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境界提升,農家樂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眼下,四個女人湊到一起,不知就變成了什麼?
「娘,大好的時機,宋初玉下落不明,我們何不藉此,永絕後患!」宋玉瑤絕色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陰森森的眸中滿是恨意。
「是啊,大夫人,懸崖本就陡峭,落崖者十之**難已生還,俱時,宋初玉暴屍荒野,被野獸啃食,誰又會將目光轉到你的身上。」展清羽忙不迭幫腔,得空,與宋玉瑤相視而笑。
「表姐,你忍了多久,等了多久,眼見的好機會,只要宋初玉這個障礙被清掃,那麼,表姐與瑤兒在宋府的地位,將再無人可撼動!」揣摩透蘇氏關心的要點,白秋練力求一擊擊中,宋初玉上次給她的羞辱,她至今含恨在心,那賤人不死,她心火難消!
蘇氏聽著眾人的勸解,眸光微微有些發亮,是啊,她等了多年,忍了多年,煎熬了多年,人前和善親厚,費盡心思手段,得到宋府上下人的一致擁戴,為的,可不就是今日。
「只是,元宵節,南安國太子……」永寧公主之事,本就惹南安國震怒,南安國君曾揚言要揮兵東昌,若非當今聖上顧念將軍之功,親自相勸,免兩國通商關稅十五年,並代宋文武答應,終身供奉永寧公主靈位,直到魂歸,南安國又豈會輕易罷休。
「表姐何時做事變得畏畏縮縮,宋初玉是被奸人毒害,墜落深崖而亡,南安國無憑無據,若胡亂猜疑,便是栽贓,這事擱到聖上面前,也是我們占理。」白秋練聲聲相勸,替蘇氏掃去所有顧慮。
「那,就照你們說的做,若做,就必須不留痕迹,永絕後患!」
「對嘛,這才是我認識的表姐,乾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
屋內的四個女人,發出瘮人的笑聲,那笑聲自屋內飄出,落在枝椏間,霎時驚飛,正在樹梢間打盹的鳥兒。
撲稜稜抖開翅膀,向著天際飛去,身後,飄飄搖幾根烏壓壓的羽毛……
彼時,皇宮裡,太子內殿。
諸葛允拿著一根沾水的柳條,逗弄金絲雀籠中的雀兒,嘴中不時發出挑逗的聲響。
「太子殿下,國師大人到——」貼身太監上前稟告,待諸葛允手一揮,遂又安安靜靜的退了下去。
黑色銀紋鑲邊的錦袍,像欲雨時天邊滾過的黑雲,除卻那張臉,嫡仙俊逸,讓人忽視他眸中的沉,眸中的暗,以及那猜不透看不穿的心境。
「參見太子殿下——」身子還未彎下,諸葛允連忙上前將他扶起。
望了眼四周,遣散了殿內所有太監侍女,這才笑容討好的,將東陵胥請到上座,親自,替他斟上一杯碧波清淺的上等茶水。
「有勞太子——」東陵胥端起茶杯,深深眸眼倒影在清波中,出口的話,卻是淡然聽不出起伏。
「國師,你我何須如此客氣。」慣用的虛與委蛇,諸葛允笑聲爽朗,眸眼微眯,想東陵胥此人城府極深,他也是費盡頗多心思,才在與四弟的爭奪中,將他籠絡到己方。
「不知國師前來,所為何事?」謙卑的語氣,與以往天家貴胄的高傲形象大相徑庭,他身為皇太子,未來東昌的皇帝,這天下能讓他不惜低聲下氣,以禮相待的,這天下怕只有東陵胥一人。
東陵胥不緩不急啜了口清茶,轉而將茶盞放入上好釉色的茶托中,眸眼含笑卻讓人覺不到暖的溫度,出口的話也似料峭清寒中不夾暖意的春風:「宋小姐的事,太子可有聽說?」
諸葛允微微有些錯愕,他沒想到東陵胥此番,竟是同他提起宋初玉的事,沒錯,宋初玉墜崖的事情他有耳聞,也曾感慨惋惜過,這樣一顆有用的政治棋子,竟這樣無端端隕落,著實可惜。
