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廣陵(一)

第15章 廣陵(一)

從京城到廣陵路程不算遠但卻曲折。

許宴知坐了幾日馬車又轉水路,只有先到晉陵才能到廣陵。

「誒,聽說了沒,又死人了。」

「是廣陵吧?」

「對啊,我這次回廣陵就是要將妻兒接走的。」

「如今這廣陵,是越來越邪乎了。」

「誰說不是呢。」

許宴知靜靜聽著,稍稍一昂首。付白點點頭,走過去笑呵呵地同他們搭話。

「誒,這位大哥,我們是外鄉人,不怎麼了解,你們二位跟我講講唄,廣陵怎麼邪乎了?」

「不了解你們還敢來?」

付白撓撓頭,傻笑,「這不是聽聞廣陵風景好么。」

其中一位大哥嘆口氣,還是說道:「這廣陵前些年確實是名聲在外,可近些時日總有人失蹤,過段時間倒是找到了,可找到的都是屍體啊,久而久之,廣陵上下人心惶惶,做生意的都不敢開門迎客了,街道都蕭條不少。」

「那這麼多人失蹤,就沒人報官嗎?」

另一位大哥冷笑一聲,「報官?報官有何用?官府這幫吃白飯的,這麼久都沒查出些什麼,我們還能指望官府什麼?」

付白摸了摸鼻子訕笑,「那失蹤的都是些什麼人啊?」

「什麼人?這就不太清楚了,我們也不住在廣陵。」

「多謝二位大哥告知。」

「不必言謝,不過我還是奉勸你們,如今的廣陵不太平,你們還是趕緊打道回府吧。」

「是是是,我這就告訴我家主子。」

付白回來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許宴知,張戩不解,「大人,這廣陵的官員真這麼沒本事嗎?」

許宴知淡淡開口,「名錄上可記載過廣陵刺史趙啟安?」

付白點點頭,「屬下聽了大人的話,臨走時翻看了名錄,上面說趙啟安為人敦厚,做事不懂變通,但好在為官清廉,沒什麼過錯。」

「有沒有本事還是等見了本人才能下定論。你們二人酒量如何?」

付白和張戩同時點頭,「屬下不當值時經常小酌,酒量還是挺好的。」

許宴知指尖點點茶盞邊緣,沒抬眸只是盯著茶盞,不輕不重又似警告,「以監察之名去的,定有官員設宴,屆時肯定會有不少美嬌娘作陪。」

張戩與付白對視一眼,同時跪下,「大人放心,屬下都不是貪圖金錢美色之人,定不會誤大人之事。」

許宴知淡笑起來,「起來吧,若是被我發現,我打斷你們的腿。」

張戩這才憨笑一聲,「是,大人且瞧著吧,屬下潔身自好著呢。」

水路還需一日,就這一日的時間許宴知也沒料到自己會暈船。

她面色蒼白,手上無力,胃裡翻江倒海,走路虛浮不定。

「你說大人怎麼還暈船啊?」

付白思索狀,「大人莫不是虛?」

二人不約而同往下一看,又趕緊搖頭,「大人能文能武,怎麼可能虛。」

許宴知咬牙切齒,她是睡了不是死了,她聽得見!她隨手將榻邊的湯碗朝門口砸去,嚇得他二人一激靈,只聽到許宴知吼一聲,「滾。」

「屬下告退,大人你好好休息。」

「屬下告退。」

許宴知翻了個身,懶怠的撐起頭,「姜祀。」

從廂房外翻進一女子,單膝跪地,「在。」

「行了,別跟寧肆學,動不動就跪。」

姜祀咧嘴一笑,「知道啦。」她坐到許宴知床邊,「大人讓寧肆保護留在京中的老爺就算了,那為何也不讓阿桃跟著?」

「她又不會武,你信不信,若有人對我不利她定會擋在我前面。」

「信啊,若是我,我也會擋在大人前面。」

許宴知淡笑,一敲姜祀腦袋,「讓你來也不是給我擋刀的,你和寧肆都一樣,雖說是我的暗衛,但若我真出了事,你們倆能救便救,不能救就逃,別傻乎乎的拚命。」

姜祀搖頭,「我們倆的命是大人救的,大人死,我們絕不獨活。」

許宴知哼哼唧唧,「那你還是盼我點好吧,最好祝我長命百歲。」

「大人定會長命百歲的。」

姜祀守著許宴知入睡,看她睡夢中因顛簸而蹙眉便輕輕用指腹化開她的眉宇,恨不得替她受苦。

許宴知昏昏沉沉,總算熬過這段水路。她下船時腳踩著平穩的地面這才恢復了些生氣。

岸邊早有人等候,見他們下船便迎過來。許宴知抬眸一掃付白,又稍後退一步,微低著頭。

那人見付白站在最前,掛著笑臉去握付白的手,「這位就是許大人吧?果然是儀錶堂堂,一表人才。下官是廣陵長史仇鑫磊,」他又一指身旁的人,「這位是廣陵司馬李文啟。」

付白爽朗笑笑,「不知誰是廣陵刺史趙啟安,趙大人?」

他二人面有僵色,李文啟訕笑,「大人有所不知,刺史大人本是要親自來迎的,可是突然染了風寒,卧病在床,這才不能親自前來,望大人海涵。」

付白笑道,「既如此那就讓趙大人好生養病吧,不知我們宿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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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鑫磊眸中精光一閃,「大人隨我們走吧,先好生休息,入夜我們為大人安排了接風宴。」

仇鑫磊將許宴知等人帶到一處宅院,盡顯廣陵特色的迴廊和水池,景緻極佳,風光秀麗,不是一般宅院。付白有一瞬慌亂又見許宴知神色平平才將心神平穩下來,一副欣賞宅院的模樣驚嘆道:「二位大人有心了,這宅子瞧著舒適得緊。」

