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管理員登門
但安酒卻有種安心了的感覺,細品身體內部,還有一絲雀躍和急迫在其中……
踩著中間的空地快步離開,安酒十分熟稔的鑽進「小巷」里,東繞一圈西繞一圈,從明亮走過黑暗再到明亮。
布滿陽光的小路兩側,敞開的房門前坐了好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們像一團髒亂的毛線,蜷縮著、半眯著眼睛曬太陽。
聽到她的走路聲,很遲鈍地轉過腦袋,看著她辨認許久,忽地咧起乾癟的嘴巴呵呵笑起來。
「……這孩子回來了。」
「別看平時不吭聲,其實心裡有數呢。」
「地瓜秧有福氣,攤上這個好孫女。」
他們邊說,邊轉頭去看小路盡頭的那個老太太。
那是個斜靠著門框、眼皮耷拉著蜷縮成小小一團的老婦人。
安酒不由得鼻子一酸,無窮的委屈從心底噴涌而出。
「奶奶……」
她清楚,這是小酒身體的反應。
這是小酒在這層唯一的親人。
「地瓜秧,你孫女回來了!」
幾個老者很是操心的放大了音量,看上去比老太太還要高興。
那蜷縮起的人終於聽到聲音,費力的一點點抬起頭,那雙渾濁的眼睛在看到安酒的瞬間爆出了光。
「……小、小酒。」
她抓著門框借力起身,佝僂著背,雙腿顫顫巍巍直打晃。
安酒急忙迎過去,攙扶著老太太胳膊的時候,為過分細弱的胳膊感到心驚。
近距離看到這張萬分熟悉的臉時,一路以來的膽戰心驚和害怕,在這時和著小酒的委屈、思念和恐懼,衝破極點爆發出來。
安酒一時說不清到底是小酒殘留的情緒作怪,還是她藉此抒情,說到底,她還是有絲羨慕小酒的,最起碼還有等她回家的親人……
「先回屋、先回屋。」
安奶奶抹把眼睛,把她拽進屋裡。
安酒眼前的景象和記憶中的環境一點點重合。
房間特別小,一眼就能看完全部,除了靠近大門的母子床外,就只剩下兩個磨得光滑的木凳子,沒有衣櫃,也沒有飯桌。
水泥地上擺了一個印花鐵盆,旁邊是一個帶蓋子的紅色塑料桶。
這就是這個家的全部資產。
安奶奶神秘兮兮的把門關上,把掛在門后的布帘子拽嚴實。
她把手指豎在嘴唇上,示意安酒別說話,佝僂著背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破布包,很珍惜的一點點拆開,直到露出裡面的一小塊桃酥餅乾。
「餓了吧?快吃,別讓人看見了。」
安奶奶笑起來的時候臉上皺皺巴巴,像個缺水的柑橘。
安酒的心像被什麼撞了下,她搖頭輕輕說:「我不餓,你吃吧。」
接受了小酒的記憶后,她自然知道這裡急缺食物和水。
「我已經吃過了,這就是給你留的。」安奶奶有點生氣,眼睛瞪大,又把餅乾往她面前遞了遞,「這是隔壁的萬領隊給的,說是給你的工錢。」
蜂巢里不養閑人,吃喝拉撒住都需要貢獻值,安奶奶年紀大了無法外出,她的貢獻任務就落在了15歲的小酒身上。
被選出去往災變世界搶奪資源的前一天,小酒還在地下挖礦、出苦力,掙兩人一天的開銷。
48樓是頂樓,離出樓口最近,住在這裡的領隊有很多,但不是每個領隊都會要小酒這樣又瘦又小的女孩子,所以小酒不挑工作,只要有領隊需要她,什麼活兒都能咬牙去干。
直到隔壁萬領隊搬過來,小酒才不用天天到平台上去找活,挖礦雖然辛苦,卻也讓小酒和奶奶過了一段好日子。
直到選拔日來臨……
安酒久久看著破布里的一小塊桃酥說不出話來。
「收起來吧,等我餓了以後再吃。」
安奶奶怔了下,默默把布重新蓋回去,塞進懷裡妥善放好。
她剛要說話,過道里響起錯雜、笨重的腳步聲,一路向這裡走來。
安奶奶歪頭聽了下,頓時緊張起來。
那聲音很快走到門外,粗重的男聲響起:「大白天的拉什麼帘子?門都插起來了?!」
布簾晃動,探進來一隻寬大的手掌。
他摩挲到門栓,咔一聲拉開,推開門彎腰歪脖進來了。
他身高近一米九,身上卻是瘦乾的,看上去像個電線杆子,一進來就狐疑的在兩人身上打轉,試圖找出端倪。
「拉帘子幹什麼,做啥壞事了。」
聞言安奶奶腰背佝僂的更厲害了,不住的捶著胸口咳嗽。
男人的眼神變得更加懷疑,表情蠢蠢欲動起來。
這時安酒開口:「我受傷了,奶奶想幫我看看。」
這個男人是這兒的管理員,負責安保和收費,但從以往的行事來看,沒有前者。
一般來說只在特定的日子裡他才會出現,也很少和她們這些六等公民多說話。
那他這次過來……
管理員收起目光,從腰后掏出本子,嘩啦啦翻找到最後那幾頁,說:「安酒是吧,你已經欠了半年房租,拖是不能再拖了,想辦法把房租交了吧。」
他啪一聲合起,點亮虛擬手錶,表情似笑非笑。
「出去一趟你可是得了不少貢獻值,再找借口的話,這房你們可是住不下去了。」
記憶中的確有這事,小酒為了養活奶奶和自己,已經盡了全部力氣,再也沒有多餘的能力去付清房租。
安酒也點亮自己的虛擬手錶,找到貢獻值,把胳膊伸過去。
沒有任何聲音,1280積分瞬間歸零。
管理員在本上登記完后,再次丟下一記重磅:「還欠3720房租,加上這個月的,一共4720,你打算什麼時候付清?」
意思又重歸原點了?
安酒表情精彩,卻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管理員默不作聲的欣賞了一會兒,像惡趣味終於得到滿足,他終於懶得糾纏,丟下一句『根據蜂巢規定,欠房租滿半年以上,管理員有權將其趕出去,你們自己掂量著看吧。』轉身離開了。
一連被兩個壞消息打擊,安酒沉默了很久,直到安奶奶拽了拽她的衣袖。
她瞥了眼害怕打顫的安奶奶,深吸一口氣,走過去準備把門關上。
手卻直接頂著布簾穿了出去,完全沒有碰到堅硬門板的觸感,安酒定睛一看,才發現這居然是鐵柵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