「這事略有耳聞,可惜了宋小姐大好年華。」他心中好似已料定,宋初玉再無生機,那般陡峭懸崖,一個普通女子,怎麼可能與自然之力抗衡。
當然,若先時通報的消息有告訴他,公儀鶴也隨之墜崖,那麼他此刻,怕就不會是這般篤定的表情。
「南安國太子百里扶桑,今年年初即將抵達東昌上京城……」微微一頓,東陵胥笑容莫測,望著疑惑不解的諸葛允。
「當年永寧公主之死,已惹怒南安,是陛下不惜耗費人力財力,頻頻相勸,才得以平息南安之怒,若此時,永寧公主唯一的女兒也出事,太子認為,南安會作何反應?」東陵胥說著這般敏感的政治話題,目光卻漫不經心的在自己纖長的手指上游移,就像,那是世間頂好,頂值得珍賞的藝術品。
「南安定是怒火難平,再澆烈火,只是……」這事要煩,也該宋文武憂心,父皇曾拉下過一次臉面相護宋文武,又怎可能會一而再再而三,損害一國之君威嚴,再說這是家事,外人本就不該多管。
低低的笑聲響起,東陵胥從軟榻上起身,搖著頭,向殿外走去。
諸葛允一頭霧水,只得緊緊跟上。
近處一株碧樹的葉片上,肥嫩嫩的白蟬旁若無人地幽幽吐絲,它的身後,爪刀森冷的趴著伺機而動的螳螂,螳螂身後恰巧等著,意欲美餐一頓的黃雀,它們都沒注意到周遭的危險,俱專註於眼前的美食。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典故太學院中時被提及,告誡上位者居安思危,隨時掌控周遭變化,懂得變通,但那麼多年,諸葛允卻是第一次見到,不禁心神也被牽動,隨著那些生物的動作,心被微微懸起。
只可惜,身後的黃雀行動過快,在螳螂前爪揚起還未劈下時,已大口將它咬住,垂死掙扎幾下,那螳螂再也不動,碧葉上的幼蟬反應過來,費力蠕動肥胖的身體,只可惜,下一秒,它遭遇了與螳螂等同的滅頂之災。
「太子可看清楚,宋文武即是那蟬,南安國是那螳螂,至於太子,想不想做那黃雀,端看太子定奪——子都告退!」東陵胥嘴角噙著淺笑,衣袖輕拂,再見,大片輕盈的黑雲,已隨著卓絕的背影,漸漸遠去。
諸葛允站在殿前,望著東陵胥遠去的背影,過了好久,醍醐灌頂般徹悟,慌忙大聲吩咐:「來人,備文房四寶——」
宋初玉落崖之事,若去信到南安,現任南安國君是永寧公主的親哥哥,為了保住其妹唯一的血脈,他必定會派其子即刻前往東昌,不論最後宋初玉是否生還,遷怒宋文武那是鐵打不動的事實。
現下朝堂重臣分為兩派,丘將軍已言明歸順他的旗下,眼下南安國再對宋文武發難,他適時挺身相保,忠肝義膽的宋文武,又怎會不感激涕霖,誓死相隨,到時,這東昌兵權於他,可不就是囊中之物。
諸葛允想通后,突而仰天大笑,東陵胥啊東陵胥,本太子果然沒看錯你,好個心思縝密的人,本殿下倒慶幸,不曾與你為敵,如若不然,這般陰狠狡詐的人,他如何斗得過!
放肆的大笑回蕩在天際,守候在殿外的侍衛宮女,俱低垂著頭,不敢去妄加揣測,此刻惹太子殿下酣暢的因由,除了諸葛允的笑,整個外殿靜得出奇……
再說,貼著懸崖滑落的宋初玉與公儀鶴兩人。
有些事,想起來容易,做起來當真不那麼簡單。
宋初玉耗費全部真氣,一邊用軟劍順著山崖裂縫緩慢下行,一面還要顧及背上的公儀鶴,不讓他從自己背上滑落。
漸漸感覺體力不支時,雄渾純凈的暖流,貼著她后心若一泓清泉,緩緩注入丹田,身體里破損的經脈,恍若被一雙溫柔的手撫過,奇迹般被細緻修補癒合,連丹田內散落的內力都被漸漸聚攏,一瞬,感覺體內真氣格外充盈,像狂浪拍擊在沙灘上,整個骨骼也像被清洗過一遍,端的是醇厚通透,讓人神清氣爽。
宋初玉自然知曉,這是公儀鶴將他的內力輸給了自己,只是他的身體本就虛弱,再這般耗費真氣,當真可以?
