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家家有本糟心的賬
獨孤策心中感懷，腳下也不免快了幾分，到了賈母的院中，門口早有下人在候著，見獨孤策到了連忙上前行禮，而後帶著獨孤策與襲人一路穿堂過院，足足走了半里路，才算是到了賈母院子的正房榮壽堂。
單單賈母住的院子，按照後世的演算法，就足足有四進，那麼整個榮國府該有多大，獨孤策想到自己堂堂汝陽郡公的嫡長子，住的也不過是個兩進的小院子，就覺得奢靡了，再見著榮國府的氣派，他突然有種先於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的感覺。
到了榮壽堂，獨孤策抬眼就見著了一張胡塌上端坐著的那個老太太，記憶之中，正是榮國府現如今的當家人賈母。
一旁的大丫鬟鴛鴦見獨孤策到了，連忙擺上了織錦的墊子，獨孤策對古人這種跪拜禮，倒也沒什麼反感，更何況對方是他的外祖母。
撩開下擺，跪在織錦墊子上，叩拜道：「孫兒給外祖母請安！」
賈母生得富態，錦衣玉食的生活讓她的心情舒暢，臉上更是多了幾分慈祥富貴之氣，伸出手虛扶了一下，道：「乖孫兒，快快起來，聽人說你前些日子病了，今日可曾大好了！？」
獨孤策起身，道：「勞外祖母惦記著，已經大好了！」
獨孤策說完，緊接著又去給廳中端坐著的賈赦之妻邢氏，賈政之妻王氏行禮，而後又見過了表嫂，賈珠之妻李紈，賈璉之妻王熙鳳，再與諸多表妹相見。
李氏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卻因丈夫病逝，原本大好年華，就要孤獨一人，縱然眉目清秀俊美，卻給人一種形如死灰之感。
倒是王熙鳳如今執掌著榮國府的內外大小諸事，志得意滿，容貌更是絕美，一身彩綉輝煌，真箇如書中所載的神仙妃子一般。
三個表妹，自然是迎春，探春，惜春三人，也如書中所言，容貌都是一等一的人物，迎春稍顯豐腴，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
探春身量高挑，鴨蛋臉面，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
惜春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身量還未張開，形容尚小，卻也是難得的美人坯子，只是神情稍顯清冷，不過任誰有賈敬那麼一個不著調的親爹，自小缺少父母關愛，兄嫂又是不聞不問的，縱然賈母慈愛，卻也是寄人籬下，這種日子裡長大，怕是沒養成自閉症就不錯了。
畢竟，性情豁達開朗如史湘雲者，少之又少。
這一屋子或老或小的女人，獨孤策站在當中，縱然他來自後世，也大感不便。
雖說隋唐之時，男女大妨並不嚴苛，可終歸男女有別，他一個外男，縱然是賈母的外孫，可就這樣與諸多母舅家的表妹廝見，饒是他都覺得不妥當。
跟著賈母並眾多女眷說了一會子話，獨孤策便起身告退，先去了榮國府西跨院去拜見賈赦，賈赦倒不像87版《紅樓夢》里那麼老邁，猥褻的形象，反倒是保養的很好，面紅體胖，說起話來也十分和善，分明是個中年美大叔，只是眉宇之間有幾分鬱結之氣。
想來是因為賈母偏心，他身為襲爵的嫡長子，非但不能住進代表著一家之主地位的榮禧堂，反而被擠到東跨院，挨著府上的馬棚住，心中不快。
後世很多紅學家都說賈赦無能，帶累著榮國府大廈傾倒，赫赫豪門最終化作了一片廢墟，可在獨孤策看來，賈赦還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除了指使賈雨村強搶石獃子的幾把扇子之外，餘下的惡事，還真不是他做的，至於貪財好色之類的。
整個榮國府都應該是賈赦的，他貪的什麼財，再說了，人家有錢有勢，多養幾房嬌妻美妾又礙著誰了。
就是獨孤策的生父獨孤凌雲，不也是一樣有著十幾個美貌姬妾。
沒見面之前，獨孤策心中對賈赦也是非常鄙夷的，可是見過面之後，他反倒是對這位大舅父生出了幾分同情。
都是不招人待見的，算是同病相憐，家家都有本糟心的賬，理也理不清。
獨孤策來時，賈璉也在，果真如《紅樓夢》書中所言，生得風流俊俏，一表人才，只是神態略顯輕浮。
