼淚,她幾乎是狼狽的跪在地上,帶著一雙懇求的雙眼,苦苦哀求道:「皇上,臣妾求你了,臣妾真的求你了,求皇上繞我爹一命吧。」
祈楨面容嚴肅,沒有半點鬆懈,沒有半毫要放過姜柄的意圖。他低著頭,看著那雙滿眼紅透的女子說:「皇后,當年良將軍滿門抄斬,整整三十七口人,朕如今沒有讓誅姜柄滿門抄斬,饒你一命,你卻還要朕放過你爹,你可知道,你爹犯了罪,這一點處罰完全不足。」祈楨的語氣很重,勢必要將那姜丞相處死才罷休。
「皇后,臣妾知道我爹犯了不可彌補的錯,可是千錯萬錯,也要看在我爹為大臨竭心盡瘁那麼多年的份上,饒我爹一命吧,臣妾願意付出所有的代價。」
「夠了,你憑你,如何抵得過這般錯,三十七口人命,活活慘死,試問又有何人為這三十七口人求過情。」那一聲聲的正辭,讓祈楨一時間就發了怒氣了。看著眼前這個為了自己那個犯了如此大的罪孽的爹求情,他恨不得現在就將那姜柄繩之於法了。祈楨繼續說道:「你還是回你的長春宮,至於你的下場,朕會好好思量。」
男子轉過身,不願再對著這個女人,可是他沒有想到,就在自己轉身的時候,身後的那個女子卻放下了自己的尊嚴和高高在上的皇后之位的高傲,趴在了地上,抱住了祈楨的腳,狠狠的拉著他的衣服,帶著滿眼的淚,哭著說:「皇上,臣妾求你,求您放過我爹一命吧,臣妾願意代我爹去死,求皇上饒了我爹吧,臣妾求求你了,臣妾求求你了皇上。」
那凄慘的聲音幾乎是充斥在整個承陽殿中一般,那個女人,趴在地上,帶著最後一絲希望抱住了祈楨的腳,可是下一刻,祈楨就已經狠狠的將自己的腳從這個女子的手中抽了出來,帶著堅決的語氣說:「朕已經決定,不會再改的。」說完,祈楨就再一次進了內殿,將門重重的關上了。
「皇上……」姜皇后的這一聲沒有傳入祈楨的耳邊,如今,她真的是滿身的傷,額頭上傳來的痛讓她覺得一陣昏厥,現在的姜皇后,已是疲憊不堪,哭紅了眼,心已累。
她之聽見自己小聲的哭泣在自己的耳邊傳來,直到自己哭的昏厥過去,倒在了那內殿之外。
那一天,姜皇后做了一個夢,她夢到滿天的飛雪,夢到一枝盛開的桃花,桃花下,她與祈楨正在漫步,他緊緊的拉著自己的手,容不得她有半點的受傷。
男子說:朕答應你,朕一定會給你這世上最好的。
女子帶著半遮半掩的羞澀,看著這個男子那雙好看的雙眼,輕細的說:皇上,你只要答應臣妾,不要離開臣妾,就是臣妾最大的幸福了。
那夢中,是那麼的清晰,姜皇后看到了祈楨那張好看的臉孔,在對著自己的時候,是那麼的溫柔。
那張會溫柔對著的臉是姜皇后這輩子的奢求,也只有在夢裡,她才會看到。
那一日,姜皇后睡了一天一夜,直到昏迷的第二日,才醒來,然而這一日,卻是她的爹被處斬的日子。
醒來的那一霎那,那得知自己已是昏厥了兩日,她便沒有再開口說過一句話,坐在床上,沒有吃東西,也沒有吃藥。
身旁的宮女雅兒已是滿臉的著急。急的哭了起來。
姜皇后痴獃的眼神,看不出半點的情緒,她的爹,在今天,就會被自己深愛的那個男子下旨處斬,這對她來說,是那麼的重大的打擊。
她坐在床上,一臉的蒼白,看上去是那麼的可憐,那麼的落寞,一身皇后的頭銜似乎早就已經遠離她了。
「娘娘,你把葯喝了吧,不然你的身子可是受不了的。」雅兒帶著哭腔說,可是姜皇后沒有半點的反應。
可是她的心裡比誰都清楚,今天起,她要受,不知的喪父之痛,更痛心的,是那個男子的絕情。她的雙手緊緊的捏在了一起。
就在這個時候,聽到門口傳來:「麗妃娘娘,箏貴人萬福。」
伴隨著這一聲落下,從外面走進來的兩個人竟是一身的高傲的姿態,那目光,彷彿都要穿透將皇后,將她狠狠的逼死。
雅兒行了一個禮,卻是面色擔憂,看了看床上已經沒有反應的姜皇后,她顯得更是擔心了。
麗妃倒是笑了笑,看著一臉蒼白的姜皇后,滿心的虛情假意走到了床邊看了看,說:「皇后這是怎麼了,才許久不見,怎麼就這模樣?」聽得出來,這麗妃還是有點幸災樂禍的。
尤箏見到姜皇后的這幅模樣,心裡不知道是有多開心。朝前走了兩步,便一臉正色的說:「本宮奉太后的口諭,前來長春宮傳旨,姜皇后因其父坐行不端,品德不兼,將摘其金冠,撤起皇后金書,從今以後,禁足在長春宮,不得出宮半步,直到老死。」
太后的旨意終於是來了,這一天,她姜皇后早就已經知道了,如今,她是一個對大臨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人,太后,是不會留下她的。
她的表情顯得很淡定,沒有因為這一句話,顯得有多不悅和不甘,反倒釋懷了很多,這一刻,她終於是明白了穆爾楦,明白那個女子為了要遠離後宮,只為求得一旨安寧,現在,她明白了。
「皇后,不,如今,你已不是皇后,而是一個罪人,你這一輩子,都要頂著你爹的罪,待這長春宮,直到老死。」