「玉兒,再不抓緊調息,我可就做了無用功。」關鍵時刻,公儀鶴貼著他耳垂溫馨提示,那小小通透的耳垂,細密的血管在陽光的映襯下,清晰可見,柔軟的唇禁不住,貼著那剔透晶瑩的粉白而過。
宋初玉正待調息,不耗費公儀鶴的心血,冷不防耳垂被某人的唇摩挲,整顆心臟簌簌的癢,臉上的紅暈,從頰邊蔓延到耳根,如果不是形式不允許,若在平常,她相信自己定會將背上的人,狠狠摔下去,這都什麼情況,**也不分時間。
感受到女子細微的變化,公儀鶴低低輕笑:「好了,玉兒,我不逗你了。」
無奈將背上的人往上託了托,惡劣分子被公儀鶴激起,宋初玉眼中狡黠目光閃過,伸出的手惡作劇版,在男子精緻緊束,充滿力與美的腰間輕輕一擰,帶著懲戒的意味。
「嘶——玉兒,你是要謀殺親夫。」公儀鶴佯裝疼痛般驚呼,出口的語調可憐兮兮。
「親夫在哪裡?」死鴨子嘴硬,宋初玉嘴角,難得露出點笑意,攀崖而下的煩悶,也在這調笑中,得到消解。
「你啊——」無奈的嘆息,帶著難掩的寵溺,公儀鶴的嘴角眼角噙滿暖意,這樣惡作劇的性子,倒是和他老娘有得一拼,不知未來婆媳相見,又會是何種有趣情景。
清雅的笑音在崖間盪開,宋初玉索性充耳不聞,專心調試著公儀鶴輸入她體內的真氣。
懸崖過於高聳,隨著與頂峰的距離越來越遠,宋初玉終於,看到了崖底那條喜人的清流,驚喜,讓她禁不住拍了拍肩上的公儀鶴,驚呼道:「公儀鶴,沒錯,下面是河流——」
但所謂樂極生悲,大抵說的也是宋初玉現下這種情境。
顧著歡喜,她那一歡喜,一輕拍,穩步下滑的軟劍不巧划入一塊斷層,宋初玉驚喜之餘沒有留意,伴著滑落的碎石,她與公儀鶴,先後朝著崖下奔涌的河流中栽去。
只是,到飛速下落,不容人喘息之時,宋初玉依舊沒有忘記,要給公儀鶴當墊背的事,於是,她果斷運用輕功,在急速自由落體運動中,呈她下公儀鶴上的姿態將他擁住。
然而,在正式落入水中的零點零一秒之時,公儀鶴居然奇迹般的逆轉形勢,換他,在宋初玉身下,充當墊背。
宋初玉眼見形勢逆轉,還未來得及驚呼,兩人俱已砸入水中。
濺起的巨大水花,在陽光的照射下,顯露七彩的迷離色彩,又像是自高空灑下的碎鑽,斑駁璀璨。
過了好一會,水中才浮出兩個人,一人抱著另一個,向著岸邊鳧來。
「玉兒,玉兒——」公儀鶴撫摸著宋初玉的臉,模模糊糊中,他似乎能看到,宋初玉蒼白無血色,卻又不斷重疊出現幻影的面容。
他搖了搖頭,不再遲疑,對著那緊閉的唇瓣吻了下去。
只是,還未等他吻上,女子清亮的眸,倏忽睜開,隨之而來的,還有自宋初玉口中噴出的一小道水柱,完完整整,一滴不漏地,全部澆在了公儀鶴的臉上。
公儀鶴的俊顏有一瞬凝固,沒有焦距的眼眸,就這樣怔怔看著躺在地上的宋初玉。
哪怕知道他此刻看不到,被他這樣看著,宋初玉依舊覺得自己負罪感深重,好吧,她就是小小的懲戒一下,誰叫剛才公儀鶴突然翻轉她的身體,害她驚呼不及之時墜河,嗆了大口河水。
「你先讓我起來——」宋初玉推了推高大身影將她完全罩住的公儀鶴,他發間的水滴,正一滴滴落在她本就渾身濕透的身上,若非知道他看不見,她又怎可在明知衣衫濕透的情況下,無畏與他對望,早就一巴掌飛了過去。
但這樣的姿態,未免太過曖昧,她雖是成年女子,對男女之事也非一竅不通,但婚姻觀終究保守,在還未正式行夫妻禮之前,她不太能夠接受與男子如此親昵,她也始終相信,愛她的人,也會因為疼惜她,而不忍為難碰觸她的底線。
但男子跟女子終究還是不同,此刻兩人渾身濕透的肌膚緊貼,那般高度契合的姿態,讓公儀鶴的下腹涌過陣陣熱流,再加之女子的體香清新誘人,眼前的又是自己深愛的女子,意亂情迷之時,公儀鶴的手,禁不住自宋初玉脖間向下游移,那迷迷濛蒙中的雪白一線,更加刺激他的神識,低垂下的頭,略顯溫柔的吻上身下女子的唇,珍重呵護,就像是天下最稀有的寶物,涼薄的唇,順著那誘人的唇,漸漸移至精緻流線形的下巴,再貼著細膩如瓷的脖頸一路向下……
