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奇害死貓
晚間。
熊大早修好了屋頂,順帶在屋內給自己支起一張床,與許青梧的床一樣,幾塊石頭在兩邊壘起來,上面架著數根固定好的木棒,再鋪上厚厚的乾草,簡單實用。
「你有什麼打算?」
熊大躺在新床上,聽完了許青梧去拜師的經過,顯得有些擔心。
許青梧嘆了口氣,病懨懨道:「還是按計劃辦唄,雖然沒有達到預期,但也好過什麼都學不到。大意了啊,我要是再忍一忍,說不定能弄個關門弟子啥的,唉……」
熊大沒吭聲,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裡有集市或者鎮子沒?」許青梧問道。
「最近的集市在太平寨,過去要一天。」熊大開口后,猛地坐起下了床,從床底翻出一塊石頭,取過門后的劍,開始磨了起來。
許青梧支起身子,忙問道:「大半夜的你磨劍幹啥?」
「早點收拾,早點上山啊。」熊大回答的理所當然,繼而又嘆道:「一個月時間有點緊,更別說半個月了。我盡量幫你弄點大獵物,到時候找個有錢的買主,咱狠狠宰他一筆。」說至此處,磨劍聲也緩緩加重。
明白過來的許青梧,重新躺好,笑道:「打獵換錢,也是個好辦法,不過太慢了,我有更好的辦法。熊大哥早些睡,到時候還得麻煩你跟我跑一趟。」
磨劍聲戛然而止。
只聽熊大厲聲道:「青梧,沒辦法想辦法就是,你可不能走了歪路啊。雖說我也殺過人,但從沒做過那些勾當,你若動了歪心思,我勸你趁早打消。我是不會讓你為非作歹的,你聽大哥一句勸,你……」
許青梧越聽越不對,一骨碌爬起來,坐在床上解釋道:「熊大哥,你別激動啊,我說的辦法,是動腦子掙錢的事。你想啊,就我這小體格,能提的起劍么?」
熊大將信將疑。
一陣連哄帶騙之後,熊大終於放心睡了,許青梧這才鬆了口氣,他是真怕熊大將他一劍砍了,還自以為是為民除害了。
第二天,許青梧起了個大早,跑到秦木匠家取回一個裝滿小木片的木頭盒子,這是他昨天下午去定做的。
熊大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不解道:「你說的就是這個?這木頭盒子能掙什麼錢?再稀奇它也是塊木頭,賣不了幾個錢。」
「那你就瞧好吧。」許青梧自信一笑,又道:「你收拾好了沒,咱們可能要去好幾天的。」
熊大拍拍胸脯道:「早上剛去領的衣服。乾糧也帶足了,吃個七八天不是問題。我以前也攢了點錢,都帶上了。」
許青梧伸個懶腰,一揮手道:「出發!」
路上,熊大介紹起了太平寨的來歷:太平寨早先是蜀郡下的小縣城,亂起來后,縣令跑了,縣丞跑了慢了點,結果被義軍殺掉祭旗了。
唯獨手裡有點兵的縣尉留了下來,不過他為了避免麻煩,將縣城改名為太平寨,以示自己也起義了,同時依附上了蜀郡最大的那支起義軍,如今算是蜀郡為數不多的安穩地方,因此商旅頗多。
一路上熊大為了照顧許青梧,趕路的速度便稍稍慢了些,等兩人到太平寨時,已進不了城。
這對熊大來說不算什麼事,這條路他走過很多次,就像哪的匪寨肯給披雲嶺面子,哪的匪寨要繞路走等等,這種情況的應對之法,他早熟門熟路。進不了城,熊大就帶許青梧到了城外的一座屋內,這破屋熊大住過幾次,知道這裡晚上能相對安全些。
夜色沉沉,破屋中燃起了一堆篝火。
許青梧窩在牆角怎麼也睡不著,見熊大沒有要睡的意思,便問道:「熊大哥,我給你講個故事如何?」
熊大懷裡抱著劍,笑道:「講吧,知道你悶的慌。」
許青梧坐正了身子,清咳兩聲,開口道:「話說從前有個書生叫寧采臣,他出門遊玩時偶遇一寺院,寺名蘭若寺,他見寺中殿塔壯麗、環境清幽,就想著小住幾日,可唯獨不見寺中僧侶。你猜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熊大很是配合。
