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行刺
翌日,許宴知早起上朝。
她喝著芙蓉粥,問阿桃:「我爹還不起嗎?」
阿桃搖搖頭,「少爺忘了,今日是第三日,太子殿下明日和老爺一同進宮。」
許宴知放了碗,隨意理理官袍就上了馬車。
在宮門口碰見謝辭,他揚著笑臉,「喲,你這是剛睡醒吧?」許宴知掀了掀眼皮白他一眼,「閉嘴吧你。」
謝辭笑嘻嘻的搭著她的肩,「昨夜真是嚇了我一跳,你也真夠放肆的,竟抱著太子殿下出遊。」
許宴知無精打采,「人多熱鬧,擠來擠去難免發生意外,我不抱誰抱?」
李忠明從背後又一搭肩,力道差點沒讓她趴那兒,她幽怨的盯著李忠明,「我說你跟我有何深仇大怨,倒也不必如此害我性命。」
李忠明哈哈一笑,「盡瞎扯,昨夜的安陽郡主你可還記得?她向我打聽你呢。」
「打聽我作甚?」
謝辭插話,「定是看上你了,你可真是好福氣得郡主青睞。」
許宴知扒開兩邊肩膀上的手,突然快步向前,「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二人見她突然加快也作勢要追,豈料許宴知早有預謀,一撩官袍撒腿就跑。謝辭在後面喊,「你跑什麼?」
「我爹說了,讓我少與蠢笨之人為伍。」
許宴知並未跑多遠便停下了,因為前方官員眾多,她怕被人抓住把柄,參她一官風不正的本。她正巧遇上昨夜的小侯爺,「許大人下了早朝之後可有其他事務要忙?」
「無事,小侯爺可是有什麼事?」
他一拍許宴知的肩,笑一聲,「並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家妹及笄侯府辦宴,她特讓我邀你前去,不知許大人可否賞光?」
許宴知有些猶豫,若真如謝辭那廝所說,她去怕是有些不合時宜了。
「許大人不必為難,家妹不似尋常女子,你不想去就不去。」
許宴知隨即一笑,「小侯爺說的哪裡話,安陽郡主邀請是下官的榮幸,下官屆時定會攜禮登門。」
二人一同進殿,站定后李忠明謝辭才姍姍來遲。四人站在一處,直到李公公的「聖上駕到」才讓他們各歸各位。
許宴知消停不少,沒打算參,垂著個腦袋閉目養神。
「稟聖上,徐州災情有所好轉,民生逐漸恢復,何大人送回京的物證也已經查驗過,徐州刺史貪贓枉法,殘害朝廷命官,徐州縣丞挪用賑災銀證據屬實,望聖上裁斷。」
「稟聖上,臣已查明徐州刺史在此之前已謀害多名朝廷官員,私吞家產。」
「稟聖上,徐州縣尉草菅人命,致使徐州冤案積壓,百姓民不聊生。」
……
一樁樁一件件罪證聽的人觸目驚心。
許宴知動了動脖子,有些酸。謝辭又湊過來,「精神些了?也就你敢上朝的閉目養神。」
她剛想開口就感受到一道目光,她扭頭一看,大理寺卿,嚴正。嚴正是瞪著她的,許宴知一陣莫名,拐了拐謝辭示意他別再說話。
下朝時李公公讓許宴知去御書房,嚴正走過她身邊時有一冷哼,「許大人好的官威,我大理寺左右兩位少卿快成你的屬下了。」
許宴知趕緊福身拱手,「嚴大人哪裡話,下官不過從五品,二位少卿是正四品,是他二位不嫌棄下官官職低微,下官故而與他們以友相稱。」
「許大人,聖上還在等著呢。」李公公掛著笑,掃一眼她與嚴正。
許宴知趕緊開口,「那嚴大人,下官就不耽誤大人下朝了。」她跟著李公公往御書房走,心中有些鬱悶。
李公公人精一般,和藹笑笑,「許大人莫氣,嚴大人為人板正,或許是覺得許大人性子有些跳脫,怕大人帶壞了那二位少卿。」
李公公其實有些話你倒也不必說出口。許宴知抿著唇,無奈勾了勾唇角,「李公公所言下官知道了。」
進御書房時靳玄禮正看著何永勝寄回的書信,撥弄著手中扳指,看不清神色,不知喜怒。