面對著公儀鶴這般的意亂情迷,宋初玉的身子,也禁不住漸漸軟下來,像一片軟雲,出口的聲音,也帶著讓自己唾棄的嬌媚:「公儀鶴,不可——」
伸出的手抵上男子硬朗的胸膛,卻又怕施力過重而牽動他的傷,宋初玉能感受到自己身體的細微變化,隨著男子輕柔的動作,她的身體也在不住微微顫抖,男子的唇,在自己身體上撩撥起一簇簇火苗,她幾乎忍不住就要嬌呼出口,但尚存的理智又在不斷提醒她,此時,不是最佳時候,那些黑衣人不知道還有沒有繼續追殺,也許正在四處搜尋他們的蹤跡。
猛地咬上嘴唇,疼痛,促使她的神智漸漸清醒,幾乎一咬牙,一閉眼,她對著公儀鶴的傷口猛地推去。
疼痛澆熄了公儀鶴膨脹的**,他的呼吸由急促漸漸歸為平穩。
宋初玉有點,不敢去看他的臉,只能撇過頭,嗚噥道:「對不起——」
撇過的頭,被溫厚的手掌捧起,公儀鶴摸索著,吻了吻她的眼,揉了揉她的頭髮,將她擁入懷中:「傻瓜,是我太心急,沒有顧念你的感受……」
宋初玉在他懷中不住搖頭,不,你很好,你只是表現出了一個正常男人該有的反應,甚至,你比他們更自製,若非是因為顧念她的想法和心緒,他的吻,又怎會濃烈中透著小心,他怕她受傷,怕剋制不住自己身體里的**而傷到她,這樣的公儀鶴,她怎麼忍心苛責。
她緊緊的回抱著他,手掌擱在他的背脊,卻摸到了大片的血漬,公儀鶴因重力墜跌,再加上方才在河中浸泡,本已結痂的傷口再度裂開,雙眼四處搜尋,突然,宋初玉眼前一亮。
她脫離他的懷抱,猛地跑到那株接著紅果的三葉草前,老和尚說過,碧葉芽,是野外遊俠劍客治傷的良藥,止血化瘀的功效堪稱神葯,只要碾碎了塗抹在傷口上,不出幾秒,傷口就能得到奇效治療。
確認后,宋初玉撕下半截衣袖,將碧葉芽放入口中嚼碎,隨即,吐在衣袖做成的臨時紗布上,只是,在將要給公儀鶴換藥時,宋初玉想到他有潔癖,故而動作頓了頓。
「公儀鶴,你可介意我嚼碎的葯,給你敷傷?」她一瞬不眨的望著他。
「玉兒是在跟我開玩笑?先時不嫌,此刻,又怎會嫌,況且,玉兒的一切於我來說,都是珍品。」分明是看不見的雙眸,不知為何,宋初玉竟從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琉璃光澤。
他說的自然是先時兩人的纏綿熱吻,總是被這男人打趣,宋初玉的笑容有些陰險,她把握力度,不重卻又不至太輕的力道,將草藥拍在某人的傷口處,然而,沒有聽到預期中的驚呼,反倒是某人頗為享受的讚許:「玉兒,頗有賢妻良母之風範。」
泄了氣的宋初玉,一路上臉色冷的能將日光冰凍,除了妥妥牽著公儀鶴的手不斷前行,任憑公儀鶴如何撒嬌賣萌扮可憐討好,她一律,當耳旁風。
然兩人走後不過一刻鐘。
搜谷尋人的沐雲琛與宋文武將將趕到,只是,除了掩映在草叢中的血漬和被人體壓彎折,猶帶水跡的綠草,便再也尋不到別的痕迹。
「玉兒,是你么?」沐雲琛望著那處草地,心尖在微微顫抖,被絕望啃噬的心,恍若終見一絲光明。
他眼袋深重,長發披散,臉色泛著點灰白,可見一夜奔波未眠,屬下心疼,望著沐雲琛低低勸解道:「小王爺,整整一日,滴米未進,一夜無眠,鐵打的人也受不了,您……」
回望那個屬下的目光,帶著讓人膽寒的冷酷,他禁不住一哆嗦,跟隨小王爺至今,他一直都是爽朗大度的模樣,即便有人毀了他最愛的畫卷,也未見他惡言苛責半句,眼下,這是為了宋小姐,變成了現在這般讓人陌生的模樣,那小心翼翼繃緊的神經,將他的精神拉成滿弓,一旦結果與其期望背離,他毫不懷疑,小王爺會就此跨下!