「嘿嘿,你且往後聽。」許青梧又道:「這寧采臣一直等到傍晚,寺中才來了一個人,兩人互通姓名聊過後,寧采臣知道這人叫燕赤霞,也是個過路人。於是,寧采臣就在這住了下來。晚間,他聽見外面有人似在吵架,好奇之下便去瞅了一眼,結果先後見了一個老婦人,一個中年女子,還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你猜猜接下來又怎麼了?」
熊大來了精神,嘿嘿笑道:「大半夜不睡覺,肯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許青梧故作神秘道:「是也不是。話說這寧采臣也沒多想,轉身就回去睡覺了。他腦袋才挨著枕頭,屋內就進來一人,你猜是誰?是剛才見過的那位十七八歲姑娘。」
「嘖嘖嘖,我說吧,我說吧。」
熊大扼腕嘆息著,彷彿已預測到了接下來要發生的禽獸行徑。
許青梧正要笑,忽見熊大一手按在劍柄上,側耳傾聽著什麼,臉色陰晴不定,然而除了柴火炸響外,就是鳥蟲的聲音。
少傾,熊大放鬆下來,說道:「聽錯了,你繼續講,接下來呢,總該發生點什麼吧?」
許青梧鬆了口氣,沒好氣道:「嚇我一跳。咳咳,講到哪了?哦,對了。話說這女子半夜來敲門,那肯定是沒什麼好事了,結果這寧采臣是個鋼鐵直男,開口便怒斥女子不知廉恥什麼的,讓她趕緊走,這女子還要糾纏不休,寧采臣就說自己要喊人來,女子這才退出了房間。女子走到門口,又扔了一錠金子給寧采臣,你猜這是為何?」
「天下真有這好事?」
熊大早忘了要問什麼是鋼鐵直男,腦海里只記得女子、金子,以及猜測著這事的真實性。
「如果是你,你要人還是要錢。」許青梧笑盈盈地望著他。
「嘶,這個,嗯……」熊大躊躇間恍然大悟,見許青梧在看他笑話,當即一抬手嚇唬道:「敢消遣我,小心我削你!不選了,我都不要。」
許青梧一拍手,滿意道:「這就對了。」
「啊?」
「你往後聽就知道。第二天清晨,寧采臣住的寺內死人了!死的是個書生,住在別的院落,於晚間突然暴斃,腳底板還有個小孔,你說怪不怪。隔了一天,這書生的僕人也死了,同樣腳底板有個小孔。這天晚上,那女子又來了……」
許青梧話還未說完,熊大已提劍暴起,從火堆里挑起一根木柴,木柴先一步高高飛起,破舊的屋頂被照亮,只見有一襲白衣藏於橫樑角落。
熊大看清的一瞬間,出劍封住了這一襲白衣的退路,對方要麼撞上燃燒的木柴,要麼對上熊大手中的劍,再無第三條路可走。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讓許青梧和熊大不由瞪大了眼睛。
只見那一襲白衣一晃,等再看時,火堆前正站著個小孩,一襲白衣翩翩,生的是眉清目秀,年紀和許青梧相仿。
熊大持劍護住許青梧,神經緊繃著,立即喝道:「你是什麼人!」
「路過的人。」
白衣小孩滿不在意,說話間緩緩坐在了火堆前,攏了攏被熊大挑散的柴火,說道:「我又不是那些劫匪,至於么?對了,你繼續說,那女子又來了之後呢?這次總該發生點什麼了吧。」小孩顯得有些興奮。
熊大見對方手段詭異,正要開口驅趕,許青梧伸手按在他手臂上,說道:「這人沒惡意,熊大哥不必緊張。」
「對對對,我沒惡意的。要不是那故事有意思,我忍不住出了聲,這一晚上過去,你都不知道我待在上面。」白衣小孩為證清白,極力附和道。
熊大冷哼一聲,氣的不輕。
許青梧拉著熊大在火堆前坐了下來,熊大收劍放在身側,仍舊戒備著,氣歸氣,可對方真是個高手,他不敢馬虎。
「女子是個妖物鬼怪。禁不住誘惑,被美色迷住就會暴斃,腳底板留下小孔,要錢則會被摘了心肝。」許青梧再度開口。
白衣小孩嘖嘖嘆息,一拍額頭道:「師父說的果然沒錯,山下的女人似老虎,金銀似豺狼啊。」
氣氛漸漸緩和了下來。
許青梧道:「這女子見寧采臣為人正直,前來告訴他真相,並且讓他趕緊走……」
