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臘花
過了一會，連芳又抬起頭對太奶奶說：大伯娘，這次我來是想讓你看看我的本命花，這是不是我命里的劫數。
但更想看看他是不是在一直跟著我，我聽人家說，如果他一直跟著我，臘花是可以看見他的。
我在想，如果你能看到他，也想請你幫我問問他，他究竟是怎麼死的，到現在我們都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麼原因而死的。
太奶奶一直都沒有說話，或許她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因為眼前的這個女人這麼傷心，不幫她又於心不忍，但是幫了，也不一定有她想要結果。
連芳看太奶奶一直不說話，以為太奶奶不肯幫她。她只好又看了看她表姐翠蘭，讓她表姐出聲幫幫她。
翠蘭只好又對太奶奶說：大伯娘，你看，表妹這種情況，沒有辦法了，就請您幫幫她吧！
太奶奶過了好一會才開口說話：不是我不幫，翠蘭啊！剛才那大師也說了人親鬼不親，就算那鬼沒有害人的心，就像連芳說的，相處的時間長了，就是一種傷害。
連芳連連點頭說道：我知道，所以，我想清楚的知道，他是否真的一直跟著我。如果真的在，你看見他了，你幫我問一下他，要怎樣才能離開。
或者是不是還有什麼心愿未了，如果他一直不離開，我怕最後我們都會成了傷害彼此的人。
聽完連芳的話，太奶奶點了點頭，說道：嗯，你說不錯，人鬼是不能相通的，一個陰一個陽，哪怕是在夢裡，他也可以把你的陽氣吸盡。
而他的陰魂也會被你的陽氣打散，時日久了，他連鬼都做不成了，更別說重新投胎做人了。
太奶奶又接著問連芳：他出山（殯）的時候，你們做了「分梳」儀式了嗎？
「嗯，做了分梳儀式的。」連芳回答道。
太奶奶接著說道：分梳了就好辦，不然，就沒有辦法了。因為沒有分梳，你就還是他的妻子，因為你結婚沒多久，他對你的愛還沒有減少，所以，他應該是不捨得離開。
我可以幫你臘花，但是能不能見到他，這個不一定。至於問他的死因和勸他離開這些都是后話，不一定可以幫到你。
「好，我聽我表姐說過您老人家了，我相信你的，不然也不會來找你。」連芳說完就握著太奶奶的手，一直說著謝謝。
太奶奶起身往她放著神台的裡屋走去，翠蘭快步的上前用手拖著連芳跟著太奶奶進了裡屋。
我自然也是要跟著進去了，因為太奶奶說了，六歲之後，所有關於鬼神的事情，我都可以接觸了。這樣，以後她教我才不用那麼費力，因為看多了，自然也就會了。
太奶奶和往常一樣，坐在她的八仙桌上，背後是她的神台，神台上面放著一個陶瓷雕像。
臘花之前太奶奶先點著三支香，插在神台前的香爐里，然後坐下來，把裝著米的碗往桌子前面推了一下，示意客八把工錢放米碗里。
翠蘭見狀，立刻從褲子的口袋裡拿出來一個紅包，放進了碗里。
紅包里的錢是定了金額的，所以，根本不用看，臘花的統一金額是三元六角，臘過花的人都知道，不用提或者問多少錢。
太奶奶已經開始工作了，頭已伏在的八仙桌面上，兩個手握成拳頭，手心朝下，手指的關節不停的敲打著桌面，發出有節奏的響聲。
「咚咚咚」這節奏響了一會，太奶奶便抬起頭來了，眼神遊離的看著前方，然後問道：你們誰要臘花，報上生辰八字來。
太奶奶說這些話的時候，已經不是太奶奶的聲音，也不是我們的方言。連語調也不是正常的語調了，而是像唱歌一樣的調調。
就像是家裡有老人升天了，要請鼓樂隊奏樂時，那些喃嘸人唱的那些歌，連調都是一樣的，一聽就不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人。（臘花是太奶奶點上香，然後請她老人家的「師」上身，才能臘花）所以，會這些的人，都會有一堂屬於自己的「師」，只要點著香，就把地府里屬於自己的「師」請來幫忙了。
「師」其實就是住在地府的鬼魂，又或者比鬼魂高一個境界的神，這些所謂的神在地府里都是擁有一官半職的。
至於能請到哪堂「師」就要看每個人的造化了，放到碗里的那個三元六角的紅包就是請「師」辦事的工錢。
太奶奶收了這錢，完事後，都要燒很多東西給她的「師」，因為這是合作關係，必須要維持和遵守，不然就會沒戲唱了的。
因為就算我們能下地府，但關係不一樣，做起事情來就會複雜的多，沒那麼快。
太奶奶說我還小，等我過了八歲，就點香帶我下地府，請一堂屬於我自己的「師」。只要請到了「師」，我以後自己點上香也可以幫人臘花了。
有了自己的「師」，不管有沒有客人來找，我每天早晚都要給「它」上香的。
連芳聽到我太奶奶問，語言又不一樣了，語調也不一樣了，她現在整個人還不知所措中。