「皇后,不,如今,你已不是皇后,而是一個罪人,你這一輩子,都要頂著你爹的罪,待這長春宮,直到老死。」尤箏那張猙獰的嘴臉,如今在姜皇后的眼裡,沒有任何的作用。
姜皇后沒有說話,若是以前,她一定會狠狠的在尤箏的臉上打上一巴掌的,但是如今一個落魄的皇后,卻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她彷彿看到了穆爾楦,那個自己兒時最好的玩伴,那個喚自己為姐姐的穆爾楦,她終於是明白,自己在穆爾楦的眼裡,是可憐,就像現在一樣,尤箏在她的眼裡,就是可憐。
麗妃說:「姜皇后,你也不必難過,太後下旨讓你在這長春宮安享一生,也算是寬容待你了。」
那尤箏卻是笑著,走到床邊,好不猶豫的就將姜皇后的下巴給捏住了,狠狠的瞪著姜皇后,帶著一絲心裡的氣憤,說:「前兩天,你不是還信誓旦旦要處罰我嗎?怎麼?現在的你似乎是沒有這樣的權利了,反而是我,若是不開心了,你的下場,你自己應該知道。」說完便狠狠的將她的臉甩開了,只是那尤箏沒有想到,這姜皇后竟然那麼的淡定,依舊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你不要以為你這樣樣子就會招到皇上的可憐,我告訴你,皇上再也不會來這長春宮看你一眼,你就死心吧。」尤箏不甘心姜皇后的這張臉孔,她想了想,說:「對了,你爹姜丞相估計這個時候應該在刑場了,說不定……已經人頭落地了。」
姜皇后終於是有所反應了,她抬起眼,狠狠的看著尤箏,那雙眼,充滿了血絲。
然而姜皇后的反應卻正是尤箏希望的,她笑的更大聲了,說:「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誰讓你有一個這樣的爹呢?」
「你給本宮閉嘴。」姜皇后的聲音很輕,但是足夠表達她的怒氣了。
麗妃此時卻走到尤箏的面前,使了一個眼神,讓她不要再說了,麗妃轉身看著姜皇后,所說自己是想當皇后,可是她不想,自己的得到了一切,是這樣得來的,她的聲音顯然是輕柔的許多,說:「姜皇后,今後,你也不要怪任何人,都是自己的命,怨不得別人。」
怨不得別人?姜皇后卻笑了,笑得那麼凄慘,她說:「是,本宮不會怨你們,只能怨本宮自己,對你們太過仁慈,本宮發誓,本宮只要走出這長春宮,一定會讓你們知道,誰是真正的皇后。」
「你都已經這樣了,還指望出長春宮嗎?」尤箏哼了一聲,繼續說:「別忘了,你現在已經不是皇后了。」
姜皇后沒有說話,她始終笑著,尤箏和麗妃不知道,她是在笑她們,笑她們可憐罷了。
姜皇后不知道她二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只知道她兩人離開的時候,她吐了血,那鮮紅的血液,就這樣染紅了她的嘴角,然而那一刻,她依舊是笑著。
雅兒擔心上前拿來了帕子擦拭著姜皇后的嘴角,擔心的說:「娘娘,您沒事吧,奴婢這就去請太醫。」雅兒說完就著急的跑到的門口大聲的叫著:「來人啊!來人啊!」可是任憑她怎麼叫喚,就是沒有人。她有這了回去,滿臉憂色的說:「娘娘,麗妃和箏貴人把宮裡的宮女都給撤走了,這可怎麼辦啊!」
「咳咳……」姜皇后難受的咳了幾聲,竟又一次咳出了血,看著手帕上的血,姜皇后沒有緊張,沒有擔心。
但是那雅兒卻是嚇得哭了起來,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姜皇后說:「本宮不會死的,本宮……要活著從這裡走出去,本宮一定……要看著她們受到報應。」
那一刻,她緊緊的將自己手裡的那條染血的手帕緊緊的捏在手裡,緊緊的捏出了皺褶。
「本宮,也絕不會讓自己爹慘死。」
她恨那個男子,他恨他不留一條活路。
她姜采霓不會讓自己死的,她一定要從這裡走出去,她一定要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人受到報應。
可是她不知道,在這個地方,她卻待了整整七年,直到那個叫穆爾楦的女子回來。
從長春宮出來,尤箏便是一臉的得意,她終於是將姜皇后整到了這樣的下場,雖然自己只是利用姜丞相一事在太后的面前諸多言語,太后才會將其禁足在長春宮,直至老死。
但是從長春宮出來,麗妃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似得,滿臉的憂色,尤箏見她這樣,便問:「麗妃娘娘這是怎麼了?如今皇后被禁足了,難道不應該高興嗎?麗妃不是一直都想坐上皇后的位子上嗎?」
誰知那麗妃卻停了步子,帶著一種複雜的目光看向尤箏,問:「我問你,是不是對你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下場就會和姜皇后一樣?」.