「參見聖上,聖上萬安。」
靳玄禮隨意一揮手,「坐吧。」
「何永勝查了這麼久卻一直出不了徐州,所有的證據到徐州就斷了。」
許宴知端著茶盞,有些燙。她將浮葉輕輕刮開,「有些人怕再查下去牽連甚廣,將徐州刺史等人推出來頂罪,逼何大人結案。」
「此事再查也毫無意義。」
「朕已經讓何永勝回京了。」靳玄禮似笑非笑,「政兒如何了?」
許宴知怪笑,「聖上還記得太子殿下呢?」
李公公也笑,「許大人有所不知,聖上記掛著呢,只是一直忍著不問。」
「殿下安好,府外都有暗衛,府內有我。」
靳玄禮點點頭,「景王和瑞陽王快回京了,近日朕打算去秋狩。」
「景王攜王妃出遊已有兩月,確實該回來了。瑞陽王快回京了,那太後娘娘也一同回來么?」
「瑞陽王陪同母后禮佛,自是同去同回。」
許宴知挑眉,「那今年的秋狩怕是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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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玄禮嘴角一勾,微眯雙眸,摩挲著扳指,意味不明的神色,「那朕可得好好準備一番了。」
許宴知慵懶的拍拍衣袍,「那我告退了。」
走到門口時又聽到他的聲音,「好好照顧政兒。」
許宴知懶懶道,「放心吧,餓不到他。」
靳玄禮笑罵,「真夠放肆的。」
出宮后許宴知沒去監察院也沒回許府,她正琢磨著送及笄禮。她原本看中一金鑲玉發簪,玉料溫潤通透,是上品,雕工精細且考究,與玉料融合的恰到好處,送女子及笄正好。許宴知及笄那年她爹便寄來一支發簪,只是她從未戴過,可惜了。
許宴知扶額,差點忘了,她如今男子身份送安陽郡主發簪怕會引起誤會,可她又犯了難,不送簪子她還有何可送?糾結萬分,她終是買了一套衣裙。
許宴知到侯府之時賓客也到了不少。她將禮遞給小廝,自己湊到人群中去。李忠明和謝辭早早就到了,他二人與小侯爺和安陽郡主熟稔,只是昨夜礙於太子殿下在場也不得不守規矩。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李忠明見她姍姍來遲,開口調侃。
「安陽郡主相邀,誰敢不來,我這官還要不要了?」
謝辭嗤笑,「得了吧,就你這樣,當不當官你又不在乎。」
許宴知抬腿就是一腳,被謝辭躲過。「我什麼樣?我當官就這樣!」
小侯爺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許大人來了,下人也沒通傳我,招待不周了。」許宴知拱手,「小侯爺有禮。」
他按下許宴知的手,爽朗一笑,「不必如此拘禮,我們侯府不比其他皇親國戚,規矩不多,現下就我們幾人,直接叫我沈玉林便好,家妹也是,你直接叫她沈玉寒也使得。」
「既如此,玉林也不必再叫我許大人,喚一聲宴知即可。」
謝辭插科打諢,「玉寒妹妹如今及笄,你們侯府就沒打算給她尋一門好親事?」
許宴知樂呵呵道,「怎麼?平常怎麼不見你關心別人家妹妹尋不尋親事,這會兒來關心了?」
難得看他紅了臉爭辯,許宴知難免要調侃一番。
「幾位哥哥在聊什麼呢?這麼熱鬧,竟也不帶上我。」沈玉寒的嗓音讓人聽了很舒服,還帶了女兒家撒嬌的音調。
眾人回頭看她,唯許宴知一怔。
沈玉寒身著初桃襦裙,裙頭以葡萄褐為綉線做點綴,裙尾是以綉線相稱的漸變,內搭玉透色廣袖外配鴉雛廣袖輕紗外衫,領口與袖間是初桃綉色。她頸間瓔珞精巧與耳墜相稱,額間是淡紫佃花,笑意盈盈,好不動人!