隨後,許青梧繼續照著聊齋里所寫的講了出來,當說至那妖物前來索命,燕赤霞箱篋內飛劍降妖時,白衣小孩忍不住蹦了起來,一臉嚮往。後來又說至,燕赤霞所贈破革囊實為劍仙將盛人頭者也,白衣小孩再忍不住,便問道:「飛劍真如故事裡所說,白光晶瑩,長可二寸,徑韭葉許?在哪能學得這等劍法?再不濟弄一柄這樣的劍來也好,實在不行,有個住著能降服夜叉的鬼物革囊也成啊。」
許青梧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別入戲太深,那只是故事,虛構的人物和事情,就跟鬼怪一樣,當不得真。」
白衣小孩,顯然不信:「再虛構也是有現實依據的,頂多誇張了點嘛。至於鬼怪嘛,嘿嘿,這我可比你知道的多。你這故事哪聽來的,你告訴我,我自己去找,到時候好處可以給你分點。」
許青梧聽完眉頭一挑,他果然上當了,於是欲迎還拒道:「不知道。小屁孩問這麼多幹嘛!」
白衣小孩不服氣道:「那你不也是小孩?你快說,從哪聽來的,只要你說得出,我就一定查的到線索,我師父很厲害,他還有很多很多書,一定能查到。」
許青梧見火候差不多了,便裝作賭氣道:「我給你講故事,還要給你說出處,這也太不公平了!」
「看吧,我就說你知道的。」
白衣小孩笑道:「那你說,怎麼才算公平。」
許青梧撇撇嘴,說道:「你剛才怎麼下來的?只要你教我,我便告訴你這故事哪來的。」
自從他見到這小孩那鬼魅般的身法時,心裡就開始琢磨這事,因而在發現小孩對劍感興趣后,他就故意將後半段故事說的神乎其神,沒少將前世小說中看來的飛劍情節摻雜進去,什麼燕赤霞飛劍千里取人頭,一劍搬山倒海等等,熊大聽后都信以為真,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只是沒曾想,白衣小孩聽完他的要求后,笑容僵在臉上,為難道:「能不能換一個條件?」
「不行!」
「給你錢?給你取個媳婦?」
「其心可誅!」
白衣小孩神色尷尬,記起自己才給他們說了師父的告誡,這下倒好,反受其累。
他想了半天,最終憋出來一句:「唔……那,那我們做朋友吧。」
「有什麼好處?」許青梧反問道。
白衣小孩撓撓頭,說不出個所以然,只道:「我師父很厲害,當我朋友總有些好處的。」
許青梧道:「那他能收我為徒嗎?」
白衣小孩搖頭道:「我是關門弟子了。」
「那就免談。睡覺了!」
許青梧一聽沒希望,直接閉上了眼睛。
白衣小孩可憐巴巴地看看熊大,又看看許青梧,沒有得到熊大的回應后,只好獨自傷神起來。
第二天,許青梧和熊大起身前往太平寨時,兩人身後多了個小尾巴。
許青梧見狀對熊大一陣耳語,熊大聽完率先進了城,白衣小孩有些好奇,問了幾次,許青梧都沒搭理他,白衣小孩只好默默地跟著,大有等著許青梧回心轉意,主動說出秘密的架勢。
到了太平寨內,許青梧選了個人多熱鬧的地方,將木盒拿了出來,朗聲道:「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瞧一瞧,看一看嘞!一錢變十錢嘞!」
秦朝用的半兩錢,一枚秦半兩能買一條韁繩,或者不到一斤的鹽。一個青壯一天大概能掙八枚半兩錢,所以許青梧這一錢變十錢,誘惑力還是很足的。
話音剛落,不少人都圍了過來,一看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孩,皆忍不住出言調笑兩句。
有人笑道:「小孩,你見過一枚錢么?就敢在這亂說?」
也有人問道:「你有十錢么?」
當時的物價雖然不高,但錢貴,半兩錢也不是人人兜里就有的。
許青梧朝眾人一抱拳,拍了拍腰間鼓囊囊的小袋子,笑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諸位就不好奇?不想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