尤箏突然一愣,似乎是明白了麗妃的意思,她謙和一笑,說:「麗妃娘娘死是想告訴箏兒,若是麗妃娘娘對我沒有了利用價值,我是不是也會像對姜皇后那樣對麗妃你,是嗎?」
「沒錯,本宮就是想要知道,你做這些,究竟是為了什麼?真的只是為了報復嗎?只是一個長禁院,難道就可以滋生你那麼多的仇恨嗎?連穆爾楦都不放過。」
「麗妃,隔牆有耳,你不會不懂吧,有些話,在上什麼地方該說,什麼地方不該說,你應該很清楚吧。」尤箏帶著警告的語氣說。
「本宮當然明白,本宮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若是你想對付穆爾楦、馥貴人和姜皇后那樣對我,那本宮告訴你,你一定會失望,你最好幫本宮儘快坐上皇后的位子,將來,本宮也一定會好好的報答你,但是你可千萬不要耍花樣,不然……本宮也不是省油的燈。」那麗妃說完,給了尤箏一個惡狠的神色,便轉身離開了。
尤箏很是不悅,看著她的背影,她想:不用多久,你會自己死。
那個放進暖爐子的白色小包就是麗妃致死的願原因。
冬季很快就要來了,這個大臨皇城也會更加的冷起來,在那一片凝固的天空之中,冷,就是這個大臨的代名詞,是有冷,才知道,原來自己,還是這個大臨最深深的地方,那個叫做皇城的地方,這裡,不知困了多少的女子,不知在歲月匆匆的年月里,多少的女子,以為盼,而白了頭。
峽關外,駐守著幾十萬大軍。
營帳之內,季子顯等人正在商討要事,但是每個人的神色看上去,卻是鬆懈了許多,因為在昨天,他們成功的將那北中揚利用美色引了出來。
「三皇子,那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該攻城了,這北中揚已經被我們擒獲,攻下峽關簡直是輕而易舉。」畢孟良說道。
季子顯自然也是胸有成竹,看著眾人,他一手拍在那桌上,說:「待時機成熟,我們便一舉攻下峽關。」
三皇子這一命令而下,眾人自然是喜得不行,若是攻下這峽關,那麼里胡邑的都城可就不遠了。
這個時候,有士兵前來通報,神色慌張,說:「三皇子,罕將軍前來,說有要事相報。」
那罕齊不是在紫禁關留守嗎?怎麼會突然前來,想必定不是小事,然而季子顯第一想到的便是穆爾楦出事了,他急忙的跑出營帳,見到了那罕齊。
罕齊雙手附前,跪在地上,厲聲正詞的說:「末將有要事要報,不得已違背三皇子的軍令。」
「是不是爾楦出了什麼事?」季子顯臉色擔憂,著急的問他,根本不顧著罕齊是不是觸犯了軍規。
然而季子顯的擔憂,罕齊是明白的,在季子顯的心裡,只有一個人才能夠讓他丟棄萬千將士,那就是穆爾楦,罕齊抬起頭,說:「三皇子放心,穆姑娘沒有事,只是末將這個不顧軍令前來,是因為穆姑娘讓末將帶話前來。」
聽穆爾楦沒有事,季子顯顯然是放鬆了許多,可是聽那罕齊的口氣,季子顯便知道,這一定是重大的事情,季子顯讓罕齊起身,說:「去營帳之內說。」說完便再次進了營帳。
罕齊也便跟著進去了。
在營帳內,罕齊將穆爾楦的猜測說了出來,可是眾人卻一臉不相信的模樣,有人說:「那北中奎只是個病苗子,怎麼會是他哥哥背後的謀將呢?」
但是季子顯、畢孟良和槐海卻一臉的沉思,對於穆爾楦的猜測,他們還是有些動搖的。
見季子顯不說話,那剛剛發言的將軍便說:「三皇子,你不會是信了吧?這只是那穆姑娘的揣測罷了,如今攻下峽關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那槐海卻說:「如此揣測也不得不信,穆姑娘向來都是心思縝密,所說之話,也決不可輕易不信,三皇子,不知您的看法是?」
季子顯面色匆容,帶著些許的迷惑,他正在思考這穆爾楦的這番揣測,緩緩說:「若是真的如此,其實也不是不得不信,這北中揚的確是有一股蠻力,但是說到聰明,卻不如人,每一次出征,他都會帶著自己多病的弟弟,這一點,的確值得懷疑。若是是真的,那我們貿貿然攻城,一定會損兵折將。」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難不成抓了將,卻不去攻城吧?」
季子顯左想右想,便對著槐海說:「槐將軍,你向來善於與你和談,今天晚上你就帶著好酒好肉去款待北中揚,務必要從他的嘴裡套出話來。」
「是。末將明白。」
