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這下壞了……」曹平低聲道。
常小余唯恐天下不亂,趁機公報私仇:「誰有尿,把她呲醒。」
歪丫晃了晃空空如也的水囊,睜著一隻眼睛往裡望,把它倒過來,好半天才流下一滴水,她沒忍住,一伸舌頭,自己舔了。
歪丫:……
「去你吧!」她舉起水囊砸到常小余的臉上。
胡扇娘:「好了!別鬧了。」
她瞪了歪丫一眼,又瞪向躲過水囊躺到在地的常小余,「你有討打的力氣,不如上去看看,前面有沒有人煙。」
常小余不情不願的爬起來:「看了八百遍了,不還是那樣,我早就說往回走,都不聽。」
他飛到天上,沒過多一會兒就落了下來。
「怎麼樣?」墜兒追問道。
癱坐在地的常小余,掀了掀眼皮兒:「能怎樣,不還是那樣嘛。」
沒人沒水沒活路。
他把水囊划拉過來枕在頭下。
人安詳的躺好兩隻手交疊放在肚子上。
被困難打倒了也不要緊,躺一會兒吧,躺著躺著就沒氣了。
「要我說,咱們現在就開始挖坑,死之前怎麼也能弄好了。」
李老頭第一個拒絕:「我幹了一輩子活,刨了一輩子土,都要死了還幹什麼,你先別死,起來把我掛到那樹上去。」
常小余看看那老枯樹:「你上去幹嘛?」
李老頭:「我想飛。」
靈氣都有,但常小余翅膀不是有靈氣就能變出來的,那是種天賦,正常人的靈氣不會隨隨便便的從背上往外冒,也不會變成肉眼可見的翅膀。
李老頭上去那不純純找死嘛。
他到底在想什麼?
常小余嘎巴嘎巴嘴,才找回聲音:「你要上哪兒去?」
「我飛出這裡,回家去。」
渾濁的眼看著遠方的天。
原來是瘋了。
提著心好像被扔了一樣,空落落的,她們可能有點要死了。
墜兒一屁股做到了地上,扯了扯姐姐的褲腿,把她拽下來,趁著沒人注意,把罐水塞到了她手裡。
很小一個罐子,最多能裝兩三口水,串著繩子,能掛在腰上,還有木塞子。
巴掌長,上細下闊,阿圓阿福玩鬧時會假裝這個瓶子里裝著無相神賜的仙丹。
墜兒在裡面裝滿了水,本來是裝著玩的,不過現在或許可以拿來救命了。
至於救水的命,那就不好說了。
反正墜兒想的是姐姐。
胡扇娘也很清楚,這瓶水,絕不夠七個人分。
但或許可以支撐她和妹妹找到水源。
最好是什麼都不說,可是有很多理由在催促她把水拿出來。
雖然一起死很痛苦,可這又不是真的死。
她攥緊了瓶子:「我……」
噗呲!
曹平一刀捅進牛脖子里,鮮紅的血頃刻間呲了出來。
他俯下身自己喝了好幾口,然後就拿著水囊堵在上頭接,很快就接滿了半個水囊。
然後他把從無相神村帶出來的香灰和草木灰糊在上頭,血是止住了,牛看起來……離咽氣也不遠了。
「乾脆殺了吧,喝個痛快。」支著身子,還躺在地上的常小余最先回過神。
他們連人都殺了,也不差這個了。
再說天譴也不管這個。
「再等等,還得讓它馱東西,天黑前找不到水源就殺。」
曹平隔著牛把水囊遞給歪丫。
這回她控制住了自己,先給小孩灌了一些,然後自己喝了一大口,還想再喝一大口。
「你敢!」
幾雙眼睛就那麼盯著她。
歪丫:……
全部幹掉不太可能。
她癟癟嘴,傷心的別過眼,胳膊伸的老長,「拿走,快拿走。」
溫熱的牛血滾入喉嚨,那感覺很奇怪,尤其是那牛還在叫喚瞪眼。
她們不約而同的選擇背對著它。
卻不得不承認,那血叫她們活了過來。
「走吧,四散開找,天黑前回這兒來。」曹平站起身,提起兩個水囊晃晃悠悠的走了。
其他六個人也紛紛站了起來。
「小孩怎麼辦?」
「扔這兒吧,丟不了。」
「萬一有野獸呢?」
「放著牛不吃,吃她?」
「……」
「你不放心你背著她。」
常小余說話總是不中聽的,但是這次歪丫聽他的了。
她實在是沒力氣帶她一起了。
找不到水也就是早走晚走的事。
「你等我回來!」最後才走的歪丫趴在小孩耳邊喊了一聲,怕她醒了亂跑,歪丫還弄了個樹杈子寫了幾個字給她,把孟雲河放到了字旁邊。
……
太陽要西垂了。
她們還沒有回來。
食腐的烏鴉叫的粗噶,它們有的落在枯樹上,有的落在牛和小孩身上。
它們把牛背上的包袱扯開,吃起了裡頭的糧食。
墊墊肚子吧,等小孩和牛死了,變成一堆腐肉,它們就可以開葷了。
「……去去去。」小孩揮揮手臂,驅趕它們離開。
烏鴉叫的粗噶而難聽,盤旋在她們頭頂上遲遲不肯離去。
小孩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四周,遲疑的沖著那幾隻烏鴉喊道:「歪丫、扇娘、常小余、墜兒、李老頭、曹平……是你們嘛?」
好像多了……
「你們交到新朋友了嘛?」
嘎——嘎——
這人活了。
烏鴉們歪歪頭,撲騰著飛走了。
一會兒再來看看。
小孩趴到牛身上,喃喃道:「看來不是……」
她坐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孟雲河,離她那麼遠,爬過去撿他時看到了歪丫留的字,壓在一個裝豆子的小口袋下頭,看起來是——
我門……水……了……你…刂…0……再見
格外清晰的再見,後頭是一個大大的笑臉。
小孩:?
「我們去找水了,你別亂跑,一會兒再見,嘻嘻。」
「幹嘛不帶我一起去。」
「她居然跑都不會寫,白跑那麼多圈了。」
小孩撇撇嘴,把孟雲河放到一邊,撿起了豆子。
過了一會兒,忽然不滿道:「為什麼她寫字比我好看啊,她們的字都比我好看,明明我認識的比較多吧。」
小孩的聲音在空曠荒涼的土地上格外的清晰。
孟雲河靜悄悄的。
小孩也不希望他真的回答。
牛沉悶的哼唧,小孩:「你還活著啊。」
她驚喜的回過頭:「我還以為你死了呢,你怎麼啦?」
她後知後覺的發現牛脖子上的傷口,不過她沒想到是怎麼一回事。
直到她熱的流汗抹了抹臉,臉上沾的血被汗水化開了。
紅紅的,她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
「你會好起來的,」小孩摸了摸它的腦袋,「要堅強,你可以的,不然你就得死了。」
她安慰好了牛,自顧自的撿起了散落的米。
她就說嘛,為什麼嘴裡的味道更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