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留有後手
周立寒於晚上戌時初離開縣衙,被樂台送到醫館。
周庭霄和陳氏母女都在等她。
「受傷不先來清理包紮,不知道炎夏傷口爛得快嗎?」
陳醫娘見到她第一句話就開罵,「甭以為擦傷事小,萬一沾了髒東西進去,也不是不可能死的!」
「哎呀娘,她為我的事都跑一天了,你能別一見她就罵嗎?」陳瑰意忙把周立寒拉進來坐下,火速拿好工具箱擺開。
提到這個,陳醫娘直接被點著了似的:「你還好意思說?這麼大事沒一個鬼來告訴老娘,你們小屁孩知道個什麼,就自以為是瞎主張?要是立寒今天真摔出個萬一,那是你委身做小能彌補的嗎?你讓老娘怎麼跟她姥爺交代!」
顯然,周立寒中午載著小廝馳馬街上,趕來救她途中人仰馬翻、險些被牛踩爆頭的事,就算陳瑰意周庭霄不知道,也有來醫館的其他人知道,並連同茶館里中午沸沸揚揚的事一同告訴了陳醫娘。
「我…我還不是因為你!」陳瑰意一下就綳不住哭出來了,「誰知道你還做過那種事,那樣的把柄在那個狗縣丞手上!」
「那件事根本不是姓石的說得那樣!」陳醫娘抬手想扇女兒,但又生生停住。
她改為罵道:「這就是你成天跟我叨叨的獨立自主?你的獨立自主就是連這麼大事都不和老娘說,自己找同齡人出餿主意?」
「……,」毫無發言機會的周庭霄終於找到機會弱弱插嘴,「陳大夫,這個餿主意是我出的,您別罵陳姐姐。」
陳醫娘聞言也毫不客氣地轉罵他:「別把你們高門大戶的權斗那套搬過來禍害!你想得出要抓人把柄,就想不到對方會殺人滅口嗎?」
「你罵我就罵我,罵他們幹嘛?」陳瑰意憤懣地哭喊道,「是,我不該瞞著你,不該擅自做主找周立寒,行了吧!這次的事都怪我行了吧!」
陳醫娘又想扇她了:「我看你就是不死到臨頭都嘴硬——」
「行了陳姨,就算她沒瞞著你,就算周庭霄沒提這主意,我最終還是會這樣做。」周立寒嘆息道:
「這確實是最穩妥的解決辦法,說起來後面這些事都算我咎由自取,是我不夠周全,沒料到那石縣丞如此膽大狠絕。不過現在大家都沒事了,陳姨不用擔心那個把柄了,瑰意也不用擔心石家逼婚,我也不用擔心他再刺殺我。」
陳醫娘黑著臉盯她:「那狗官被抓了?」
「沒,不過也不用怕。」周立寒拉著她坐下,溫聲說:
「我早上找著了他兩個致命秘密,在縣衙時告訴給了許縣令和樂大人,他才不敢再對我動手呢。」
周庭霄頓悟:「若只有兄長一人知道,那他自然會動滅口的心思,是以讓人在路上便趁機謀殺兄長;但若兄長告與他人,尤其是他的上司縣令和錦衣衛樂大人,他自然不敢輕舉妄動了。」
如此,日後但凡周立寒有個萬一,許縣令和樂大人第一反應都是石縣丞乾的,便可立馬拿他的把柄來治罪。
這一局雖然不能坐實石縣丞是幕後真兇,但也握住了有力籌碼,拿捏了他。
「不敢妄動個屁呀,既然有他的其他把柄,那幹嘛不直接治他別的罪?」陳醫娘不能理解。
陳瑰意一邊啜泣一邊吼她:「廢話,不治他罪當然是為了封他口,保守你那個秘密啊!」
「老娘說了,那件事根本不是他說得那樣。」陳醫娘聞言微赧,但仍拉不下臉,暴躁道,「顛倒黑白!但事情過去太久了,我沒有反駁他的證據。」
周立寒安撫她:「所以咯,陳姨你也彆氣了,惡人總有惡報,且放他再苟活些時日,橫豎是不會再來害人了。」
「是是是,你們年輕人主意大。」陳醫娘有些無力又佩服地搖搖頭,「老了,膽識跟不上你們年輕人了。」
周立寒笑道:「哪裡的話,陳姨你年輕的時候可比我們厲害多了,上戰場衝鋒陷陣呢。」
「老娘上戰場全靠莽,反正是跟在你姥爺後面,打就完了。沙場無情,但還是不比官場險惡。」陳醫娘微嘲:
「比起蒙冤栽在這些小人手裡,我寧可當年戰死沙場,死無全屍也罷,起碼壯烈,還能得個身後名。」
陳瑰意一抽一抽地懟她:「拉倒,你會來這旮旯地方開醫館,不就是當年嫌棄那勞什子的生前身後名。」
見這母女倆差不多平復了,周立寒也吐出一口氣,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先回去了。」
陳醫娘道:「不是馬沒了嗎,今晚別回了,明早讓陳瑰意帶你去再買一匹。」
周立寒看了周庭霄一眼,見他已然面有倦色,便答應下來。
周庭霄覺得自己這境況睡哪裡都無所謂,有的住就行,況且他對陳氏母女的觀感還不錯,雖然她們吵起來總是給他一種從未見過的、逾越了輩分的感覺。
但當他得知這裡只有一間客房、他自己一個人睡,而周立寒去跟陳瑰意睡一間后,他的感覺就有點變了。
「陳大夫,這對陳姐姐的閨譽不太好吧。」他小心地說。
陳醫娘放棄似的擺擺手,「沒什麼大不了,你陳姐姐的出身性情估計也嫁不到什麼好人家,閨譽什麼的她也不在意,隨便吧。」
但兄長日後很有希望能娶到好人家啊,周庭霄腹誹,試探地問:「陳姐姐真是兄長的未婚妻么?」
「非要說是那就是吧。」陳醫娘有些茫然地望向陳瑰意的屋門。
「她們倆,都不是能以平常人的生活來籌謀的傢伙。你兄長——回頭讓她自己跟你說吧,但你陳姐姐,不知什麼時候著了洋人樂器的魔,成天擺弄那些奇奇怪怪的洋樂器,說想當什麼『指揮』,還想進京城那什麼司樂府去當女官……哎,年輕人!罷了,她們各有各的路,我們老一輩走不了,倒也不代表她們闖蕩不出。瞎操什麼心,搞得我們自個混得多好似的,祝福就行了……」
陳醫娘絮絮叨叨地說著,又似自言自語,「也不知道幹嘛突然講這些亂七八糟的,反正你也聽不懂…哦,你這種心智早熟的少爺應該聽得懂,無所謂,這是我們百姓家才會操心的事,你們有錢人家不操心這個。去睡吧,你也甭操心,她倆之間要能有點什麼,這麼多年早該有了。」
好吧,人家親娘都不擔心,自己一個外人也不能擔心什麼。周庭霄朝她道謝一番,便獨自進了客房。
這客房跟陳瑰意的屋子很近,正好可以聽聽有沒有什麼異動。
周庭霄鬼使神差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