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成真
錦豐伯設宴,許宴知應邀前往。
李忠明一直跟隨左右。
「許大人來了,」周兼夷笑著迎來,「都說許大人難請,你能來我很是高興。」
「往後就是同僚了,還請許大人多多提點。」
許宴知笑回:「小爵爺天資聰穎,何談提點?應是你我相互幫襯才是。」
周兼夷笑得高興,「多虧了你舉薦,不然還不知道我爹要壓我到什麼時候。」
「說起來我也覺得挺奇怪的,別的父親都是望子成龍,盼著自家孩子能有出息,我父親偏不,他就希望我能做個無腦的紈絝。」
許宴知笑一下,「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其實也不錯。」
周兼夷則是搖頭,「我可志不在紈絝。」
「小爵爺胸懷抱負自是好事,那我就祝小爵爺前途無量。」
「借你吉言。」
周兼夷同她說笑幾句便失陪去招待別的來客,李忠明抱著手掃一眼周遭賓客,說:「來的人還真不少,這周家的面子夠大的。」
許宴知:「周家封伯是真真切切幫先帝平過反的,一心忠於先帝,先帝時周家更是鼎盛之期,雖是伯位但與侯位無異。」
「先帝本是要封侯的,是周家主動降至伯位,說是要提醒自己不可失了本心。」
「如今雖有沒落,但勢頭仍在,京中老人都來了。」
李忠明問:「那為何伯爺壓著不讓小爵爺入仕?」
「不該是讓他早些入仕好重振門楣么?」
許宴知掀掀眼皮,慢悠悠道:「當官這條路不是誰都能走得好的。」
「你我這一路走來,有得有失,失比得多,我們自己清楚,旁人也看得見。」
「當初逼著小爵爺和紈絝混在一起又何嘗不是一種保護?」
李忠明一抿唇,看向許宴知側臉,「渡危,自古說慧極必傷,有時候看得太透徹也不是什麼好事。」
許宴知微微訝然,抬眼去看他,「怎麼想起來說這個?」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你說那些聰明人是不是隨時都在動腦子?想的越多知道的就越多,知道的越多需要籌謀安排的就越多,長此以往,必然傷神勞力。」
許宴知淡淡一扯唇角,「生來比旁人聰慧已然比旁人得到的多,得到的多理當有所付出。」
「就好像你我為官,官袍穿在我們身上就註定我們比百姓得到的多,那我們也當盡到為官的職責。」
「這是一個道理。」
「可你得到什麼了?」
許宴知被他問住,一時沒反應過來。
李忠明又問:「你得到什麼了?」
「高官厚祿么?」
「拿許太傅、謝辭、郡主、宋大人、陸大人還有你一條胳膊換來的么?那可真是太不值了,你本也不需要高官厚祿。」
李忠明話帶諷,如刀刺人心,他口吻寒涼,凝眸注視許宴知,一字一句道:「失比得多。」
許宴知察覺不對,「你今日到底怎麼了?」
「從你做夢開始到現在就一直不對勁,你怎麼了?」
李忠明直直盯著她,「你方才說的道理是何意?你是覺得你付出再多也是理所應當,就算是死也無所謂么?」
許宴知蹙眉:「我何時這樣說過?」
「你莫要曲解我的意思,我不過是就事論事,你怎會牽扯到別處去?」
李忠明冷哼道:「你心中若不是這樣想又怎會如此平靜的說出這番話來?」
「在你心中,你為官是為民,官袍加身你便要盡職盡責,為此你失去再多也是認的,就算是死你也甘願是不是?」
「你覺得你的死只要有價值就可以不在意是嗎?」
許宴知冷下聲,「你在胡扯什麼?」
「我與你說的和此事有何關係?」
「我知道你夢到謝辭心情不好,可你也不該胡言亂語,你我說的是一件事嗎?」
「眼下人多,我不想同你爭執,你冷靜些。」
李忠明諷笑道:「是不想同我爭執還是被我說中了?」
許宴知擰眉低呵:「李忠明!」
李忠明逼近一步,「你就是無所謂,無所謂自己受傷,無所謂自己會死,無所謂失去你我們會如何。」
「渡危,你就當為我們考慮。」
「別這麼無所謂。」
「你的命,有所謂。」
許宴知直直對上他的視線,無聲對峙。
「渡危。」
洪辰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同顧月笙一道而來,「你們怎麼了?說什麼呢?」
許宴知錯開眼走到洪辰溪身側,「沒什麼,先入席吧。」
洪辰溪看一眼李忠明和許宴知並肩而行,「看你們神色不對,吵架了?」
許宴知淡淡:「不知道他發的哪門子火,從做了夢起就一直不對勁。」
