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長江決口
夜幕低垂,星輝黯淡,華家商船在江面上緩緩前行,見過昨夜那萬般兇險的襲殺后,船上眾人是一夜沒睡。
儘管小妙輕聲吩咐眾家僕回房歇息,自己可以獨守夜幕保眾人安全,但每個人心中都懸著一塊巨石,不敢真的閉上眼。
眾人昨夜雖得真君垂憐眷顧,可那漫天箭雨無情,船上仍有八人命喪黃泉,如今誰都不希望成為下一個。
知曉有八人死後,小妙蛾眉緊蹙,陳剛也是滿臉憂愁,這屍體若在船上放久了,那可是會引起瘟疫災病的。
二人一番商議后,便吩咐在下一個渡口將犧牲的家僕們好生安葬,待回去之後,重金補償其爹娘家屬。
眾人就在這漫長黑夜中煎熬地等待,哪怕有那夜指路,讓眾人安然行駛,卻依舊覺得這一夜十分漫長。
在眾人望眼欲穿之際,江面緩緩浮現一縷柔和的光輝,一點點驅散著令人惶恐不安的黑暗。
看著那日出照耀下的奔涌江流,金光粼粼,家僕們這才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緊繃的面容漸漸舒緩,拖著疲倦不堪的身子回房睡去。
待陳剛與眾多家僕護衛盡皆回去歇息后,小妙站在甲板上,眺望著那薄霧濺起的江面,心中一陣舒坦。
她的長發隨風輕舞,眉眼間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然而,小妙還未舒坦多久,那剛還舒展的娥頭瞬間緊蹙起來,臉色陰沉,隨即皓腕一翻,銀月寒霄瞬間出鞘。
江中有不明之物正朝著商船游來。
那東西個頭頗大,從那隱隱傳來的水聲中判斷,數量極多,絕非什麼龜鱉魚蟹。
小妙嬌軀一縱,宛如一隻輕盈的飛燕,直接立於船頭最高處,極目遠眺。
她雙眸如電,將江面狀況盡數收入眸中,但此刻長江中的怪異景象,饒是小妙也不禁心中一驚。
只見遠處的江流中有密密麻麻、數不勝數的東西在朝著商船游來。
但因為距離太遠,且江面薄霧漸濃漸多,使得小妙一時間都沒法看清其真面目,只能瞧出這些東西形狀各異,奇形怪狀,各有不同。
只能瞧出這些東西形狀各異,奇形怪狀,各有不同。
隨著商船緩緩靠近,小妙定睛一眼看去,心神大震,驚駭之色浮現在嬌艷面龐上,握著銀月寒霄的手微微顫抖。
只見那白色薄霧之中,有著無窮無盡的浮屍朝著商船行來,那一張張慘白浮漲的腐爛面孔,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肢體僵硬扭曲,面目猙獰可怖,猶如孤魂野鬼被無常從江中勾起,使這些可憐人任由冰冷江水肆意沖刷擺布。
哪怕殺人不眨眼的小妙也是一陣噁心,隨後小妙趕忙進入船艙中,將還未睡多久的陳剛匆匆喚來。
「小姐,何事?莫非那水匪又來了?」
陳剛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語氣中滿是還未褪去的睡意,跟著小妙走到甲板上。
小妙雙沒有說話,神色嚴肅陰沉得彷彿能滴出水來。雙眸此刻充滿凝重,指著遠處的江面讓陳剛一看。
陳剛見狀一愣,自己還從未見自家小姐如此神情,隨即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快步上前看去。
只見那滿江浮屍環顧在商船四周,男女老少皆有,他們抬頭望天,那空洞死寂的腐爛面孔上,還保留著他們死前最後的恐懼不甘。
船頭上的陳剛僅僅看去一眼,頓時頭皮發麻,胃裡一陣翻湧。
隨後陳剛還從這江面中見得幾副棺材,那些棺材在江水中起起伏伏,顯然是這洶湧江水席捲縣城時,把附近墳地都掀了個底朝天。
讓人死後都不得安生啊。
「能致使如此多人喪失,恐怕前面已經有江口決堤,爆發水澇洪災。」陳剛臉色煞白,冷汗從額頭不斷冒出,與小妙說出自己心中猜想。
小妙神情黯然,雙眸無光,看著那接連不斷的浮屍,她沒有想到這長江決堤來的如此之快。
而據師父所言,這決堤之災的主要區域可是集慶路,而集慶路一段可是足足有幾十萬人。
倘若集慶路遭受洪災決堤,那定然是一幅慘絕人寰的煉獄景象。
「現在離我們最近的渡口大概是哪個縣?我們若要到集慶路還需要多久?」小妙對著面色煞白的陳剛問道,凌厲堅決的聲音讓陳剛身軀一震。
陳剛聞言,從驚駭之中緩過了神,思索了一會說道:「應該是太平路的蕪湖縣,但小姐,我們哪怕連夜趕去,那也需要兩至三天,若前方真的鬧洪災,那可極為危險,且所需時間更長。」
