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誣陷
許府,阿桃正給許宴知上藥。
許宴知手裡端著熱茶,慢條斯理的將茶沫刮開,目光掃過地上跪著的人,笑了,一掀眼皮,那人被一劍斃命,血流了一地,阿桃皺眉,「老爺知道又要發火了。」
寧肆聞言跪下請罪。
許宴知擺手,示意他起來。
「姜祀呢?」
「剛傳回的消息,在回京的路上了,何永勝性命無憂。」
寧肆欲言又止,終是沒言語。
「想問什麼就說。」
「大人為何不審?」
許宴知動了動脖子,阿桃上完葯就退出去了。
「他們這群人訓練有素不畏生死一看便知是死士,審不出來的。」
「那大人為何還要帶他回府?」
「不覺得奇怪嗎?死士被擒第一選擇就是自盡,為何非要等到了我面前才上演自盡的戲碼?又好巧不巧的留了個活口給我,審是審不出來了,你倒可以搜一搜他身上可有什麼東西。」
寧肆摸了摸那人屍體,並沒有什麼物件,將那人上衣褪去,在胸口處有一「沈」字刺青。
寧肆道:「盛陽候是靠軍功封的候,他當年帶的兵就叫『沈家軍』,凡是沈家軍,身上必有『沈』字刺青。」
「哦?」許宴知笑的耐人尋味,「誰會蠢到殺完人還送上兇器的?」
寧肆低了頭,不語。
「又怎麼了?」
「屬下罪該萬死,竟讓大人受了傷。」
許宴知喝一口茶,輕笑,「不怪你,是我讓你去保護太子的,今日之事誰也沒料到。你不必多想,等明日太子殿下進了宮再回來吧。我再說一遍,別動不動就把屬下掛在嘴邊。」
「是,大人。」
「別忘了吩咐人打掃乾淨,別讓我爹知道。」
「屍體送去大理寺,說他負隅頑抗,殺了便殺了。」
許宴知放了茶盞出房去,卻碰上了太子。
「小殿下為何在此?」
「宴知,你受傷了。」
許宴知摸了摸脖頸處的紗布,「不礙事,小殿下不必擔心。」
靳玄政一言不發盯她良久,「嗯」一聲,走了。
許宴知失笑,這孩子。
許昌茗在等她,「宴兒,傷怎麼樣?」
許宴知聳聳肩,嬉皮笑臉道:「無礙,死不了。」
許昌茗眸中閃了閃,「是爹的錯,爹不該……」
「爹,」許宴知打斷他,「我早就說過了,先帝聖恩不是你能拒絕的,何況我這不是沒事嘛,你忘了我在雲清學宮是學了武的。」
「爹,你還是早些休息吧,明日不是還要和太子殿下一同入宮么?」許宴知推著他走。
「宴兒,你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啊?阿桃是我撿來的,這你不是知道嗎?寧肆和姜祀你也見過,哪還有什麼事瞞你。」許宴知裝傻充愣,樂呵呵推著他走。
許昌茗欲言又止,終是嘆了口氣,走了。
離京的這些年許昌茗不知道的事太多了。其實不止阿桃是她撿來的,寧肆和姜祀也是。當年在雲清學宮,許宴知偷摸到山中去玩,無意間遇到衣衫襤褸又奄奄一息的寧肆和姜祀,許宴知把他們撿回去還挨了虛清老頭的罵,說她撿了來路不明的人,要將他們趕出去。許宴知不依,死乞白賴的讓虛清老頭留下他們。
虛清老頭救了他們的性命,又讓他們認許宴知為主,聽她命令。等他們答應后才開始教他們讀書寫字,練功習武。
虛清老頭還時常誇許宴知撿到寶了,這倆人都是習武奇才,一點就通。虛清老頭給他們取了名字,男的叫寧肆,女的叫姜祀。
許宴知還嫌棄過,取得什麼名?真難聽。
虛清老頭白她一眼,「你懂什麼?名字好聽那是主子。」
許宴知其實一直不明白虛清老頭為何非要他二人認她為主,大概是怕她身邊無人吧。細數下來,他們跟了她已有五年。
阿桃也不是一般的丫頭,她殺過人。阿桃原名宋桃,被親爹用兩袋糧食就給賣了,賣給村裡的老賴做媳婦,那老賴不舉買她來只為發泄情緒,他時常打罵阿桃,到後來還想逼阿桃為妓來換取銀錢,阿桃忍無可忍用刀將他捅死。
她從村子里逃出來,幾乎快丟了半條命。許宴知撿到她的時候渾身是傷,虛清老頭幫她治好了傷,許宴知卻沒留她。
阿桃朝她跪下,磕頭,「我這條賤命是您救的,您就是我的主子。」
許宴知給了她銀兩,讓她以後好好過日子。
阿桃固執,跪了一天一夜。
