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執君子禮不碰她
聽著那道聲音響起,徐望月不知為何,有一絲心安。
她認得那個聲音,是裴長意,不是裴長遠。
太好了。
徐望月壓不住心頭的喜悅,來人是裴長意或是裴鈺都無妨,只要不是裴長遠她便放心了。
她最怕的,便是那麻煩不堪的紈絝二公子。
心頭漫過一瞬間的喜悅,下一瞬,徐望月有些奇怪。
為何來人會是裴長意呢?
她一直覺得珠簾的後頭好像有人,一直在看著自己。
原來那人竟是裴長意?
可長姐明明說過來,教她識字的是裴長遠,怎麼會變成裴長意呢?
裴長遠呢?剛才明明有個小廝喚了二公子,怎的她沒見到人,連聲音都沒聽到呢?
徐望月在心裡胡思亂想著,一肚子的問題。
珠簾外的裴長意並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眼神落在她抓筆的手上,微微皺眉。
這小兔子抓著玉竹筆,也像抓著樹枝一般胡亂。
給她再好的字帖,不會握筆,也沒辦法好好練字。
徐望月恰好抬起頭,隔著珠簾,裴長意看著她白皙的臉上微微有些泛紅,神情里滿是認真。
再看桌案上的紙,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字。
是了,只怕她根本沒有學過如何握筆,是自己疏忽了。
裴長意開口,「握筆錯了。」
「手指時,掌心虛,手背圓。手掌豎,手腕平,筆桿直。試試。」
徐望月反應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裴長意在教她握筆。
她面色更紅了幾分,看著自己抓著筆桿的模樣,對啊,這是筆不是樹枝······
這握筆的口訣,她也曾聽那人說過,只是當時她沒有筆也學不了。
徐望月按這口訣,小心翼翼學著手上的姿勢。
隔著珠簾,裴長意時不時開口,幫她調整。
有狀元郎的指點,徐望月終於學會了握筆,這下她落筆的字,與方才所寫,完全不同了。
看著自己寫下的字,她的嘴角壓不住輕輕上揚。
珠簾影影綽綽,裴長意只能看見她嘴角隱約的笑意,和頗有進步的字跡,他的嘴角微微牽起。
過去在山裡,他也曾教過小妹識字。可那小丫頭粗野慣了,只想去山林間玩耍,根本不願意學。
想不到如今他回了侯府,倒是在此處教妻子的庶妹學識字。
沒想到這小丫頭不光學得用心,學得也很快。
徐望月跟著字帖完整寫下一句詩,頗有些討好地抬頭,「世子爺,我寫得如何?」
她眼神里閃爍著光芒,像極了一個表現出色的孩童,等著長輩的讚許。
「不錯。」
裴長意清冷的聲音從簾外悠悠傳來,落在徐望月的耳朵里,是她近來聽過最好聽的兩個字。
若是單看徐望月所寫的字,自然是擔不起這一聲「不錯」。
可她剛開始練字,已經算是寫得很端正了。
徐望月自然知道這樣的字根本入不了裴長意的眼,他這一聲不錯,是對自己的鼓勵。
徐望月欣喜,下午還想在此處練字,若是能和上午那般,那便太好了。
這樣想著,她怯怯開口,問出了心底壓著的疑問,「世子爺,二公子呢?」
聽她突然提起二公子,裴長意微微牽起的嘴角淡淡壓下,神色一凜,「你很想見他嗎?」
「不想。」徐望月脫口而出,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本來她也不準備在裴長意麵前遮掩。
害怕二公子,應當是京都中所有女子的想法吧,誰會願意和一個紈絝子弟扯上關係。
裴長意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答案。
他有些好奇,「既不想見他,為何又答應來練字?」
徐望月仰頭,即使隔著帘子不是很真切,卻依舊能瞧見她那張小臉上的坦然,「因為我真的很想練字,這機會難能可貴。」
「若是要去二公子院子里練字,我不能答應。可這裡是世子爺的院子,有您在,我很安心。」
這話若是旁人說來,頗有幾分阿諛奉承的滋味,可徐望月說得坦然,就好似清風拂過水麵。
雖然未曾留下什麼,但卻讓那潭深水再也平靜不得。
裴長意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嘴角已然牽起。雖然一句話都沒說,整個人周身冰冷的氣息,正逐漸消散。
裴鈺站在他身邊,將他臉上的神情一一看在眼裡,心頭的震撼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自從他跟著這位世子爺之後,何時見過他這般的笑容?
