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樓
安酒找了個地方坐下,看著面前的這些人。
他們的著裝打扮,以及面黃肌瘦的樣子,和當初看到的小酒一模一樣。
她抬起手腕,輕點虛擬手錶,時間顯示消散后,浮現出幾樣簡單的功能。
個人信息、公民等級、貢獻值、空間,還有住址——48層E區丁路盡頭。
根據記憶,家中只有相依為命的奶奶在。
個人信息只有寥寥數筆。
小酒的年齡倒是出乎她意料的小,只有15歲。
倒也怪不得個頭這麼矮。
再看等級,只有六等,後面還用加粗紅字標註著——不享受任何蜂巢社會福利。
安酒自動忽略這條,轉而看向最讓她在意的虛擬空間。
當初擁有空間的喜悅被衝擊的一乾二淨,以為獲得了個寶藏,結果轉頭就看到這裡人手一個,甚至還比自己的空間大很多,她此刻的心情很奇妙。
手指點擊在虛擬空間圖標上,那圖標左右搖晃了下,彈出三個大字——未激活。
安酒想起那張造型奇怪的卡片。
可以解鎖虛擬空間,擁有更高級的許可權……
原來她手裡的虛擬空間是被控制的,在平日里禁止使用。
手指點×,退回到主頁面去。
安酒靜坐一會兒,看到人群開始再次擁擠,一陣鐵鏈落地的聲音后,電梯到位了。
她跟在最後,側身擠過通道,竟然就直接走進了電梯里。
腳下傳來不平、震顫的觸感,低頭一看,竟然是一條條木板、用釘子固定做成的轎廂底。
再看四周,連封閉的環境都沒有,只有鐵柵欄充當的牆。
頭頂再次傳來鐵鏈的滑動聲,整個「電梯」猛地一顫,晃晃悠悠往上升起。
「把門關上啊,萬一掉出去怎麼辦。」
有人戳了下安酒,她回頭看到那人指了指在兩根鐵柵欄中晃蕩的、手指粗細的鏈條。
安酒翻找記憶,發現那居然是關門的方式……
拽住鏈條,像拉百葉窗似的從單嚮往下拽,從頂部漸漸落下一道柵欄門。
趕在「電梯」搖晃幅度變大之前,安酒第一時間把插銷插好。
還沒來得及往後站,電梯猛地一晃,眾人東倒西歪,腳下的木板發出不妙的咯吱聲。
透過間隙向下看,現在至少升空十多米。
安酒冷汗都出來了。
她緊抓著鐵柵欄,盡量站在角落裡,生怕木板突然裂開,自己從空中掉下去。
隨著每次晃動,都有人稍稍挪動位置,一旦確定電梯穩定了,就像老僧入定,一動不動。
幾次之後,電梯變得平穩起來。
安酒也不再注意腳下,而是放在路過的樓層上。
先前從下面往上看,能看到每一層都有8條通道,每一層的通道都與下一層的相錯開,就像花瓣似的層疊,一直望不到頂。
如今站在電梯里,發現通道在中間相遇,形成碩大的空心圓,四周燈火通明,明亮的宛如白天。
在對面有個碩大的屏幕,上面正在無聲播放先前舞台上發生的事,亮閃閃的主持人在豎長的屏幕里臉被拉長,顯得下巴又尖又細。
平台上有人來來往往,還有人倚靠在護欄旁,邊看節目邊和同伴聊天。
偶爾有人走進停靠的專用電梯中,飛快升起,經過他們時投下一片陰影。
安酒在簡陋電梯的咯吱聲中,隱約聽到音樂的聲音,側耳傾聽的時候,卻又什麼都聽不到。
上升了十二個這樣的平台,環境再一次變化了。
像是掉進了突然停電的商場,周圍的光暗淡不少,顯得建築物十分沉悶,像是掉進了黑暗裡。
但整個空間還是有自然光亮的——來源於最頂層的半透明樓頂。
每層的通道也從8條銳減至兩條,橫跨左右,連接兩側的居民房。
也是從這時開始,偶有出現的人們服裝變成了耐髒的藏藍和黑色,給本就昏暗的環境添了一筆濃重。
有人越過安酒,摁在電梯里唯二的按鈕上。
頂部鐵鏈開始拉嘎啦嘎的減緩速度,整個電梯再次搖晃的厲害。
不得不說人的適應性極強,除了手一直抓著鐵杆,安酒已經不再慌亂——反正這個高度掉下去她是活不了的。
電梯晃晃悠悠停下,那人拉起鐵門,直接跳在外面的水泥平台上,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在門正對面的平台靠牆處,有個穿著破棉襖、環臂歪頭睡得正香的中年男人,隔著距離都能聞到他身上一股劣質酒精的味道。
好在電梯幾秒之後再次向上升起。
看著空蕩蕩的電梯門,安酒猶豫了下,拉起鐵鏈把門重新降下。
正在心裡琢磨這樣來來回回很麻煩的時候,就聽到有人小聲抱怨,「一會兒我就要下去了,怎麼又把門關上了。」
安酒動作一停,對這句話充耳不聞的繼續把門降下鎖好。
電梯一直晃,她還站在門邊,如此恐怖的高度光是看著都令人眩暈,她不想被甩出去摔死。
等到那人下電梯的時候,安酒趁機往裡面挪了挪。
她要到48樓去,很可能是最後下電梯的人。
越過標號30的樓層后,從一層一個平台變成了兩層一個平台,出現在平台上等電梯的人也越來越多。
安酒被擠到最裡面的角落,雙臂擋在胸前和前人保持一定距離,隨著每次呼吸,她都能嗅到一股濃濃的異臭。
就像很長時間沒洗澡,出汗后漚了的味道。
很難聞。
安酒盡量把臉轉向鐵柵欄外,感謝這裡不是封閉環境。
頭頂的亮光越來越盛,距離近到她都能看到骯髒的玻璃外表。
隨著電梯猛地一震,終於停了下來。
擁擠的人群如開了閘的洪水,不住的往外走,和外面想進來的人互相推搡。
安酒猛提起一口氣,緊跟著前面的人擠出電梯。
站在粗糲、堅硬的水泥地面上,安酒望著左右兩側的通道后的建築,尋找記憶中熟悉的那條路線。
身後,擠得像沙丁魚罐頭的電梯再次搖晃出咯吱聲,往下去了。
沒坐上電梯的其餘人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伸著兩條瘦骨嶙峋的腿,光禿禿的腳掌上布滿老繭,渾濁的眼睛無神地望著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