「找,給我找,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把人找到!」胸腔激發的狂躁,幻化成一聲怒吼,令聽著心肝震顫,再也不敢逗留,去維護這個男人僅存的微薄希望。
不遠處的宋文武,望著發狂般的沐雲琛,眼中的神色莫測。
——分割線——
走了近大上午的時辰,加上早飯只是在深山中尋了幾個野果。
本在與公儀鶴冷戰中的宋初玉,肚子很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
她有些煩躁的揉了揉肚子,真是的,這種時候讓她出醜。
公儀鶴將她的嘀咕聲收入耳中,抿著唇笑,不防,被此刻恰巧抬眸的宋初玉撞到。
「公儀鶴,你再笑!」惱怒的一甩手,一道勁風自掌中躥出,將身側的稻田,掀了個底朝天。
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掌,宋初玉的目光有些呆,她剛才分明沒有使力,還有,體內的越來越充盈渾厚的真氣,是怎麼回事?
「玉兒,恭喜,境界提升!」公儀鶴笑意盈盈,滿心恭賀。
她提升了?在經歷飛來一掌,墜崖落湖,居然,被她突破了《三境經》第二境的初級階段,凝掌化力,不需要近身相搏,掌中力也能毀天滅地,除了驚鴻破的提升,她可進而修習,二境至高招式——風雲裂。
不過,她能如此快突破新境界,應該也是拖公儀鶴的福吧?
幸而他看不見,她可以肆無忌憚流露她的感激,而不被發現。
她在一邊沾沾自喜,這樣她不算狼心狗肺,得人相幫不知感恩,誰知,公儀鶴眼中流轉的光波越來越盛,不過,當她望過來,就又是沉靜無波的平靜眸眼。
「咕咕」聲再度響起,公儀鶴趁宋初玉還未被尷尬刺激之時,輕輕捏了捏她的手,仰起頭笑道:「玉兒,我餓了。」
宋初玉點點頭答:「嗯,也該吃東西了,你等等,我找找看附近,有沒有可以吃的食物。」
隨著她眸眼四顧,很快,前方一片金燦燦的柿子林,攫取了她的目光。
此時恰逢酷暑已過,金秋十月到來,正是碩果累累的大好時節。
牽著公儀鶴,來到滾落田間的巨石前,用袖子擦了擦,順道吹了吹沾在上面的塵漬,她扶著公儀鶴,細細叮囑,讓他坐在石頭上等她。
「公儀鶴,不準亂動,不準搭手,就在這乖乖坐著,等我回來!」不容置喙的語氣,一瞬讓宋初玉與公儀鶴的角色對調,好似他才是嬌弱被英雄保護的美人。
「好,我在原地等你,哪也不去。」
難得沒有跟她唱反調,宋初玉頗為滿意,摸寵物般拍了拍,捏了捏公儀鶴如玉的面頰,心裡不住感嘆,這男人的皮膚竟比她還光滑細膩,老天何其不公。
公儀鶴頗顯無奈,撫摸著先前被宋初玉虐待的面頰,嘴角噙著溫柔寵溺的笑,安安靜靜,像個等待丈夫歸家的小媳婦般坐在石塊上。
此時,宋初玉望著那大片誘人的金黃,早就剋制不住腹中饞蟲,足尖輕點,一陣風般,瞬間,已穩穩坐在了柿子樹上。
聞著那清甜的香味,宋初玉深吸一口氣,摘了近旁一個最大的,在衣服上擦了擦,大口一咬,金黃肥嫩的果肉,甘美的汁液浸滿口腔,宋初玉禁不住在這至尊的美味享受中,眼睛笑眯成了月牙。
一邊啃著手上的柿子,宋初玉目光不斷咂摸,青鳥般,從這顆柿子樹掠到那顆柿子樹上,嗯,這個大,給公儀鶴,這個看起來很甜,也留給公儀鶴……
采柿子的少女,在林間躍動輕盈,像翩躚舞動的精靈,不消片刻,懷中已兜滿了金燦燦的果實,料想著這數量夠兩人吃一陣了,宋初玉正待飛身下樹,誰料,踢踢踏踏的人足聲朝著這邊湧來,伴隨著憤怒的呼哧聲及叫喊。
「快點,抓住那偷柿子的賊!」
「啊,就是她,我剛在田間,親眼見她毀了麥田!」
「快,別讓她跑了——」
……
很快,公儀鶴也聽到這邊的騷動,他拍了拍袍子站起身,眯著已經可以看見物景的眸子,向宋初玉那邊看去。
