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廣陵(二)
翌日。
「大人,今日我們該做什麼?」
「張戩去慶春樓打探消息,之後想辦法脫身,去查查周邊可有符合能鑄銅錢的地方。付白同我一起,去看看屍體。」
張戩面有難色,「大人,那可是煙花之地。」
許宴知笑他,「只是讓你去打探消息,之後脫身便是。別忘了,脫身後得讓別人認為你還在慶春樓。」
付白也咧嘴笑著,「偷著樂吧,我跟大人可是去看屍體呢。」
張戩故意當著下人的面先向付白告假,說水土不服要休息,等許宴知和付白走後才直奔慶春樓。
付白跟著許宴知去了府衙停屍處,仵作上前對許宴知說:「大人,因為一直查不到真兇,屍首都被領回去下葬了,放置在這兒的都是無親之人,有的是被毒死,有的是被一劍封喉,還有的是被刺穿身體而死。雖死法不統一,但同一批的人死法是一樣的。」
許宴知擺擺手,指了指一旁的付白,那仵作趕緊賠罪,對付白說:「大人恕罪,小人眼拙,認錯了。」
付白佯怒瞪他一眼,冷聲道:「什麼叫同一批的人死法一樣。」
仵作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小心翼翼地說:「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現屍體,而在這段時間前後發現的屍體死法都是一樣的,而下一個時間段發現的屍體也是一樣死法。」
「那……那……那這些人都……都……都是男是……是……是女?」
「大多是男的,但偶爾也有幾個女的。」
許宴知看一眼付白,付白問道,「這些女的也是分批發現,死法相同?」
「是,只是發現的時間相隔較久,不似男的頻繁。」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人告退。」
等人走後付白才開口,「大人,這死的也太蹊蹺了。」
「你不覺得很像是工匠每隔一段時間都要丟棄一批工具又換一批新的嗎?」
「大人的意思是,這些人都跟私鑄銅錢有關?」
「大抵如此,只是我也不清楚,為何會有女子。鑄銅錢的工藝不會用到女子,那她們的作用是什麼?」
門外有人通報,「許大人,長史大人和司馬大人特邀大人去游湖。」
許宴知壓低聲音,「去吧,不想讓我們好好監察,如他們願便是。」
付白高聲道:「知道了,我們換下官服就去。」
白日的街市熱鬧許多,許宴知和付白一同登船,李文啟和仇鑫磊早在等他們了。
「二位大人好雅興,邀本官到此。」
李文啟笑的諂媚,「許大人有所不知,這廣陵的湖也有一景呢。」
說話間有船迎面而來,清風一拂,對面的船散來花香還夾帶著女子特有的脂粉香。付白下意識要蹙眉,許宴知輕咳一聲,他收斂神色轉笑開來,「原這就是二位大人說的景,果然妙。」
對面的船放下踏板,付白領著眾人登上那船。
船上帷幔被風吹拂得如夢似幻,香味瀰漫撩撥得人頭腦迷糊,腳下不穩。突然傳來琴音,悅耳動聽,彷彿有一雙柔荑牽引著眾人,帷幔被兩個丫鬟打扮的女子拉開,露出一絕色女子,紗衣輕薄被風一吹卷著髮絲飄動,顯得人更加不真實。那女子膚若凝脂,眉眼含笑,一雙杏眼中揉著春水一般碧波蕩漾,她輕輕撫過髮絲,幾乎勾得人快要丟了魂。
「奴家林若綰,各位大人叫奴家若綰就好。」
李文啟被迷的神魂顛倒,仇鑫磊暗中拉拉他的衣袖才讓他回神。許宴知看的光明正大,臉不紅心不跳,反觀付白,耳尖泛紅不敢多看。
仇鑫磊道:「許大人,這位若綰姑娘可是刺史大人的義女,只因聽聞許大人儀錶堂堂便央求下官引薦一番。」
「那下官就不打擾許大人與若綰姑娘了。」他說著給李文啟使了個眼色,拉著戀戀不捨的李文啟走了。
許宴知作勢也要走,被付白慌亂叫住,「付白你留下,本官還有事要同你說。」
仇鑫磊聞言臨走時瞧了一眼許宴知,許宴知權當沒看見。
林若綰嬌嗔,「許大人為何還要留下一人,是不想與奴家單獨相處嗎?」
付白道:「林姑娘不也留了丫鬟在嗎?這也不算單獨相處。」
林若綰柔柔的抬了抬手,周圍的丫鬟全退出去了。
付白無言,眼巴巴望著許宴知。
許宴知心中哼笑,玩脫了吧。
林若綰順著付白的目光望向許宴知,稍稍一愣,嬌笑道:「奴家瞧著這位公子更像是大人呢。」
付白神色一凜,許宴知面上平靜,淡笑:「林……林……林姑娘莫開……開……開屬下玩……玩……玩笑,大……大……大人終歸是……是……是大人。」
林若綰被逗笑,嬌嬌一指,「奴……奴……奴家不開玩……玩……玩笑就是。」