許宴知甚至知道她外衫背後還有精緻刺繡,因為這身衣裙是她送給沈玉寒的及笄禮。
「許大人的眼光甚好,這衣裙我一路走來有不少官家小姐追著問呢。」
「原這衣裙是宴知所送,玉寒眼光甚高,一般衣裙她可看不上。」
不對勁,很不對勁。
許宴知總感覺沈玉林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未來妹夫。沈玉寒聞言,柔柔一笑,「宴知哥哥別聽他胡說,我哪有眼光甚高。」
許宴知怕,如今改口叫宴知哥哥,日後就要叫她夫君了。
許宴知這一聲「玉寒妹妹」是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了。
謝辭一拐她,「你還真會送禮啊,宴知哥哥!」
總有點陰陽怪氣的意味。
李忠明不覺氣氛微妙,只是憨笑,拍拍許宴知肩膀,「許宴知,季姑娘生辰快到了,到時你幫我挑挑,我也想送她這麼好看的衣裙。」
許宴知面上不顯尷尬,依舊清淺一笑,「及笄禮快開始了吧,我們也別在這站著了。」
沈玉林點點頭,領著眾人往正廳去。
沈玉寒偷偷到許宴知身側,低聲問她,「宴知哥哥,我今日可好看?」
許宴知側頭望她,若她是男子怕會忍不住動心,可她不是啊!她勾唇一笑,「郡主自是俊秀動人,甚美。」
不等沈玉寒開口,許宴知又說:「郡主快過去吧,及笄禮就等你了。」
沈玉寒努努嘴,有些失落,但她還是提著裙子進去了。
及笄禮還沒完,許宴知已經有了想走的心思,李忠明搭上她的肩,「你說,送衣裙季姑娘會不會喜歡?」
許宴知現下煩悶,脫口而出,「她若不喜歡你,你送什麼她都不喜歡。」此話一出許宴知一驚,見李忠明眸中失落,趕緊安慰,「你也不必如此失落,萬一季姑娘也心悅你呢?」
「可是我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我。」
「那你就去問,你一個大男人磨磨唧唧像什麼樣子?」
「這會不會太冒犯了。」
你平時也挺冒犯的。許宴知心道。
他倆正聊得火熱,沒注意及笄禮已結束,沈玉寒正朝他們走來。
「小心!」沈玉林一把拉過沈玉寒,一支利箭襲來,沈玉寒躲過,卻擦著許宴知的脖頸而過釘在身後木樁上。
許宴知頓感脖頸濕熱,用手一抹,指腹上沾染鮮血。
嘶,許宴知冷吸一口氣,還好傷口不大。
又一利箭射來,許宴知蹙眉翻身一躲。周圍人早就驚叫亂作一團,許宴知與沈玉林對視一眼,他帶著沈玉寒招呼眾人離開。
李忠明謝辭二人皆躲於柱子之後,「許宴知,你沒事吧?」
許宴知還來不及回答身後又是眾多利箭射來,她一邊躲閃一邊高喊,「這箭是沖我來的,你們二人先進屋,將屋內桌椅立起,等我進來。」
謝辭將佩劍扔給許宴知,他與李忠明很快就進了屋。許宴知這邊用劍擋了不少射來的箭,見有停勢趕緊換了藏身之處,只待李忠明道:「許宴知!快進來!」
又有一波利箭,許宴知暗罵一聲,千鈞一髮之際躲進屋中,坐在立起的桌案后。數不清有多少之箭從房門的紗窗上射進,謝辭說:「讓你參吧,得罪人了吧,這要你命的人來了。」
李忠明也說,「你日後還是低調些吧,看這架勢,不要你命是不罷休了。」
許宴知冷笑,「我若是真低調了,恐怕死的更早!」
她越是高調說明她背後勢力不容小覷,朝中各政黨她都多多少少參過,她若出了事,被她參的那些人個個都逃不了干係。
今日的行刺要麼是有些人被逼急了要麼就是另一政黨所為。
另一不在京城的政黨。
三人躲了一會,沒有新一輪的箭射來,外頭傳來沈玉林的聲音,「你們可有受傷?」
三人這才鬆了口氣,打開門出去。
院中押著十餘人,皆是黑衣打扮,蒙面已被揭下。沈玉林說,「今日玉寒及笄,賓客眾多,怕嚇到他們我這才讓護衛出府候著,沒想到竟出了這樣的事,這十餘人被擒下,許宴知,既目標是你,那便你來處置吧。」
許宴知還未開口那十餘人便紛紛倒地,沈玉林驚呼「不好」,趕緊卸了離他最近一人的下巴。
十餘人中只剩那人未死。
許宴知周身寒意滋生,她按耐情緒,笑道:「還勞煩玉林兄將此人送到我府上。」
沈玉林觀她的神色,不由愣神。許宴知不過十八的兒郎就被聖上委以重任出任監察御史一職,且不說她肩上扛著的壓力就拿現下的情況來說,她剛經歷過刺殺,脖頸處的傷口雖不大但也流了血,染紅了內領。她連髮絲都未亂,手中還握著劍就這麼立著,面上還帶著笑,周身寒意卻不容小覷。
他當即判斷,此人不容小覷。
見許宴知要走,他開口挽留,「宴知先在侯府處理一下傷口吧。」
許宴知淡笑,收斂了情緒,「不必麻煩,我正要回府呢。」
李忠明謝辭二人一同追出來,「不如交給大理寺,我們幫你審問一番。」
許宴知扭扭脖子,扯到傷口一疼,她眯了眯眼,隨即笑開,「知道你們大理寺審人的法子多,可這人我得親自審。」
她上了馬車,跟他們辭別,「不必擔心,不過是審個人罷了,今日之事定是瞞不住,刺殺朝廷命官大理寺定要插手,還得靠你們幫我攔一攔嚴大人。」
「知道了,你萬事小心。」
車簾放下時許宴知漸漸斂了笑意,摸了摸脖頸。
真是,差一點就喪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