「是說到什麼事了嗎?」
「不知道他自己把我的話想到哪去了。」
洪辰溪柔和道:「或許是做了夢情緒不穩,胡思亂想也是可能的,你莫要同他置氣。」
「談不上生氣,」許宴知頓一下,「就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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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靜了一瞬,又說:「他今日到底夢到我什麼了?」
「不可能只夢到謝辭。」
「不然他不會有這麼大火氣。」
洪辰溪:「或許是夢到你了,至於夢到的內容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他沒同你們說么?」
洪辰溪平靜道:「沒有。」
許宴知輕泄一口氣,「想必不是什麼好夢,不然他不會不說。」
「那倒也能理解他會對我發火了。」
洪辰溪應一聲,「你不生他氣就好。」
身後顧月笙壓低嗓音也在問李忠明:「怎麼好端端的吵起來了?」
李忠明嘆一聲:「沒吵,是我朝他發了火。」
顧月笙聞言大抵也猜到些什麼,道:「你是做了那樣的夢所以才有些敏感,或許她說的話不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你誤會她了。」
李忠明捏捏眉心:「是我有些急躁了。」
顧月笙拍拍他肩膀,「一會兒你坐她旁邊,有什麼誤會說開就好。」
「嗯。」
……
入席后李忠明坐到許宴知旁邊的席位。
二人沉默片刻,都在思考該如何開口。
「那個……」
「方才……」
二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沉默。
李忠明喝一口酒,「方才是我不好,曲解你的話還朝你發火。」
許宴知:「沒事,我不怪你。」
李忠明想了想,還是決定將夢的內容告訴她,「其實——」
話剛說出口就被打斷,上方錦豐伯在端酒致辭邀眾人舉杯,許宴知等人也起身端酒欲共飲。
一杯酒喝完宴席正式開始。
侍女上菜布酒,將每人跟前的桌子擺滿。
「你方才要說什麼?」
「我說——」
「許大人,你也來了。」
許宴知回之一笑:「是,來湊湊熱鬧。」
「許大人,難得見你赴宴,來來來,我敬你一杯。」
許宴知舉杯回敬。
李忠明的話再次被打斷就沒了再開口的機會,席面上各有各的寒暄應酬,他也被敬了幾杯酒,拉著說笑。
中途上了歌舞,眾人敬酒說笑才停下。
李忠明正悶頭吃菜,手腕突然被人握住,抬眼便是許宴知面色煞白。
「你怎麼了?」
「先出去。」
李忠明立馬要扶著她離席,她拂開李忠明的手,低聲道:「先出去,別叫人起疑。」
二人借口酒喝多了要去方便離席,叫退領路的小廝轉過彎進了花園,在假山後許宴知扶著山石一口鮮血吐出。
「渡危!」
「別叫,魏岐之前給的葯我帶了。」
李忠明急忙道:「在哪?我幫你拿。」
她實在無力,指了指腰間錦袋。
李忠明連忙從錦袋中拿出藥瓶,倒出一顆葯餵給許宴知。
「能解嗎?」
「魏岐說的解百毒,沒準能呢?」
「要不你再吃一顆?」
「吃再多效果也是一樣的。」
許宴知靠在假山上,「我的酒有毒。」
李忠明心口一緊,「先別管這個,你先告訴我吃了葯有沒有緩解?」
她抓上李忠明手腕,道:「再等等。」
李忠明緊緊抓著她的手,「好,我們再等等。」
過了片刻,許宴知力氣恢復不少,腹中痛意褪去,她拍拍李忠明的手,「沒事了。」
李忠明緊繃的身子終於放鬆:「那就好。」
她又吐了一口血,將體內餘毒吐出。
李忠明拍拍她的背,「要不你再吃一顆吧。」
她擦擦嘴角,權當是為了讓李忠明放心又吃了一顆,「真沒事了。」
「誰會在你酒里下毒?」
「這就得問問錦豐伯了。」
她一抬眼瞧見李忠明額頭出了汗,拍拍他肩膀,「別緊張,毒都解了。」
「我能不緊張嗎?」
「你都嚇死我了。」
「沒事了,沒事了。」
「沒有哪裡不舒服吧?」
「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毒真的解了,魏岐的葯很有用。」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