「林……林……林姑娘莫要學……學……學屬下說……說……說話。」許宴知微微蹙眉,紅著臉焦急的說,倒真像是被人逼急了一般。
林若綰給許宴知倒了一杯茶,端到她面前,「你莫急,奴家不學就是。」
許宴知接過茶盞,卻沒急著喝,看著付白,付白揮揮手,「喝吧。」
許宴知抿著茶,目光有一瞬掃過付白。付白調整了姿勢,多了幾分鬆懈,「聽仇大人說,林姑娘想見本官?」
林若綰嬌羞的用手帕掩嘴而笑,「奴家只是想親眼瞧瞧許大人的容顏罷了。」
「既如此,」付白轉身就要走,「林姑娘瞧也瞧過了,下官這就走了。」
林若綰垂著眸子,竟是落下淚來,美人落淚更別有一番風味,可惜付白沒賊心也沒賊膽,看都不看就出去了。
許宴知沒多停留,也跟著出去了。
回到原先的船上時仇鑫磊和李文啟都沒了蹤影,付白徹底鬆懈下來,趴在桌子上,許宴知站著稍移兩寸,剛好能夠擋住付白。
「大人,我真裝不下去了。」
許宴知安慰他,「莫急,再忍忍。」
這邊船上,林若綰沒了方才的委屈,正盯著他們的船,本想看付白的神色卻被許宴知擋得嚴實,她眼睛眨了眨,笑了,問一旁的丫鬟,「方才那個比許大人還好看的人叫什麼名字?」
那丫鬟思索著,「聽許大人叫他付白。」
林若綰嘆息一聲,「可惜了,是個結巴。」
等船離得足夠遠,許宴知才坐下,拿起桌上的橘子剝皮。
「刺史本人不見我們,卻讓義女見我們,這是為何?」
許宴知抬眸一笑,「色誘你啊。」
付白幽怨盯她,「大人莫要戲弄屬下了。」
許宴知吃著橘子,認真道:「沒戲弄你,就是要色誘你。」
「可是色誘屬下有何用?」
許宴知用橘皮扔他,「你若能被色誘,那他們就有了拿捏你的籌碼,你說有什麼用?」
付白喃喃道,「可我覺著那林姑娘好像更想色誘大人呢。」
許宴知一笑,「自然,我比較招人喜歡。」
付白點點頭,「是,臉皮也比常人厚些。」
下船時付白身上一股橘子味兒,因為許宴知扔了他一路的橘皮。付白跟著她,「大人,接下來咱去哪?」
「回去吧,等張戩的消息。」
「那大人能不能先吃了飯再回去,屬下餓了。」
許宴知白他一眼,「回去之後叫那些小廝去買,總得使喚使喚,免得叫人起疑。」
付白一直忍著餓等張戩回來才使喚小廝去買飯菜。付白裝模作樣問他去哪了,不是說身體不適么?
張戩也機靈,隨意找了個理由頂過去。
付白這才一揮衣袖,讓周圍的丫鬟退下去。
「如何?」
「大人,屬下尋了好些地方,什麼礦洞啊,郊區啊,都沒有鑄銅錢的線索。」
「不對啊,大人,這私鑄銅錢不是小工程,離街市近了會引人注目,那便只能往郊區,可張戩卻什麼也沒發現,這是為何?」
許宴知搖頭,下意識撥弄扳指卻發現扳指早就被她摘下了,「慶春樓里可有什麼消息?」
「那些姑娘們了解的最多的,無非就是家宅秘辛。」
「挑你覺得重要的講講。」
「還真有一個,跟刺史有關的。她們說刺史養了個兩個瘦馬,還把其中一個瘦馬納入府中做妾。」
付白驚訝,「這瘦馬不是從小就養著了嗎?所以這是將自己養大的姑娘納做妾?」
許宴知有些諷意一笑,「不是說他為人敦厚?」
付白苦著臉,「大人,一天下來,毫無收穫,這可怎麼辦啊。」
「張戩,明日繼續去慶春樓。」
張戩問:「可要脫身去探查哪裡?」
「不必,待在慶春樓便是。」
付白也問:「大人,那我們?」
「今日去看了屍體,明日去那些死的女子家中看看。」
小廝拎著兩個食盒回來,許宴知和張戩起身站著,付白說:「坐吧,不必拘禮。」
「謝大人。」
許宴知夾著菜挑眉示意付白他身後站著的小廝,付白點點頭,「你們都下去吧,只是吃個飯不必你們伺候。」
付白終於鬆口氣,「大人,憋死我了。」
許宴知給他夾了菜,「吃吧,吃還堵不上你的嘴。」
張戩笑呵呵問,「大人,你們今日怎麼樣?」
許宴知忍不住笑起來,「喏,有些人,被色誘了。」
張戩被嗆了一下,「誰瞎了會色誘他?」
付白不滿,斜他一眼,「我雖比不過大人,卻比你好得多。」
「嘖,你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呵,這是事實。」
他們二人吵著,許宴知筷子沒停,只輕飄飄道一句,「你日後躲著些林若綰。」
付白一愣,趕緊點頭。
張戩問為何。
「我總感覺,此女子心思通透,怕是看出我和付白的身份。」
「那刺史他們也定會知曉了?」
「明日我們去過那些女子家后,去拜訪拜訪趙啟安。」
「知道了大人。」
這廣陵,果然水深,人人都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