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啾啾
黎臻把放兔子放到跑道一邊，他給它取了名叫啾啾，此時啾啾已經被打開開關，也認識了主人，乖乖站在跑道邊上，兩隻大眼睛緊緊追隨著黎臻。
「啾啾。」尋望試探著喊了它一聲。
機械兔回頭看了他一眼，便猛地轉過身子，不再搭理。
尋望有點哭笑不得：「雖然說你做的機械動物實際上都沒有自我意識，可是看起來真的很真實。」
「它的思想存在與否最初取決於製作者的感情，機械師如果是懷著期待進行製作，成品也會擁有情感的遺留。」晉雲聲慢言細語道「同樣，如果它的主人對它有相當的重視，它積蓄的能量也會因此泛起漣漪。也就是說，若在你眼中，那只是一堆破銅爛鐵，它就會逐漸失去活力，相反，在你眼中它是有靈魂的，它也會用金屬的軀殼來愛你。俗話說萬物皆有靈，這是機械師首要的信條。」
他說著，攤開掌心，一片樹葉自空氣中緩緩飄落，它看起來嫩綠鮮活，像剛從樹梢上摘下來。
「灰塵化作的。」他輕聲說。
幾秒后，樹葉便漸漸枯萎，接著又化作一捧灰，被風吹散。
尋望若有所思：「所以如果你剛剛想珍惜它，它就能維持更長的時間？」
「嗯，只是一片樹葉而已，真喜歡的話，可以當做標本夾進書里，保留千萬年。」他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動，又憑空做出了一枝美麗的玫瑰「送你當書籤。」
尋望猝不及防，只好接過來，看了又看都看不出是假的：「這也是拿灰塵變的？」
「送你的，當然是用更好的東西。」晉雲聲晃了晃手。
尋望回憶了一下，隱約記得晉雲聲之前手上戴著兩個金屬戒指：「噢……少了一個戒指？你的能力很適合變魔術。」
「有道理，或許我該試著往這方向發展。」晉雲聲淺淺地笑。
尋望覺得他的笑容雖然只是略勾唇角的細微弧度，卻彷彿比以往更甜美，如一個剛送出糖果的小孩。
「我大概明白了，機械師實際上也是一個要愛萬事萬物的職業。」尋望挑眉道。
「你也對湯圓很好。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把湯圓當成真的，那時候我就想，看起來這麼孤僻的人，怎麼會擁有這樣的愛呢？」晉雲聲看著空氣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
尋望眨眨眼：「你說什麼？」
「沒什麼。」晉雲聲搖了搖頭，指指跑道「開始了。」
話音剛落，槍聲響起，黎臻子彈一樣飛射而出，啾啾也跟著倒騰著小短腿一路狂追。
黎臻喜歡跑步。
黎臻也喜歡兔子。
跑步的時候他能感受到風，感受到力量在燃燒，感受到景色在一格格倒退，而他不斷前進。就像一步步沖入大自然，一切煩惱都再也追不上來。
他過去常常一路跑去翡翠森林，因為除了霧獵者和獵人，大多數普通人都不敢去這個地方，於是那裡便成了一個安靜的與世隔絕的地方。酸雨落在層層疊疊的樹葉上，滴落下來需要很長的時間，白天兇猛的野獸都棲息在自己的巢穴，只有食草動物願意探頭探腦地出來覓食。很多兔子，變異的和沒變異的，總是拖家帶口的在這片危險的地域探索。它們可愛、聰明、機敏、審時度勢，看似膽小，到絕境時又能爆發出非同一般的勇氣，寧願死也要咬天敵一口。
他在雨霧區幾乎沒有朋友，漸漸的就和很多兔子成了朋友，還會偷偷給它們帶省下來的綠糕。
所以聽說對面的隊伍取名叫老虎隊時，他就想，他要當兔子。人人都想成為威風又強大的老虎，那他就當弱小的誰能都欺凌的兔子。
他要與每個低至塵埃的存在站在一起。因為他們是同類。
因為對決時，總要有人與他們為伍。
「啾啾，沖啊！」黎臻喊。
飛跑著的機械兔子耳朵彈了彈。