獨孤策對賈璉的印象倒是不錯，可以說整個寧榮二府的男人之中，稱得上一個好字的，也就是這位璉二爺了，賈赦要搶奪石獃子的扇子，他苦苦相勸，反而被打了一頓，賈瑞被王熙鳳設相思局害的重病，也是他勸王熙鳳送人蔘吊命，他的結局，可以說完全是被家人帶累的，倒也不曾為惡。
見著面，賈赦詢問了一番獨孤策的病情，又叮囑他好好調養歇息，安心在府上住著，而後便讓賈璉帶著獨孤策去榮禧堂拜見賈政。
和賈赦不同，獨孤策對賈政的觀感倒是不怎麼好，見了面，只是客套了兩句，就板著臉詢問獨孤策的學業。
好在獨孤策前世就甚喜古人文章，四書五經的學問，如今就是去參加科考都能高中，反倒是賈政是個死讀書的，一肚子酸腐文章，只聊了一會兒，獨孤策便瞭然於胸，這位二舅父如果不是蒙蔭祖德，怕是一輩子都考不中一個秀才。
這一圈走下來，便到了正午，又跟著賈璉返回賈母院中，賈母吩咐人擺飯，獨孤策是外男，本該和賈璉一起在外廳用飯，可賈母卻不讓，拉著獨孤策讓他在內廳和一眾表妹們坐了一桌。
反倒是兩個舅母，並兩個表嫂只能在一旁侍候，獨孤策有心去外廳賈璉，賈琮等人一處，賈母只是不肯。
等眾人坐定，立刻有府上的下人端著杯盤碗盞上來，獨孤策無可奈何，也只能硬著頭皮受用了。
一邊吃著飯，一邊還要應付著賈母的詢問，心中暗道：難道豪門大族就不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嗎？好不容易一頓飯吃完，獨孤策是當真食不知味，有心告退去歇息，可又被賈母拉住說話，他在汝陽郡公府上，事無巨細，賈母都一一詢問了。
獨孤策也是撿著能說的說，有些話涉及到自家，自然不能像史湘雲那般口無遮攔，可終歸有些事是瞞不了的。
賈母一開始還在笑，可聽了獨孤策的話，笑容也漸漸隱去，最終化作了一聲長嘆：「你母親生前，我最疼她，可惜她不是個長壽的，早早的便去了。」
說著話，賈母的眼圈泛紅，獨孤策雖然對生母全無印象，就算是記憶當中，連個模糊的影子都沒有，可是見賈母垂淚，也跟著哀戚，廳上眾人，不管是真是假，紛紛跟著落淚。
「如今你身邊只一個襲人，這怎麼能成。」
獨孤策一聽這話，就知道賈母又要賞賜使喚的人給他，連忙推拒道：「外祖母，如今孫兒大了，身邊也用不著那麼多人，現有的已經夠用了！」
賈母一聽就扳了臉，道：「策兒，你是好心，外祖母也知道你是在替那人遮掩，可她是個什麼性子的人，你當外祖母便不知道嗎！？她安排的人，能有幾個是好的，這一遭你生病，若不是襲人前後侍候著，難免~~~~~~~唉！你身邊多一個知冷知熱的，外祖母才能心安，才能對得起你故去的母親。」
賈母說著，朝身旁看去，顯然是在挑選合心意的人，最終目光落在了一個年齡和惜春相仿的丫鬟身上。
「晴雯！你過來！」
獨孤策一聽，直接就呆住了，先是襲人，接著又是晴雯，難不成《紅樓》正牌男主賈寶玉身邊的可心人都要歸了他不成。
那個喚作晴雯的丫鬟聞言，躊躇了一陣，卻還是緩步上前，跪在了賈母面前，低頭不語。
賈母打量了晴雯一番，暗自滿意，又對獨孤策道：「策兒！晴雯在外祖母跟前，是針線最好的，讓她去服侍你，和襲人一道，我才能安心！」
獨孤策心中苦笑，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放在後世還在上小學的小學生去服侍他，真到了他那裡，到底是誰伺候誰？
獨孤策想著，也朝晴雯看了過去，他記得書中對晴雯的描寫，稱她是水蛇腰，削肩膀，高挑身材，眉眼恰似黛玉，稱得起是賈府丫鬟中的第一美貌女子。
用王熙鳳的話說就是：若論這些丫頭們，共總比起來，都沒有晴雯生得好。
真真是，其為質，則金玉不足喻其貴，其為性，則冰雪不足喻其潔，其為神，則星日不足喻其精，其為貌，則花月不足喻其色。
雖然眼前這個小丫鬟容貌身量還沒張開，但看著卻也是難得的標緻人物了。
紅樓一眾丫鬟中，獨孤策要論喜愛，晴雯尚且在襲人之上，倒不是因為她的美貌，而是因為她的性情，真箇是個有主見，有膽識的。
既然賈母賞賜，獨孤策也就卻之不恭了，正要說話，突然聽到外面有人說話。
「可是獨孤家的表哥到了！」
說話間，人已經走了進來，獨孤策見了，卻也認得，正是紅樓正牌男主賈寶玉，往常他來榮國府小住，自然也與賈寶玉廝混在一處，關係自然親厚。
賈寶玉見見著了獨孤策，正要說話，卻見晴雯跪在賈母面前，頓時大感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