最後,許宴知收她做丫鬟,卻沒寫奴契,去留任憑她自己。許宴知將她送到許府,讓她替許宴知照顧許昌茗,直到許宴知回了京。
許宴知沒敢讓她爹知道,她也殺過人,及笄那年。許宴知師妹林芸兒下山遇到山匪,林芸兒不曾習武被那群山匪擄走,再尋得時只剩一具冰冷屍體。許宴知提著劍在山中等了兩天,終於等到那群山匪,寧肆和姜祀跟著她。
那天許宴知殺紅了眼,回學宮時渾身是血,她也受了傷。她握劍的手發抖,紅著眼跟虛清老頭說,「我殺人了師父,他們都該死,師妹那麼好,他們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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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清老頭幫她擦拭臉上的血,握住她發抖的手,道:「小宴兒,你始終要邁出這一步的。」
「小宴兒,別怕,有師父在,師父保護你。」
「小宴兒,別怕,記住了,下次別再傷到自己。」
「小宴兒,殺敵的手不能抖。」
……
許宴知撫摸著紗布,她又傷到自己了。
她好像,想虛清老頭了。
想師父了。
翌日。
朝堂上靜默一片,靳玄禮將摺子扔在地上,一言不發。
「嚴正,你給朕好好查,看看是誰膽大包天敢刺殺朝廷命官。」靳玄禮有意無意掃過眾官員,嘴角微微勾起滋生寒意。
「微臣定不負聖上之命。」
天子火氣太大,底下的官員也不好受,有幾個正好觸了霉頭,被斥責一番不說還被扣了俸祿。
眾人紛紛縮著脖子不出頭,生怕天子怒火燎到自己身上。好不容易挨到下朝,更是恨不得腳底抹油趕快出宮去。
「許大人,請吧。」李公公的出現許宴知倒是不意外,只是李忠明和謝辭不好再等她,只得先行出宮。
「傷怎麼樣?」
「不嚴重,小傷。」
「此事你怎麼看?」
「送到我府上的死士身上有『沈家軍』的印記,可沈玉林不是蠢人,要殺我還送上罪證。」
靳玄禮蹙眉,「沈玉林沒理由殺你,無非是有人看你與他走的近了,想挑撥離間,不過手段也太過拙劣。」
許宴知點點頭,也道:「況且此時刺殺我,朝堂上被我參的人都脫不了干係,他們也不會蠢笨至此。」
她與靳玄禮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瑞陽王。」
「可我也想不到瑞陽王要殺我的理由。」
「不急,此事朕會讓嚴正慢慢查,正好你借秋狩去試探瑞陽王一番。」
許宴知聳聳肩,「那聖上可得有所準備,瑞陽王好騎射,免不了要與聖上比試一番。」
「到時候可別丟了面子。」
「放肆。」
靳玄禮扔筆砸她,被她笑嘻嘻躲過,「是是是,是我說錯話了,我這就告退。」
許宴知一出宮門就見沈玉林和沈玉寒二人在宮門口等她。
沈玉林道:「嚴大人今日來訪,說那群死士身上有我『沈家軍』的刺青。我已同嚴大人言明,我沈家軍的刺青不會就這麼平白出現,除非是遇熱或情緒激動時才會出現。」
「那嚴大人可有說什麼?」
「嚴大人說刺青不同,那便不是沈家軍,還說此事誣陷目的太明顯,不會是我所為。」
許宴知勾唇一笑,「那玉林兄還擔心什麼?」
沈玉寒輕柔開口:「我兄長為人爽朗直白,定不會刺殺宴知哥哥,只是怕宴知哥哥同兄長有了嫌隙,不肯再同我們親近。」
許宴知哈哈一笑,拍了拍沈玉林的肩,「玉林兄太小瞧我了,此事我又豈會想不到?放心,我不曾懷疑過你。」
沈玉林聞言更是笑的開懷,攬著許宴知的肩就要去喝酒。
「誒,別忘了知會李忠明和謝辭。」
「放心,他們二人早就在等著我們了。」
「宴知哥哥今日不能喝酒!」
許宴知擺擺手,「這點小傷不礙事,郡主也同去?」
沈玉寒明媚一笑,「宴知哥哥小瞧人了吧,我與兄長好歹是將門之後,喝酒騎射都不在話下!」
「那倒是我看走了眼,佩服,佩服。」
許宴知想,若是喝醉了酒,阿桃會不會不讓她進府?
嘖,這個阿桃,膽子是越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