正常情況下,偷柿子被人逮住,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實心眼,愣是認為敢作敢當的宋初玉,在手中的半個柿子啪嗒掉地后,非常誠實的,將懷中的柿子放在地上,對著氣勢洶洶的民眾,滿含歉意的舉起手。
大抵是沒想到,賊看到人來了不跑反投降,山民們愣了一愣,隨即,滿臉鬍子,系著汗巾的中年男子,對著宋初玉粗聲道:「說,你為什麼要偷我的柿子?」
「老鄉,老實說,我夫妻二人本是回鄉探親,不巧路遇山賊丟了盤纏,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實在是餓極,不得已……實在是抱歉……」宋初玉盡量用哀婉的語氣,陳述多舛的命運,她知道,山間村民樸實醇厚,聽聞有難,定會相幫,這也是她為什麼沒腳底抹油開溜的原因。
至於為什麼不說實話,她是怕給他們惹來麻煩。
眾人聽聞,面面相覷,隨著宋初玉的指向,望向不遠處,已從石塊上起身的公儀鶴,那仙人之姿,驚得他們險些忘了言語,面前一男一女,雖渾身狼狽不堪,頰邊身上沾滿泥土血跡,但那難掩的氣度風華,卻是讓人不容忽視,直感是墜落凡間的仙侶。
為首拄著拐杖的老村長,對上宋初玉坦蕩的眸眼,他看人一向極准,眼前兩人,應該並非心術不正的歹人。
「既然如此,這些柿子,便當我們贈予二位,解燃眉之急。」老村長捋著鬍鬚,看了看一旁的中年男人。
見老村長都如此說,不再追究,李逵也不好責難,對著宋初玉點點頭:「既然村長都這麼說,我也就不追究了。」
身後的一位大娘,卻在聽聞兩人的話后,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只是滿臉愁傷,望向先時被宋初玉毀去大片的麥田。
宋初玉目光閃了閃,對著老村長一揖道:「因為我們的過失,害這位大娘的麥田毀損,還望村長不嫌棄,留下我夫妻二人做些事,以彌補心頭的愧疚。」
好,他王山林果然沒看錯人,這女娃是個坦坦蕩蕩,敢作敢當的人,他都已經不再追究她偷柿子的過失,按常理,毀壞麥田的事,她自不該再提及給自己惹麻煩,眼下說出,就證明這是個責任感極強的人。
接觸到王山林讚許的目光,宋初玉面上並無多餘神色,眸眼依舊清亮如鏡湖,不過心底,卻有著小小的雀躍,不得不說,她這一請求也是攙了點私心。
一則,的確是對不起,那辛苦半年,無端端被毀麥田的大娘;再則,公儀鶴目前身中劇毒,千噬蠱發作,她必然需要安靜穩妥的立身之所,替他壓制毒性,以防萬一;還有,他們不清楚地勢地形,盲目耗費體力,若再遇上那些武功莫測的黑衣人,又是一場大劫。
商量穩妥后,為期十天的務農生活被敲定。
十天里,宋初玉幫著林苗大嬸和李逵大哥,採摘果實,收割麥苗,俱時運到小鎮上去賣,所得的錢用以抵消,宋初玉對他們造成的損失,在這十天里,她與公儀鶴則暫時,借住在林苗大嬸家。
一路上,宋初玉頗為耐心扶著公儀鶴,不住提醒他注意腳下石塊,跨過腳下小溝,公儀鶴則全身心依賴,將自己交付給宋初玉引路,嘴角始終噙著溫柔的笑。
「公儀鶴,五步處有一碎石,小心,別踩中了。」
「直走直走,向右,對,右——」
「公儀鶴,你這個笨蛋!這也能踩坑裡去!」
……
林苗大嬸看著這對小夫妻,本是愁雲密布的眼中,也填滿了溫馨的笑意,禁不住羨慕道:「你們小夫妻倆可真是恩愛——」
宋初玉聞言臉一紅,還未及回答,就被公儀鶴摟住腰際,低醇如美酒的聲音,醉了聽者的心:「是啊,能娶到她,是我此生的福氣!」
這分明就是一句暗示,宋初玉望著公儀鶴那笑如春花的無雙容顏,愣是呆了好久。
林苗大嬸看著如膠似漆的兩人,禁不住掩嘴低笑,滄桑的眸眼中,帶著絲羨慕和難解的惆悵。
到了林苗大嬸家,很簡單的民居矮房,地方雖然不大,院內栽一株桃樹,桃樹旁有一口古井,看著,倒也頗有農家小院的清新雅緻。
方推開門,林苗大嬸便對著屋內喊了一聲:「虎子——」
撅著屁股,趴在地上逗螞蟻的虎子聞聲,哧溜一聲爬起來,跑到林苗大嬸面前,甜甜一笑,露出兩顆晶亮的虎牙:「娘——」