罕齊終於是鬆了一口氣,這些天,他馬不停蹄趕到這裡,終於是在攻城之前趕到了。季子顯也是不敢貿貿然就去攻城,若是真是如同穆爾楦說的,那麼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那天晚上,槐海帶著準備好的酒和肉來到關北中揚的營帳內。
那北中揚長的實為彪悍,滿臉鬍渣,身形寬大,不是一般人的體形。他的身體被烤在木樁上,不得動彈,見那槐海進來,他卻一臉不屑,將頭轉到了一邊。
槐海對著身邊的兩個士兵說:「把北將軍的繩子解開。」
那兩個得了令便上前將其解開了,便退了出去。
那北中揚卻有些不明白,晃了晃自己被困得麻木的手,一邊說:「怎麼,三皇子要放了本將軍?」
槐海朝著椅子上坐去,將手裡的酒和肉放在了桌上,沖著北中揚笑了笑,客氣的說:「北將軍請坐,在下只是來與將軍你痛飲幾杯罷了。」
「哼,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誰知道你這酒里有沒有毒?」那北中揚朝著那桌上的酒和肉看了幾眼,雖然這樣說,還是有些饞了。
槐海當然那北中揚會這樣說,他便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將那空杯倒了倒,朝著北中揚說:「如此一來,北將軍難道還不放心嗎?」
見此,北中揚才有些放心了,他的肚子本就有些餓了,看到那肉和酒,豈會忍得住,他小心翼翼的坐了下來,卻不時的瞪著那槐海,說:「罕將軍,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一定想從我口裡套點你們想要的吧,哼。」
「北將軍這麼說,在下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這一次,三皇子攻打峽關,無非就是為了救出胡邑王,將太子扳倒,北將軍也是一個識趣之人,相信明白什麼是奸什麼是忠吧?」
奸與忠,誰人不知?
那北中揚倒是樂了起來,端起那瓶酒就喝了起來,並說:「原來槐將軍是來勸和的啊!不過怕是要你失望了,本將軍對太子是忠心耿耿,絕對不會出賣太子的。」那北中揚倒是一臉的不屑,一邊喝起了酒,一邊大口大口的吃起了肉。
槐海卻並沒有急,槐海的性子就是這樣,一個軍師,始終鎮定,相信這個也是季子顯讓他來的原因了。
看著那一嘴油的北中揚,槐海似乎是更加確定穆爾楦說的是對的,像這樣一個將軍,豈會想出什麼謀划來,背後一定有一個軍師。
「北將軍,在下知道你向來忠心,可是,如今胡邑天下動蕩,三皇子的兵如今是絕不會亞於太子的兵馬,何況三皇子深得民心,相反,太子卻狡詐奸惡,虜獲人心,還斗膽將胡邑王軟禁,試問這樣的人如何成為胡邑的王,統領胡邑。」槐海說的很是慷慨大氣。
可是那北中揚卻像是沒有聽見一樣,繼續喝著酒,繼續吃著肉,完全不在乎的模樣,但是槐海知道,自己說的話,其實他北中揚都聽著的。於是繼續說道:「如今天下一分為四,屬我胡邑為可與三國為抗的一國,如果這一次,太子與三皇子的對戰至我胡邑兵散將弱,那就算是太子奪得了王位那又如何?大厥的新王一定會趁機揮軍而下,到時候,不僅我胡邑葬送他人,就連我胡邑的子民也會弄得名不聊生,難道北將軍想要看到這樣的局面嗎?」
一說完,那北中揚倒是停了動作,一雙眼,圓鼓鼓的看著槐海。放下了手裡那一塊肉,帶著滿嘴的油說:「槐將軍,我知道你的意圖,但是不管怎麼樣,本將軍是不會背叛太子的,就算太子登基,大厥來犯,本將軍也能夠以一敵百,殺他個大厥軍一個不剩。」
「那將軍以為,你真的可以走出三皇子營帳嗎?真的可以看到太子登基,殺他大厥兵馬嗎?」槐海終於是加重了自己的語氣,一雙眼,簡直就要殺了那北中揚。
北中揚鎮定的看著槐海,莫說他有多遲鈍了,但是事情的結局他不是不知道,他北中揚是好色,但還是十分忠效的一個人,多年來,對胡邑可謂是盡忠盡職,他的那雙大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盯著槐海說:「若是你來放本將軍,本將軍在戰場上倒是可以饒你一命,但是你來求和,本將軍就不會好言與你了,這頓酒肉,本將軍就全當你槐將軍犒勞我的了,還請槐將軍去告訴三皇子,本將軍就算是死,也不會背叛太子。」