我猜她應該沒有聽清楚我太奶奶在問什麼？所以，她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便沒有作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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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翠蘭用手推了推連芳，對她說道：芳，大伯娘問你的時生日命呢！你說出來給大伯娘聽呀！
連芳這才明白，連忙報上了她的時生日命。
此時，這個小暗房裡靜得很，只有太奶奶手敲桌子的聲音。
等連芳報上了生辰八字，太奶奶的「師」就會去陰間的花房找到這盆屬於連芳的本命花，所以，是需要一些時間的！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太奶奶又開口問連芳了：你是一九六四年正月初*下午兩*點未時出生的，是呀不呀是？
「是」連芳回答。
太奶奶又接著說道：你的本命花是菊花，盤底上墊了三塊金磚。
連芳聽聞太奶奶的話后，抬頭看了一眼翠蘭，她應該不懂太奶奶說的本命花和金磚是什麼意思？
翠蘭還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她先別出聲，她回頭慢慢再對她說。
接著太奶奶還對連芳說：你這一生的命運都還挺順，就是現在你的本命花有點枯萎的跡象，不知是否是因為你丈夫的原因。
翠蘭聽后就對太奶奶說道：麻煩仙家你找人幫忙，看看是什麼原因？不能讓花枯萎了，花一枯萎，連芳就命不久矣了。
太奶奶回答道：你可以添點香油錢，我叫花房的花姑去幫你看看是什麼原因？
「好，好，好」連芳聽完后回答了幾個好字，然後從皮包里又拿出的三元六角的紙幣放在了米碗里。
又是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太奶奶開口說道：花姑已經找出了花枯萎的原因？是花根里有蟲，我已經幫你交代過花姑了，叫它幫你們把蟲子除掉。
我剛才也去到你的花盆那裡看了看，的確，有一位男的在你的花盆那裡蹲著，看他的年紀，應該就是你死去的丈夫了。
連芳聽到太奶奶的話后，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流，邊哭邊說道：仙姑，你幫我問一下他，他是怎麼死的。
此時又是一片寂靜，過了一會！太奶奶很悲傷的說道：我是被人追殺的，但是具體是怎麼死的，我自己也不知道。
「那你是被誰追殺的」連芳接著問。
可是，這次太奶奶沒有回話了，只是不停的流著淚。
過了好一會，太奶奶才一邊流淚一邊說：我不知道是被誰追殺的，你不要問了。我想不起來，也不想去想了。
連芳哭得更大聲了，然後又問道：那你為什麼不離開，為什麼一直纏著我。這樣對我們都不好的，你會害了我，我也會傷了你的。
「不是我不想離開，我是放心不下你和爸媽。最主要的是我沒有找到我死的原因，閻王那裡不收我，不讓我去排隊投胎。我沒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回家裡，看到你和爸媽，我的心裡才能踏實一點。」太奶奶流著淚回答道。
此時的連芳早已哭成了淚人。
太奶奶說道：姑娘，你還有什麼要問嗎？沒有我就上來了，好累！我怕等一下上不來了。
「沒有了」連芳哭著回答道。
「咚咚咚，咚咚咚」幾下快速的敲桌聲音后，太奶奶的聲音恢復正常了，但臉上全是淚水。
太奶奶說道：姑娘，我怎麼問你丈夫他都不肯說他是怎麼死的，只是不停的哭。像他這種情況有點複雜，弄不清楚怎麼死的，就是無法去排隊等候輪迴的。
「那我現在應該怎麼辦，不能這樣下去呀」連芳邊擦眼淚邊說道。
「這樣吧！我寫個地址給你，你直接去找他，他應該能幫到你。」太奶奶說完示意我去給她拿筆和紙。
我把紙和筆給了太奶奶，太奶奶在紙上寫了兩行字，然後把紙裝進了封信，又在信封上面寫了個地址。
太奶奶把信遞給了連芳后說道：你按照上面這個址找到這個人，然後把這封信給他看，他就會明白了，也會想辦法幫你。
「好的，太謝謝您了」連芳接過字條，然後起身給太奶奶躹了個弓就和翠蘭一起離開了。
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我好奇的問了太奶奶：太奶奶，你這是要讓她們去找誰呀！那個人會捉鬼的嗎？
太奶奶摸著我的頭髮，輕聲回我說：會，不僅會捉鬼，還會很多其它東西，不過我已經好多年沒見到他了，不知道他現在怎樣咯。
過了一會，太奶奶又自言自語的說道：也許他也老了，也捉不了鬼了，但是應該可以幫到這姑娘，畢竟這姑娘的先生不是惡鬼，只要找到方法送他安心的離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