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點過分英氣
在安酒怔愣的幾秒時間內,車裡的水滲入更多了,生存空間變得更小。
這對夫妻露出痛苦神情,合十手掌拚命對她求拜,一邊絕望的看著車窗外下半截安詳的水世界。
男人突然激動起來,攥緊的拳頭骨節明顯的白,他狠狠砸在遍布褐色痕迹的玻璃上,在紋絲未變的窗面留下新鮮的血印記。
新舊疊加在一起的求生痕迹,刺痛了安酒的眼睛。
她在水下摸出空間里的菜刀,遊了過去。
暴雨打在車身上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卻沖刷不掉玻璃內側密密麻麻的小點點。
安酒腦海中飛快閃過一絲念頭,她好像忘了件很重要的事。
向前的沖勢不減,她撞停在車窗旁邊。
男人的臉在她眼前快速放大,萬分歡喜的用雙拳捶打玻璃,聲音沉悶著傳出來。
他老婆從後面擠過來,濕漉漉的長發胡亂纏在脖子上,不施粉黛的臉蛋看上去稜角分明,總覺得有些過分英氣。
安酒心中那種怪異感卻越來越濃了。
她視線往左一偏,眼睛猛然瞪大,那些小點居然是噴射上去的血跡!
嘭——!
玻璃窗傳來重重一擊,安酒扭頭看到兩張緊貼著五官扭曲的大臉。
「救我!!」
接著如狂風暴雨般用力錘響玻璃。
他們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喊出那兩個字的,安酒都能看清裡面白厚的舌苔,擁擠的牙齒,和發了炎的扁桃體。
安酒頓了頓,視線緩緩看向後排,玻璃后兩人同方向挪動擠在玻璃邊角,像個極力討好顧客的小丑,表情更加誇大,唾沫橫飛。
在淹沒後排的渾水中,一雙舒適的軟底鞋若隱若現。
安酒倒吸涼氣。
車窗后,男人緩緩對她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在他身後,小孩依舊是剛才的姿勢,漲起的濁水將她的半隻眼珠都浸泡住了。
還少了一個人!
剛剛那個女人呢?難道跑出來了?
安酒皺眉,視線在車內尋找,發現女人一直在,只是動作奇怪,頭向下埋在水裡,屁股卻高高撅起。
她似有所感,深吸一口氣,埋首沉入水中,睜開眼。
消失的女人此刻瞪著眼睛死死貼在車玻璃上,眼球一動不動,宛如死人般盯著她水下的身體。
彷彿就在等這一刻,『女人』湊得更近,額頭抵著玻璃,兩邊嘴角向上勾起令人頭皮發麻的微笑。
我一直在水裡看著你,終於被你發現了。
一瞬間安酒全身的血液都往頭上涌,嘴裡的氣體爭前恐后鑽了出來,形成一個大大的泡泡,飛速翻湧向上。
視線短暫的被阻擋。
安酒頓時回過神來,她雙手用力一壓,整個人鑽出水面,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落下。
車裡的男人還在看她,隨著滲進去的水越多,車身更加歪斜,開始下沉。
水已經逼到他的嘴邊了,他眼裡再次露出驚慌,噗噗往外吐水,砸著玻璃做出無辜表情求救。
安酒甩掉影響狀態的想法,把菜刀收進空間,她抹把臉上的雨水,在四周環視一圈,茫茫水面,已經沒有了壯漢的身影。
根據腦海中記憶的出小區路線,安酒確定好方向,向前游去。
身後,小車逐漸被水埋頂。
外面的情況比安酒想象的還要更壞一點。
視線所過之處,到處都是水,沒有門衛室,也沒有了馬路,就連兩、三層高的房子,也一併消失在水面之下,有些鬱鬱蔥蔥的大樹,也僅能在水面露出個頭。
黃湯般的水裡飄浮著雜亂的生活垃圾,還有逃無可逃被淹死的野貓野狗屍體。
能游到這裡,安酒消耗了太多能量,飢腸轆轆的感覺使她四肢發軟,腦袋發暈。
很可能是低血糖了,得抓緊時間找個距離最近的安全地方,裡面最好還得有食物。
找了個樹杈借力,安酒喘息著截住從身邊流過的泡沫片,擋在頭頂避雨。
不知道是不是太餓,眼前出現了錯覺,在泡沫板和氤氳水面之間的這片區域內,她看到遠處有棟大樓在閃閃發光?
安酒用力閉了閉眼,重新看過去。
人的眼球會自動捕捉活動的物體,也會被黑暗中的亮光吸引。
她沒看錯,那棟樓的輪廓的確被極淡的紅光籠罩。
那裡有電?
這個想法剛冒出頭,就被安酒否定。
不對,這光太散了,就像在網上看到遊客偶然拍到的佛光。
她移開泡沫片看向頭頂,裂紋般蜿蜒的電光勾勒出漫天厚重的積雨層。
也不是從天上漏下來的光。
那是怎麼出現的……
安酒遍體生寒,哆嗦著把身子往溫暖的水中沉了沉,重新把泡沫片蓋在頭頂。
她莫名有種直覺,這件事和苗焰有關係。
「快點。」
陌生聲音突兀出現,使安酒瞬間繃緊了身體,無聲挪動,盡量藏在茂盛的樹冠之後。
透過枝杈間的空隙,她看到三四個男子划著一艘不知從哪搞來的橡皮艇,沿著街道拐了過來。
隨著對方靠近,模糊的容貌和形體開始變得清晰。
安酒心中的怪異感更重了,終於想到一個形容對方特別貼切的詞語——逃難人員。
胡亂疊套在身上的衣服,掛在胸前的一大串鞋子,層層纏繞在脖子上的圍巾,還有無數頂套在一起的帽子……
這絕不是正常人在暴雨中逃生時會有的行為!
當追殺自己的臃腫男人出現在腦海時,安酒握緊手指。
他們和苗焰是一夥的!
橡皮船從身邊經過的時候,裡面一人說:「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大的雨,要是能帶回去就好了。」
有人回他:「等雨季來的時候,你就能看到了,到時候天天泡在水裡,保證你不吃飯都能胖一圈。」
「那可不一樣,這裡到處都是吃的,不僅不用犯愁,還想辦法減肥呢。」男子嘟囔著,充當槳的鍋鏟末端掃過樹杈,發出『嚓』的一聲輕響。
「就像這棵大樹,在咱那可從來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