獨屬四五歲男孩暖糯清甜的嗓音,當看到林苗大嬸身邊,相擁著的公儀鶴與宋初玉時,他的大眼禁不住滴溜溜在兩人身上停留。
見被這小人望著,為防教壞小孩子,宋初玉一把,拍下了攬在自己腰間,某人的手。
只是她方拍下公儀鶴的手,虎子已經滿臉崇拜的出聲:「娘,你是把神仙請到了家裡嗎?神仙姐姐,神仙哥哥,你們是怕虎子孤獨,特意來陪虎子玩的嗎?」
大大純凈的眼中,滿含期待,那是獨屬孩子的純真。
聽到虎子這般講話,林苗大嬸捂住口鼻轉過頭去,轉頭之際,宋初玉分明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淚花。
直到再度打量院內布景,難怪,她先前踏入這溫馨的小院,雖覺舒服,卻又總感覺少了些什麼,是了,少了個男主人,也是後來聽林苗大嬸提及,她才知道林苗大嬸的丈夫,在一次徵兵中,命喪戰場。
這邊林苗大嬸在傷神,宋初玉沉默,獨獨公儀鶴彎下身,摸著虎兒虎頭虎腦的腦袋,輕笑道:「虎子有什麼好玩的,教教我可好?」
那一笑,晃得虎子暈了暈,宋初玉不禁搖頭,妖孽的魅力,連個孩子都不放過,這一搖頭,冷不防對上公儀鶴的笑顏,宋初玉嘴角的笑容,僵了一僵,反應過來后,才狠瞪回去,之後才想起,公儀鶴看不到,她作什麼表情他也不知道。
這樣一想,倒是放肆起來,惹得一旁的虎子捧腹大笑,公儀鶴眼中也含著笑意,早就將宋初玉這般,難得靈慧嬌俏的表情,收入眸底,若此刻宋初玉知曉,這廝眼睛早就好了,不知又會是什麼天翻地覆的反應。
陽光很暖,秋風颯颯,浮動的黃葉將樹縫間,細密的光斑投下。
宋初玉與林苗大嬸,搬著凳子坐在陽光下,用簸箕篩穀子,金黃的穀粒,發出悅耳動聽的歡暢,而近旁,公儀鶴與虎子的嬉鬧聲,也伴著秋風傳入耳中,感染人的眼角也不覺微微上揚。
「虎子,大哥哥眼睛不好,你可別老纏著他——」一聲囑咐自林苗大嬸口中說出,可眉宇間俱是欣慰的神色。
「娘,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大哥哥的,大哥哥,對不對?」明朗純真的笑容,這才是屬於孩子最真實的色彩。
公儀鶴彎著眼角,揉了揉虎子的頭,對他溫和笑道:「對——」
銀鈴般的笑聲,灑滿了谷香悠悠的午後。
「虎子這孩子,多久沒這樣放肆大笑過了——」林苗大嬸目視天邊,分明是笑著,眼角卻不自覺流出淚水,這是一個母親不為人知的心酸,輕易不肯顯露,因為在孩子面前,她始終要保持堅強,這樣,才能教會他堅強。
宋初玉的心,微微有些抽疼,她的手一下一下溫柔撫摸在林苗大嬸背脊,為這個人世間最偉大無私的人,送去自己最誠摯的關懷和敬佩。
夜晚降臨,隱約還可聽聞田間地頭的蛙鳴。
浴桶中倒滿溫水,宋初玉將意欲摻和進來的一大一小,毫不留情請出,並言明:「非禮勿視!」
順帶將公儀鶴訓了一頓:「他是小孩子不懂事,你也跟著胡鬧,你這是要教壞小孩子,出去,出去——」
「砰!」地一聲關上門,公儀鶴笑著摸摸險被擠到的鼻子,虎子在一旁睜著大眼望著他:「果然美麗的女人都是老虎,我以後,可不能娶這樣的老婆。」
虎子煞有介事點點頭。
公儀鶴看著一副小大人模樣的虎子,啞然失笑,佯裝氣惱般拍了拍他的頭:「小鬼,說話注意,你說的,可是我娘子。」
虎子對著公儀鶴飛快吐了吐舌頭,一瞬彈開好遠,嘴裡不住道:「是啊是啊,我們村東頭李瘸子說過,你的這種行為可以歸結為三個字,叫什麼來著,哦對,妻管嚴!」
公儀鶴佯裝要揍他,驚得虎子哇哇直叫,口裡不住喊著:「英雄饒命,英雄饒命——」
剛褪下衣衫,鑽入澡桶中泡澡的宋初玉,聽見外面的吵鬧,一邊舒服的眯著眼,一邊無奈笑道:「這兩個傢伙——」
剛巧捧著女式衣衫的林苗大嬸經過,看著那瘋鬧的一大一小,心裡直感嘆當初收留他們的決定沒有錯,不然,虎子哪能有這麼歡愉的時光,這孩子早熟,也總是堅強懂事的讓人心疼……