「可是北將軍,你如今身在三皇子營中,峽關沒有了領將,同樣像是一潭死水,過幾日,三皇子就會去攻城,攻下峽關卻是輕而易舉。」見那北中揚激動了起來,那槐海終於是用起了謀略。
北中揚大笑起來,大聲的說:「你們以為把本將軍抓來,就能夠輕而易舉的攻下峽關嗎?哈哈,簡直是妄想,本將軍倒是看看,你們是如何在峽關全軍覆沒的。」
槐海要的答案似乎是得到了,他暗地裡卻笑了起來,這番話,其中的含義再明白不過了,槐海站起身來,二話不說就越過那北中揚,出了營帳。
那北中揚倒是不明白了,這槐海方才還是一臉要自己投向三皇子的模樣,現在卻是一臉的從容,他也沒有多想,繼續喝起了酒。
槐海走出營帳,就見到三皇子等人在外面,三皇子等人就一直在外面聽著兩人在營中的對話。
槐海走到三皇子的身邊說:「三皇子,看來穆姑娘猜測的是真的。」
季子顯一臉的憂色,若真的是這樣,那麼攻下峽關豈不會難上加難,加上這一次打草驚蛇,那北中揚的弟弟北中奎一定有所防範的。
槐海說:「三皇子,接下來我們一定要好好謀划,看來那北中奎絕對不是不像我們想的那樣。」
季子顯點了點頭,輕聲的嘆了一聲。
眾人目光交織,也一言不發了。季子顯回到營帳,坐在那裡,那一晚,都整整不眠。
北中揚的一番話,讓眾人都凝神下來了,那真正的幕後之人竟是那個從小體弱多病的北中奎。
北中奎,在眾人眼裡,一個毫無價值的病苗子,一生下來,就終日服藥,在胡邑國,誰都知道,這北中奎就是個徹底的敗子,眾人對此都沒有深入的討論。
平陽公主第二日聽到營中有人說起了這件事,她便心神不寧起來,坐在自己的營帳內,想了很久,她起身,走出了營帳,幾乎是有些著急的去了季子顯的營帳外。
「三皇子在裡面嗎?」
門口是士兵互相看了一眼,便吞吞吐吐的說:「三皇子在裡面,不過,一晚上都沒有睡。」
平陽公主點了點頭,便進去了,看到三皇子正坐在哪裡,看樣子的確是一晚上都沒有睡,想必也是為了這次攻下峽關一事。
見凝心一拉,季子顯便問道:「你怎麼來了?」
平陽猶豫了一會兒,便說:「北中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季子顯抬頭看著她,輕聲的嘆了一聲,說:「這一次你引他出來,以為可以擒住了將,就可以順利攻下峽關,沒有想到,還有一個北中奎。」
看著季子顯為了這件事,而如此勞神,平陽的心,不知覺的便痛了。她說:「讓我去吧。」
這一句話一說完,季子顯就驚訝的抬起頭看向她,滿眼驚奇,站起身來,卻帶著嚴肅的口吻說:「你說什麼?」
「讓我去吧,或許,我可以勸北中良罷戰,將峽關讓出來。」她的語氣是那麼的傷,為了季子顯,現在的平陽公主,什麼都願意做。
可是季子顯卻是那麼的嚴肅認真,他答應過穆爾楦,會安全將這個女子帶回去,他又豈會讓她再一次冒險。季子顯說:「平陽,你不必這樣,就算沒有北中揚,我們也一定會攻下峽關,我也答應過爾楦,會把你安全帶回去,這件事,你不要干涉。」
她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失望,因為這個男子是在擔心自己,但是那樣的擔心卻是穆爾楦給他的,平陽苦苦的一笑,輕聲的說:「我明白了。」說完這句話,她便出去了。
走出營帳,平陽就紅了眼,她知道,不管自己為他做多少的事情,那個男子終究是不會看自己一眼,就連那樣的擔心,都是為了穆爾楦,不管過了多久,她永遠都沒有辦成成為這個男子心裡第二個穆爾楦。
季子顯也不會知道,就在平陽公主走出營帳的時候,她去了關押北中揚的那個營帳。
平陽手裡拿著一壺上等的好酒到了門裡,那幾個士兵卻攔住了她,說:「三皇子說過,任何人都不可以進去。」
平陽沒有慌張,她只說:「是三皇子吩咐的,讓我有要事與北將軍說,若是耽誤了,你們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那幾個士兵互相看了看,似乎還是有點相信,也怕是真的是話,三皇子一定會怪罪下來,自己就不攔了。
平陽穿過他們幾個,徑直的走了進去,打開那個營帳,她便看到了被綁在木樁上的北中揚,她沒有任何錶情的走到了北中揚的面前。
然而那個北中揚在平陽進來的那一瞬間,眼神充滿了恨意和些許的不甘,他就是因為一副這個女人的畫像,出了峽關,才會落得現在的田地,豈會不恨平陽公主呢?