不出所有人的料想，黎臻輕輕鬆鬆拿了第一，甚至連五成力都沒用。
尋望只覺得眨了幾下眼，黎臻就到了終點。
少年興奮地尖叫了一聲，和湧上來的隊友抱成一團，緊接著舉起啾啾親了一下它的腦門：「我們接著贏！」
黎臻贏了一場又一場。
他的觀眾逐漸變多，尋望聽到觀眾台有人在喊小兔子加油。
尋望也跟著為他搖旗子。
這只是一場很小很小的比賽，但尋望喜歡黎臻臉上越來越大的笑容。
他知道黎臻需要成就感。他需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你想好怎麼為冠軍慶祝了嗎？」晉雲聲驀地問。
尋望一頓，有點遲疑：「我在一家新開的酒店訂了餐，霍小果推薦的，應該還不錯。」
「還有呢？」
「……還應該準備什麼？」尋望虛心求教。他還從沒幹過這個，確實不太懂。
晉雲聲循循善誘：「他想要什麼？」
「他只想著吃啊。」尋望茫然道。
晉雲聲噎了一下，失笑道：「他已經快到臨界狀態了，親愛的。」
「啊。」尋望回頭看著黎臻「我現在還感受不到。但既然兩個老頭都沒聲張，那應該還沒到告訴他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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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心態時時刻刻都在變。或許今天他會想要更進一步。」
尋望摸摸鼻子，想了想道：「那今晚看看情況，我和老頭也商量一下。假設，他想好要走廚師這條路，我要怎麼辦？」
「為他找一個好老師。據我所知，曼努伊族沒有這條路的超凡者，奈桑只能教導他最基本的超凡知識。」
「等等。」尋望眯了眯眼「你怎麼連這件事都知道？你的情報網到底鋪了多廣？」
「我聽到的消息只有奈桑跟著歸泓到了幻霧區。」
「……然後別的都是你猜的。」尋望瞥他，心道差點忘了這個人也是一堆心眼，只得道「所以，你有好的人選推薦？」
又一場比賽開始，嘈雜聲中，晉雲聲附在他耳邊：「你已經認識了很多霍家人，不是嗎？或許你該問問那個叫霍小果的，他的表姨是什麼人。」
尋望掏出手機發簡訊：「我會告訴他是你攛掇我的。」
「他不敢罵我。」晉雲聲笑道。
「很好，我以後要多扯你這張大旗。」
「嗯，我很樂意。」晉雲聲淺色的瞳孔完完全全倒映著他「偶爾也拿我仗勢欺人吧，省得我總以為你在外受苦。這樣我就放心多了。」
尋望雞皮疙瘩爬了一身：「打住，別這麼矯情。我不需要你放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晉雲聲笑得彎了眼。
看出他在開玩笑，尋望無語地道：「走吧。」
該看的比賽都看完了，他也沒興趣留在這裡，一天下來吵得他腦子疼。
兩人逆著人流走到門口，坐回車裡等黎臻放學。
空氣安靜下來，晉雲聲選了一首輕音樂，緩慢流淌的旋律中，兩人都沒再說話。
過了會兒，尋望發現晉雲聲睡著了。
他的睡顏很安靜，也很美麗，像一幅名畫。但這時摘下墨鏡，尋望才發現他眼睛下面有著一大片青黑。
一天下來他都精神奕奕的，現在才看起來很疲憊。
尋望陡然想起聊天記錄里，晉雲聲直到深夜還在開會。難道他是特意從繁忙的事務中抽時間過來的？
到底是誰陪誰散心啊，尋望托著下巴看著他的臉，失神地想著。
（這段時間我養了十年的兔子去世了，它一直是我非常珍貴且重要的家人，我難過了很久很久，不知道還能為它做什麼。所以我想謹以此章和啾啾作為紀念。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