澡桶內的霧氣氤氳,很快,洗去了宋初玉這許久來的疲憊,因攀崖磨出血泡的手掌,也在這蒸騰的水汽中得到舒緩,卸下所有的防備和心事,宋初玉當真想,好好地睡上一覺。
也不知道眯了多久,宋初玉隱約感覺浴桶中的水,變得冰涼,隨著身後房門被「咯吱」推開,一小段月光,隨著那縫隙溜進,映著那欣長如玉樹的聲影,格外挺拔。
宋初玉以為是林苗大嬸,她方才有拜託她,替她找一身女裝過來,她身上的那套早就被岩石颳得不像樣,說是乞丐裝也不為過。
因而,她沒有回頭也沒有轉身,依舊是享受的模樣,如玉潔白細膩的雙臂撐在浴桶的邊緣,烏黑柔順的長發披散,晶瑩的水滴,順著那流暢的線條,在地上積成一小片鏡面水漬。
那一小片水漬,此刻正清晰倒映著,某人如玉的容顏,伴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宋初玉感謝出口。
「苗嬸,謝謝你!」
簡單的話語,道盡真誠的感謝,行路的人步子一頓,望著那曼妙美好的背影,漫天的雨櫻花似在他周身飄落。
「玉兒,你說以後,我們也生個像虎子一樣機靈的孩子,好不好?」
清雅迷離的話音剛落,宋初玉腦袋嗡然,猛地回頭,不期而遇公儀鶴瀲灧溫情的眼波。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該做什麼回敬,這不請自入的傢伙,公儀鶴則拖著腮,支肘在木桶邊緣,認真道:「不行,一個不夠,一個太孤單,要不,兩個?」
宋初玉的臉越長越紅,隱忍的怒氣即將噴涌,偏生某男繼續發揚眼睛看不見的原則,極其認真道:「玉兒覺得太少,那三個怎麼樣,或者四個五個?唔,反正再多我也養得起。」
「公儀鶴,養你個頭——」宋初玉毫不留情,握拳對著那張欠扁的臉擊去。
誰料,公儀鶴微微一避,被他躲過。
「玉兒,你不冷?」
冷不丁一句提醒,宋初玉這才發現,自己大半個身子已脫離水面,猛地一縮,水花四濺,她再度縮回水中,只留脖子以上部位,與公儀鶴對視。
她在心裡不住安慰自己,還好他看不見,看不見……
也幸好公儀鶴還裝著瞎,不然,宋初玉此刻鐵定將他修理的很慘。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出口的話很冷,她記得她是讓林苗大嬸給她送衣服的,怎麼一轉眼,就變成了這廝。
「我不該在這裡嗎,我們是夫妻?」公儀鶴無辜挑挑眉。
看著他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宋初玉覺得,剛開始對全村人說他們是夫妻的那個傻缺,一定不是自己,早知道,直接說是兄妹不就結了,她這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玉兒,反正我也看不見,再說夫妻之間,這種事不是很正常?」公儀鶴繼續扮無辜。
「公儀鶴,你給我滾出去!」
一聲怒吼衝破雲霄,驚飛了夜間的寒鴉,也驚到了貼著門邊偷聽的虎子。
虎子一臉好奇,回過頭看著他娘親認真道:「娘,他們說的這種事,究竟是什麼事啊?」
林苗大嬸哭笑不得,她這孩子也太……為防他繼續打破沙鍋問到底,林苗大嬸敲了敲他的頭,嚴肅道:「還不睡覺,明天還去不去市集。」
這一提醒,虎子呀地一聲,飛快躥回自己的房間,爬上自己的小床,將被子往身上一卷,呼呼地睡了起來:娘那麼辛苦,我若不早睡早起,到明天,又是娘一個人忙碌……
林苗大嬸望著兒子懂事的背影,眼角濕潤,望了望天空的圓月,她背過身,將宋初玉與公儀鶴的房門,再度緊緊閉了閉,踏著月的清輝,朝著自己的房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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