李文啟滿面春光,「大人放心住下吧,夜裡下官會派人來接,還望賞臉接風宴。」

付白點點頭,「本官知道了,二位大人若是有事就先去忙吧,容本官稍作休整,定會赴宴。」

「那下官就不打擾大人休息了。」

直到他們的馬車駛遠付白才泄了氣,「大人,接風宴你去嗎?」

許宴知並未回答,進了迴廊觀賞,付白和張戩跟在她身後。

張戩問道:「大人,付白真能演好嗎?」

許宴知輕笑,「那你得問他,問我作甚?」

付白也愁眉苦臉,「大人,實不相瞞,屬下這心裡也虛啊。」

「我平時什麼樣,你照著演就是。」

「那接風宴?」

「去,我還餓著呢,不吃白不吃,我吃飯,酒你倆喝。」

「知道了大人。」

許宴知三人簡單休整過後就被接去了酒樓。付白最前,張戩和許宴知跟在身後。

「許大人快坐,這兩位也快坐。」李文啟熱情招呼他們,待他們坐下后,仇鑫磊笑著問,「許大人,下官還沒來得及問,這二位是?」

付白隨意揮揮手,「我都察院的人,都會些拳腳,本官便帶來了。不過是小吏,這個黑一點的叫張戩,面目清俊那個叫付白。」

張戩和許宴知同時起身一拱手,「見過二位大人。」

李文啟眉頭一挑,飛快打量一眼,嘴角輕蔑一勾又很快恢復,「不必拘禮,快坐快坐。」

仇鑫磊還有些狐疑,微眯雙眼細細打量許宴知,見她月牙白粗布打扮,腰間配飾做工粗糙,大抵是她樣貌氣質太過出眾,一眼看上去還不覺衣料普通,於是主動跟許宴知搭話,「聽許大人說,你是叫付白吧?你模樣這般好,還會些拳腳,怎麼卻只是個小吏?」

許宴知聞言苦笑,「大……大……大……大人有……有……有所不知,屬下口……口……口吃。」

仇鑫磊一愣,瞬而迴轉,他拍拍許宴知肩膀,「誒,可惜了。」

許宴知作勢也嘆一聲。

付白聞言也笑笑,「可不是嘛,我家中有個妹妹,一直心悅他,若不是他有口吃的毛病,我還真將妹妹嫁給他了。」

李文啟看了一眼許宴知,「那許大人還挺看重他的。」

許宴知淡笑垂著眸子,盯著桌上的菜,付白道:「別說他了,本官還沒嘗過這廣陵的菜。」

李文啟趕緊開口,「對對對,許大人快動筷吧,嘗嘗廣陵的風味。」

仇鑫磊的目光也從許宴知身上移開,對著付白舉起酒杯,「許大人遠道而來,下官不勝榮幸,只是這廣陵事繁,還勞大人多多費心。」

付白也舉杯,「那是自然,這是本官職責所在。」

他們喝酒,許宴知吃菜,全程沒再開口說話。

這接風宴無非就是你來我往的恭維一番,正事一點不說,人還喝的東倒西歪。張戩扶著付白,「二位大人不必送了,由我們將大人扶回去便是。」

許宴知最後一個上馬車,一上馬車就踹了付白一腳,「裝的挺像。」

付白這才坐直身子,「大人盡說風涼話,酒多數都被屬下喝了,屬下也難受呢。」

張戩默默道一句:「菜你也吃了不少。」

「行了,說說你對他們的看法。」

付白正色,「李文啟話語間攀附權勢的意味太重,而仇鑫磊相對要深沉些,並未有明顯趨利之意。」

張戩也點點頭,「李文啟聽我二人是小吏,眼中輕蔑之色雖遮掩的快,但還是被屬下捕捉到了,而仇鑫磊卻能細細觀察大人一番才同大人搭話,可見仇鑫磊不是淺薄之人。」

許宴知不吭聲,付白又問,「大人,我們還沒見到趙啟安的面,接下來該怎麼做?」

許宴知撐著下巴,懶倦的眯著眼,「不必理會,明面上我們是來監察命案,那就監察命案,他現不現身不重要。等時機到了,他若還不見我們,我們再登門就是。」

她又不輕不淡一句,「他們給我們安排的宅子里丫頭小廝都是他們的人,要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知道了,大人。」

許宴知叫停了馬車,「你們先回去,我晚些再回。」她撩袍下了馬車,環視一周,有意揚聲一句:「大……大人先……先回去,屬下這……這就去買……買些廣陵糕……糕點。」

許宴知一人踱步而逛,散漫的走過街市,入夜的街市路邊擺著空攤位,只有少數幾人還擺著攤。

身後沒了跟著的尾巴,她便不再裝口吃,「大爺,別人都回家了,你怎麼還擺攤?」

大爺搖搖頭一嘆,「以前這條街上夜裡更熱鬧,可惜現在人人都不敢出來咯,我已經是快入土的人了,失不失蹤的也無所謂了,不擺攤子沒了收入,我死的更早。」

許宴知買了些大爺賣的竹簍,卻不要,「大爺幫我送人吧,你瞧著誰合眼緣便送誰。」

許宴知繼續走,前方已然沒有商鋪只能折返。姜祀見周圍無人便現了身,走在許宴知身邊,「看來這些命案確實影響很大,你要怎麼入手查?」

許宴知清淺哼笑,「查不是我的事,我是要看他們怎麼查。」

姜祀點點頭,又笑著說,「我陪你走走吧,阿桃也不在,怕你孤單。」

「好。」

夜色愈發深重,她們並肩走著,影子被拉長,直至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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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官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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