北中揚不甘心的笑了笑,看著眼前的平陽公主說:「真是沒有想到,這麼一個美娘子竟然是他三皇子的人。」
平陽沒有說話,而是用手解開了北中揚的繩子,表情冰冷。
「怎麼?難道又想來勸和,本將軍可不吃這一套。」
平陽坐在那裡,拿著自己手上的酒,斟了兩杯酒,一杯放在自己的面前,一杯放在了自己的對面,那北中揚也便是坐了下來,毫不客氣的將那杯平陽公主斟的酒喝了下去,說:「有什麼事就快說,本將軍雖然是被你們抓來,不過也沒有那麼多的閑功夫聽你們的廢話。」
北中揚不顧任何就喝起了酒,看著這北中揚不僅是好色,還是一個酒鬼。
「這酒里有毒。」平陽冷冷的說。
「噗……哐當。」那北中揚一下便將自己嘴裡還有的那些酒全部吐了出來,將自己手裡的酒杯一下自己就摔在了地上,急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十分的猙獰而且驚慌。
平陽卻笑,抬起眼看著他說:「原來北將軍也怕死,不過一杯普通的酒,就把將軍嚇成了這樣。」
「你個小妮子,還真是夠嗆的。」北中揚一肚子的怒火。
可是這北中揚雖是性子烈,但是不會和一個女人動人,他也只有自己干生氣,但是看著地上那些被自己浪費的好酒,就一臉的可惜。
平陽見那北中揚的模樣,反倒是笑了起來,又一次為北中揚斟了一杯酒,說:「若是北將軍願意聽聽我要說的話,就還勞煩北將軍坐下來,慢慢的品酒。」
見這個女人一臉笑中帶著認真,北中揚想了想,也便坐了下來,再一次拿起那個酒杯喝了起來。
「我是大臨人。」
北中揚突然停了下來,驚訝的看著平陽公主。
平陽公主繼續說:「我是大臨的平陽的公主,是大臨皇帝的妹妹。」
和平陽想的一樣,那北中揚提起了興趣,看著平陽公主,似乎希望她繼續說下去。
平陽臉上露出了一個很好看的笑容,沒有人知道,這一刻,她的腦海里,想的是那季子顯。
她說:「在大臨的時候,我遇到了他,遇到他的那一天,我得到這個世間唯一的一朵紫色瓊花,那個時候,我便做出了選擇,我知道,這輩子,我都離不開他,縱使他是胡邑的人,我是大臨的平陽公主,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在一起,可是……我分得清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所以我離開了大臨皇宮,來到了他的身邊,為了他,我什麼都願意做,雖然我知道,他的心裡,從來都沒有我,但我還是心甘情願。」平陽公主的目光緊緊的扣在那北中揚的身上,她不知道這個愚笨的北中揚是否是明白了,但是她相信,這樣一個故事,是足夠繞過北中揚靜靜的聽下去的。
那北中揚停頓了自己手裡的動作,他都不知道,竟然有人會於自己說這些,他吞了吞口水,帶著一臉的疑惑和壓重的聲音說:「你和我說這些有什麼用,本將軍可不是感動的人。」
平陽說:「平陽說這些,當然不是為了感動北將軍,而是想告訴將軍,就連我一個小女子都明白的道理,北將軍為何就不明唄白呢?」
這一說,就更加重了那北中揚的疑惑了,他憨厚大聲的笑了幾聲,就說:「你這美娘子說的倒是好聽,本將軍是武將,聽不懂你們這些賣弄文采,若是有話就直說好了,何必繞如此大的圈子。」
平陽要告訴這北中揚的道理已經在她的話里了,只是這北中揚被生性這樣,哪裡會去仔細琢磨啊!