屏風背後許久沒有動靜。空氣都跟著一窒。
徐望月後知后覺發現,可能是自己說的太直接,畢竟二公子與裴長意之間是兄弟。
但話已說出口,也就沒什麼好害怕的。
她說得坦然,實在是因為她並不想與這侯府中的任何一個人有過多的牽扯。
裴長遠不行,裴長意也自然不行。
她只想學會寫字,就算是無法從裴長意身上找到突破口,將來她出去,也能一紙狀紙層層往上遞。
總有人能管得了這起冤案。
何況,她總不能一直困在這座侯府里,永遠被圈在四面高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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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世界天高海闊,總要去看一看才能無憾。
這些毫不怯懦的神情都被裴長意收入眼底。
從前只覺得這個妻妹藏於暗處,躲在妻子身後,只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
這樣的女子,裴長意在外見過很多。
可他今日才恍然發現,徐望月是躲在長姐身後。
可她的躲避,恰恰是為了與自己保持距離。
她瞧見自己,從來都不會嬌羞,亦或者是像旁人一樣刻意接近所以她也並不會在意,他的弟弟和他之前有何差距。
原來。
她的眼裡,從來都不曾有過他。
這樣的想法,讓裴長意周身都冷了幾分。
隨即溫軟的語調打斷了這一刻不適的情緒。
徐望月將自己的字隔著帘子遞出,「世子爺,我這字不堪入目,可是否有進步?」
她遞出的那一紙宣紙底下,還壓著她書寫的第一張紙,那一張,她實在沒有面目遞出去。
裴鈺上前接過紙,恭敬地遞到裴長意手中。
他低頭掠過一眼,不是說這位徐二姑娘不識字嗎?
可這字看來,倒是寫得有幾分模樣了。不過一上午的光景,這位二姑娘天資不錯。
裴長意低頭看了一眼紙上的字跡,眼底的眸光微微一亮。
確實不錯。
從這紙最上方的字跡,到最下方的字跡,確實進步很大。
裴長意微微頷首,「繼續練吧,下午我和裴鈺要去一趟典獄司,你自己······」
話說出口,裴長意微微一頓,側頭看了一眼裴鈺,「今日沒有什麼大事,你便留在此處聽二姑娘差遣。若是二姑娘累了,你親自送她回院子。」
沒有什麼大事?
裴鈺登時垮了臉,不是說好了,今日得空要去青樓查那書生的案子嗎?
怎麼世子爺三兩句話,把自己給留下了?
男人心,也太難估摸了。
裴鈺心中鬱結,他本有青雲壯志,想著要將這案子大查特查,可現在倒好,他得留下來陪著二姑娘練字。
雖是個舒適的閑活,可他更想隨世子出外遊歷見識。
似乎是感受到了裴鈺的情緒,裴長意輕聲說道,「明日再去。」
他的聲音很輕,可徐望月聽到了。
她張了張嘴,原是想說,別因為她耽誤了裴長意和裴鈺的正經事。
可一想到那可怕的裴長遠,她還是希望裴鈺能夠留下。
若是裴長意和裴鈺都不在這院子里,她今日也不敢再在這亭子里練字了。
思來想去,徐望月摸著手裡的筆和宣紙,還是捨不得。
長姐脾氣不定,說不定過幾日便不允許她來練字了。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她一定要把握住。
「點心和茶水,用得可還好?」
隔著這一道珠簾,裴長意似乎真有些變化,平易近人了些。
悠悠的,有一股香味從帘子外頭飄來。
裴長意房中,書房裡的香全都撤了,此刻他身上所帶著的,是院子里那棵梅樹的香氣。
淡淡地飄進來,和那碗紅豆沙的甜膩香氣融合在一起,讓人聞著心曠神怡。
徐望月點了點頭,「世子爺,也愛喝甜茶嗎?」
一般甜茶只有年紀小一些的女子愛喝,她長姐就不愛喝。
果真,裴長意搖了搖頭,「我並不喜甜。」
徐望月點頭,默默記下,果真如她所料,像裴長意這般清冷謫仙的人物都不會喜歡甜食。
那她明日,便做一些不太甜膩的梅花糕來,算是回禮。
裴長意低眸看了一眼桌上那幾本字帖,又指點了幾句。
他話不多,簡潔明了,卻又一針見血。
那人過去也曾隔著牆,指點徐望月應該如何練字,說得十分詳細,她卻始終不得要領。
如今裴長意不過三兩句話,她醍醐灌頂,一下子便看出自己的弱處。
徐望月立時坐下,按裴長意所說要點,握筆便寫了起來。
見她如此好學,裴長意沒有多言便離開了。
他前腳剛走出侯府大門,後腳便有一個躲在暗處的小丫鬟,小跑著回了徐瑤夜的院子。
這一上午,徐瑤夜坐在房裡,坐立難安,心緒不寧。
她已然是有些後悔了。
雖說當日裴長意所說,合情合理,安排得當。
可到底徐望月是去他院子里識字,兩人總會見到面,她這一步,似乎是走錯了。
見五福嬤嬤打著帘子走進來,徐瑤夜眸子一亮,讓旁的丫鬟都退下,迫不及待開口,「嬤嬤,可打聽到了?」
五福嬤嬤點了點頭,「世子爺講二姑娘安排在一個亭子里,四面漏風,整整凍了一上午,無人問津。」
「至於世子爺和二公子,他們一直在書房裡,根本沒有去瞧過二姑娘一眼。」
「剛才世子已然出府,根本未將二姑娘放在心上。」
見徐瑤夜依然愁眉不展,五福嬤嬤上前輕輕捏著她的肩膀,「大姑娘放心,世子爺又不瞎,如何能瞧上那不上檯面的小賤蹄子。」
聽了這話,徐瑤夜緊皺著的眉頭稍稍舒緩了些,面上冷笑,「這話不錯。」
「對了嬤嬤,世子爺想要接他養母回府,此事,交於我辦了。」
徐遙夜想著,討了裴長意歡心,豈會不惹人喜歡。
可她萬萬沒想到,這件好事,卻將徐望月推到了裴長意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