小妙美眸中心緒萬千,沉聲道:「我們先到最近渡口查看一番,看看如今是哪個流域鬧洪災。」
「是。」陳剛應聲答道。
就在這萬千浮屍地注視中,華家的商船在正午時分總算尋到了蕪湖縣的渡口。
只見這蕪湖縣的渡口中還有不少人,岸邊各類攤販們扯著嗓子叫賣,空氣中瀰漫著江水與魚腥的混合氣味,許多商販旅客來往,熙熙攘攘。
小妙見狀,心中鬆了口氣,如此看來,發生決堤的地方在蕪湖縣前方。
而船上眾人在知曉那河中浮屍后,皆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面容蒼白,眼神中透著深深恐懼。
只有老道士依舊是一副閑雲野鶴的模樣,一覺睡醒后,對著河中屍骨雙手合十,鄭重地念誦了一段經文。
「前輩,你不是道士嗎?怎麼還念佛經的?」陳剛見狀咧嘴一笑,頗為疑惑地問道。
「老道我這叫『道書修身,佛經修心』,經文不就是拿來用的嗎,而且老道我借那幫禿驢的佛經使使又有何不可?他們敢說半個否字不?」
說罷,張三丰還向陳剛借了三十兩銀子,大搖大擺地跑去縣城的街坊中快活去了,好似這世間兇險災厄都與他無關。
而商船靠岸后,眾人也紛紛下船歇息整頓,補充物資,看過河中那滲人景象后,不少家僕都議論紛紛,這趟前途兇險的旅程還應不應該繼續下去。
不多時,小妙派去打探消息的家僕便腳步匆匆,神色慌張地回來了。
只見他氣喘吁吁,額頭上布滿豆大的汗珠,顫抖著聲音說道:「小姐,小的在縣城中四處打探消息,聽聞因為前幾日那颶風所襲,前方烏江縣附近的幾個村鄉已經決堤多日,那河中浮屍皆是上游漂下來的。」
「另外,小的聽一些往返的商人船夫所說,集慶路那段水路如今也有決堤的徵兆,但集慶路的官府似乎並不在意。」
家僕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恐,眼睛瞪得滾圓,將這個令人膽寒的消息說給小妙和陳剛聽。
待這個消息說出后,家僕們都滿心希望小妙陳剛能取消前往集慶路的打算。
畢竟任何人聽聞長江黃河決堤,都是神色驚駭,避之唯恐不及。
在那洪災席捲之下,什麼船都有傾覆之危,誰也不想把命丟在這滔滔江水之中
但陳剛聞言后,臉色卻絲毫未變,如同石雕一般毫無表情,只是靜靜地等著自家小姐發話。
而小妙則一臉嚴肅,緊蹙著眉頭,目光凝重地看著渡口旁邊那混亂嘈雜的場景。
隨後小妙美眸中閃過一縷凌厲,對陳剛說道:「陳哥,你吩咐家僕們即刻回船,我們不能在這磨蹭了,稍作歇息后,我們就出發。」
「天黑前我們要到集慶路附近尋個渡口停靠,不然今天夜裡長江就會決堤,到時不知要淹死多少無辜之人。」
眾多家僕聞言,身子猛地一顫,臉上盡皆驚駭,卻不敢反駁。
小妙環看一圈,知曉家僕們心中膽怯,隨後出聲安撫道:「諸位莫要緊張,決堤之危不需要你們親自上陣,到時我師父龍霄真君會親自出手。」
此話一出,彷彿給眾人吃下一顆定心丸,家僕們臉上的慌恐之意才隨之退去,漸漸安心下來。
陳剛見狀點了點頭,而後在渡口拍手大聲呼喊,招呼著家僕護衛們回船,聲音在空曠的渡口回蕩,帶著幾分急切。
而小妙則轉身尋那不知在何處吃喝玩樂的老道士去了。
很快,在四處打聽之後,小妙款步踏入一間茶館,入門后一陣鏗鏘有力,抑揚頓挫的說書聲撲面而來。
小妙抬眼望去,便見一說書先生穩坐高台,手舞摺扇,繪聲繪色地講著呂洞賓飛劍斬黃龍的故事,而台下時不時傳來吆喝叫號聲。
這茶館內好似與外界互不相通,哪怕那渡口浮屍萬千,這館內仍舊人頭攢動,富商書生乃至各方旅客都沉浸在奇妙荒誕的小說故事中。
小妙環顧一圈場內,很快就找到了張三丰那邋遢道士。
只因為那邋遢道人實在太過顯眼,哪怕小妙想見不到他都難。
那邋遢道人拿了陳剛銀子后,在茶館內選了個最前排的位置,而周圍人見了這邋遢道士后,紛紛遠離。
哪怕老道士模樣邋遢,衣服破舊,也沒有人把他趕出去,誰叫這老道入門后直接賞了說書先生十兩銀子,說一定要聽段呂祖斬黃龍。
老道獨自坐在一張八仙桌前,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河鮮珍饈,他吃得狼吞虎咽,好不快活。
那油膩的嘴角和滿是污漬的衣衫,讓周圍的看客都避之不及,都以為這老道士是個河中爬上來的餓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