「其實平陽只想告訴將軍,平陽都能夠知其賢德,隨明主,為百姓之福而立明君,為身為一個將軍的您,卻一味效忠,不知良與奸,平陽因為三皇子救命之恩,因為那一朵世上第一無二的瓊花,而追隨三皇子,從大臨,來到這裡,但是將軍您呢?試問將軍真的是效忠嗎?身為太子,卻將胡邑王軟禁,這是為不孝,然而戰爭動蕩,百姓名不聊生,侍衛不義,胡邑祖先在上,卻如此殺戮,是為不忠,一個不忠不孝不義之人,如何能夠成為一個胡邑的王,而使百姓安居樂業呢?將軍真的想助紂為虐?遭到世人唾罵,千古臭名嗎?」這一刻,平陽公主像極了穆爾楦,她也明白,若是穆爾楦在,也一定會說這樣一番話。
那北中揚瞪大了雙眼,不可相信的看著這個柔弱的女人,這番話,顯然是比昨晚那槐海的一番話要的更加觸動這個久經沙場的北中揚,他緩緩開口說:「你的話,本將軍會記住,但是……本將軍不能背叛太子。」
北中揚的話里顯然是有所動搖了,他不敢看平陽,他生怕自己那雙一眼就可以被人看透的眼睛被平陽公主看出來。
平陽說:「北將軍,你還不明白嗎?不管是誰,你效忠的……不是誰,而是胡邑國,只要為胡邑效忠,投靠三皇子,又豈是背叛之說呢?北將軍,事到如今了,你也應該知道,三皇子是不會殺你的,他只是想攻下峽關,將太子的陰謀拆穿,救出胡邑王,試問這樣一個將軍,難道還不值得將軍將峽關讓出嗎?」
平陽字字緊逼,讓那北中揚好生為難啊!他皺起眉梢,臉上那鬍渣彷彿都扭曲起來,顯得十分的掙扎。
過了良久,平陽見北中揚還在猶豫之中,她便一下跪了下來,把那北中揚再一次震驚了,他趕緊說:「你這是做什麼?」
「北將軍,你就當是幫幫三皇子吧,三皇子為人,你心裡明白,他才是真正的胡邑王,沒有人會比他更加的適合。」
胡邑之地。
胡邑的峽關已經連續半個月的時間在一直的下雪了,大雪紛紛的天,終是極冷。將士們都進入了入冬的時刻。
那一面三皇子的胡邑旗在上方不斷的飄揚起來,隨著這胡邑的北風,連連起伏。
那峽關的城樓上,一行紋絲不動的將士正站在上面,雖是面目被凍得透紅,但是卻依舊那般威風的身姿。
半響過後,那原本只有北風呼嘯的城樓卻異常的騷動了起來,一行士兵帶著驚訝的目光看著城樓之下的五十萬大軍,連連吹起了那響亮的號角。
一時間,整個峽關都處於在了這響亮號角聲的瀰漫之中,在整個大雪之地,顯得十分刺耳,但是就是這樣的號角聲,讓整個峽關的兵都提起了百萬分的精神。
聽到號角聲,季子顯和一行人便衝到了城樓之上,那盔甲碰撞的聲音很是清脆。
走到城樓邊,看著那城樓之下的五十萬大軍,季子顯頓時便露出了一臉凝神之氣,看著那五十萬大軍之前的自己的哥哥季子桓,季子顯的心莫名的沉重起來,這是這麼多年來,自己第一次和自己的哥哥對決,他以為,就算是那一天的到來,自己也不會有任何的心軟,在戰場上,相見如同敵人,沒有任何親情可言。
這番話,是自己還是兒時的時候,季子桓親口說的話。
那兵馬之前的季子桓,一身戎裝,那模樣,倒是和季子顯有那麼幾分相似,都有種一股不服輸,和一股君王之氣,他抬著頭看著那城樓之上的季子顯,一臉的輕視,哼笑道:「我的好弟弟,真是沒有想到,今日你我還是在戰場上相見了。」說完,就是一陣大笑,說:「戰場上相見,就是敵人,如果你願意現在交出你的城旗,身為哥哥的我,絕對不會為難你,你還可以繼續做你的皇子,待我登上王位,你就是王爺,有何苦現在與我為敵,讓自己吃虧。」
此人這般雄心,在季子顯的眼前,只不過是個狂妄自大的人,若是讓這種人當上了胡邑的王,胡邑百姓定會苦不堪言。
季子顯朝著季子桓冷冷的說:「你軟禁父皇,又意圖奪位,此等大罪,你永生都償還不了,與你為戰,實屬為天下百姓解難,若是你還有一絲良知,就趕快將降服。」季子顯的那雙眼,十分的犀利,帶著尖銳的目光。
豈料那季子桓聽到這番話,還是不禁的大笑了起來,如今的他,早就以後被那胡邑王位給熏了頭腦,豈會聽那季子顯的一番話。大聲說道:「真是好聽,這世上,只有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之說,向來都強勢者為大,本太子只是順應天命。」說著他一隻手指著天,那神情,像個隻手遮天的暴君一般,隨後又說:「今天本太子不是來踏足你的兵馬,本太子數日之後,就會前來攻城,到時候,可不要說本太子沒有給你機會。」
此話一落地,那五十萬大軍順勢往後退去,那聲勢,十分的浩蕩。
站在城樓上的季子顯,從之前的冰冷神色緩緩變成了一絲絲的傷,也不知道是過了過久,那五十萬大軍退出他的視線,可是季子顯卻還是一副憂傷惋惜之色。
沒有人知道現在的季子顯究竟是在想什麼,這怕是第一次看到那季子顯這番模樣。
槐海上前,說:「三皇子,怎麼了?」
槐海的話將季子顯的神遊抽了回來,他冷漠的一張臉對著眾人,一句話也不說。
從城樓上下來,季子顯便獨自一人站在一座庭院之內,看著天上緩緩落下的雪花,他輕輕的哀嘆了一聲,他還記得小的時候,沒有如今的利益,和王位之爭,他還記得,自己有個哥哥,待自己竟是那般的好。
但是他也記得,就是自己哥哥,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對自己說:「戰場上,相見如同敵人,沒有任何親情可言。」
小小年紀,說出這樣的一番話,甚是驚人之語,他記得在季子桓說完這番話的時候,自己的父皇甚是開心,將他抱在懷中,揚舉了起來。
看著那個因為這一番話也被自己父皇誇獎的季子桓,季子顯卻並不明白其中的含義,至少在那個時候,他並不知道那樣的一番話究竟是意味著什麼。
然而當自己穿上這一身盔甲的時候,他便明白了。
在戰場上,除了勝和敗,根本什麼都不重要,因為這樣,太多的人喪失了自己的本性,那季子桓就是這樣的勝和敗中,漸漸的喪失了這些所謂的情感,就連當日將他一手舉起的父皇都軟禁了起來。
想到這裡,季子顯不免寒了心。
「是在為剛才的事情煩嗎?」穆爾楦的聲音在季子顯的身後傳來。
他回過頭,看著一身簡裝的穆爾楦,臉上漸漸的露出了笑容,他說:「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只要用心一猜,自然就知道了。」穆爾楦朝著他走進,那臉上的笑,讓方才那一心寒冷的季子顯瞬間感到了溫暖。穆爾楦看著他,她比誰都知道,眼前這個男子的心中想的事情,穆爾楦帶著安慰的口吻說:「子顯,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也知道你的心裡,一直擔心什麼,但是你要知道,走了第一步,就沒有辦法回頭,你的心,其實是不願意和自己哥哥在戰場上那劍敵對,可是……你必須這麼做。」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但是爾楦,雖然嘴上常常這麼說,但是有誰真的做到了,雖然最後的結局究竟會是怎麼樣的,我們都不知道,但是不管是我……親手斬下了他也好,還是我敗在他的劍下,但是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季子顯說完,深深的嘆了一聲氣。
看著那麼揪心的季子顯,穆爾楦自知,不管自己說多少,那人,終究是他的哥哥,不管換做是誰,想必在戰場上,都是無法真的忘記手足之情,忘記那親血之肉。
最後,穆爾楦站在季子顯的身旁,伸手緊緊的十指連心的扣住了季子顯冰冷的手掌,穆爾楦的目光看著那前面落下的細細白雪,過了好久,才說:「我會陪著你的,會一直。」
子顯,我一定會陪著你,我知道,與自己的哥哥戰場相見的感受,我何嘗不是,當年那個自己喚作姐姐的人不是一樣與我形同陌路,在那大臨的皇城中,恨不得自己死去。
良久,穆爾楦將目光移向季子顯的目光之上,她的臉上,還是帶著那好看的笑容,穆爾楦說:「子顯,不管那一天發生什麼,你只要做自己要做的事就可以了。」
「爾楦……」
「你現在不僅是胡邑的三皇子,還是整個胡邑的最重要的人,將來,你要當上王。」
將來,你要當上王。
簡單的幾個字,瞬間燃燒起了季子顯那股被自己壓下去的氣勢,他的目光終是露出了堅定和戰場磨練的氣焰,穆爾楦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手心被這個男子用力的握住了。
季子顯看著穆爾楦,沒有說話。
這一刻,兩個人的目光緊緊的交織在一起,穆爾楦話總是讓這個男子一陣驚喜,一陣覺悟。
他要當王,更要眼前的這個女子為自己穿上嫁衣,做自己的皇后。
而在兩人的身後,卻一雙十分憂傷的眼神看著這個兩個雙手緊緊相握的人,那便是平陽公主。
她從紫禁關已經來這裡半月了,但是這半月,卻未能見到季子顯一面,終於,在她鼓起勇氣要去見季子顯的時候,卻還是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畫面。
她緩緩的落下淚,心中莫名的一陣痛。
「世上有情人,其實不一定終成眷屬。」
這聲音是從平陽公主的旁邊傳來的,平陽公主沒有回頭,她只是說:「是啊!可是這世上總是會多出許多的落淚之人,不是嗎?畢將軍。」
畢孟良那輕聲的嘆氣聲在平陽公主的耳旁響起,畢孟良的目光也是看重季子顯和穆爾楦兩人,那個女子,是三皇子一生中都在追求的完美,這樣的畫面,無疑是最美的,但是看著平陽公主,畢孟良或多或少,還是有些可憐她,當日大臨皇城的時候,這個滿臉羞澀的女子站在三皇子的面前,說著一番愛慕之語。
可是現在,卻不再是那個羞澀的女子,而像是經歷的滄桑時月,已然將愛意藏在心裡的女人。
畢孟良說:「其實……有時候兩個人,總是比一個好,相信這個道理,公主是明白的。」
「明白,當然是明白的。」平陽公主默然了,她扭過頭,看著那畢孟良。輕聲的問道:「將軍,不知道可否問你一個問題。」
畢孟良心裡疑惑,看著平陽公主說:「公主請說。」
平陽公主將目光下一次的放到了那兩個人的身上,她的臉上,漸漸的露出了苦澀的笑容,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是不是三人行,終究有一人傷?」
是不是三人行,終究有一人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