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第 115 章
「新科武狀元,太陽曬屁股了,趕緊起來吧,你娘叫你回家吃飯了,再不起來你娘就要來飄香院擰你回去了。」飄香院大門口,一溜兒小乞丐里裡外外稀稀拉拉地圍成好幾圈,沖著那清晨里靜得沒半點人氣地飄香院里吼,那一群清脆的童音,和跟烏鴉嗓子似的變聲期的青少年音,和聲幾重唱所造成的震撼效果可真不一般。
對麵茶館二樓正對著飄香院的雅間里,以為打扮乾淨利索的妙齡少女「噗」的一下頓時把嘴裡還尚未來得及吞下去的水噴得滿桌子,咳咳咳地嗆了好幾聲,梅劍趕緊上前拍了拍自家主子的後背,給她順氣。
沁雪看著一旁自得不已,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朱錦台,神色怪異之極,真男人不會有病吧,居然弄這麼一出,瞧瞧這……
跟小孩子扮家家似的,真是……
朱錦台眼見沁雪噴了茶,也沒去管桌子被她弄髒,發現沁雪看向他,就自以為瀟洒地拿著漢白玉雕梅花紋扇子扇了扇,一本正經地說道:「既然表妹你都不進去找人,表哥我一介監生,哪裡好進去?這不,讓斯啟找了群人來幫忙叫人,表妹放心,那薛家小子就是睡死了,表哥我也能讓人把他吵起來,一點兒都不耽誤事。」
斯啟?
沁雪那個無語啊,她平日里很少跟這人接觸,這次要不是……,也不會跟他一道來,還真不曉得他身邊的小廝叫什麼「死氣」,聽聽,多晦氣的名字,也虧他想得出來。
「朱表哥這番做派,難道不覺得太過興師動眾了嗎?」瞧瞧,這些個小乞丐,怎麼也有四五十個吧,最重要的是,這飄香院……
沁雪正想著,就聽見外邊有人動靜,順眼看去,發現一個衣衫不整,很明顯是匆匆忙忙往身上套了件外套,隨意系了條腰帶把衣服一捆就急忙出來了,只見那肥肥胖胖臉上因為來不及化妝,倒是素麵朝天模樣,眼角的皺紋印跡很深,看得出年歲不小了,肥厚卻因為長期白天黑夜顛倒而蒼白的唇吐著刺耳之極的話,叉著腰,拈著手指做嫵媚潑婦撞地找門口的小乞丐們吼道:
「哪裡來的臭要飯的,居然跑老娘的飄香院來了,找死是不是,嗯?飄香院也是你們這起子毛都沒長齊半個銅板都沒有的小兔崽子來得起的?知不知道老娘的飄香院來的都是大人物?要是衝撞了,你們這洗個狗東西惹得起嗎?是不是都不要命了?趕緊給老娘滾蛋,要不然,老娘讓你們通通蹲牢子去你們信不信?」
「老婆婆,咱們只是幫人傳傳話罷了,新科武狀元他娘叫他回家吃飯呢,您老人家通融通融,把他叫起來吧,瞧瞧這都日上三竿了,餓壞了新科武狀元,她娘會心疼的。」一個面容清瘦,臉上不知道染了什麼烏起碼黑的東西,身量還算高挑的少年言語怪異地說著。
「去你娘的,什麼老婆婆,哪個是老婆婆,老娘我有這麼老嗎?我呸,你這狗崽子眼睛長屁股上去了吧。還有,什麼新科武狀元,你他娘的找狀元怎麼著老娘這飄香院來了?嗯,你哪隻眼睛看見我這來了什麼文狀元武狀元了?老娘這花魁倒是有不少,就沒瞧見什麼狀元。還有,哪個不曉得新科武狀元是金陵人士,人家爹娘都還在金陵呢,你這狗崽子來著說這起子話,是放屁的吧,當別個都是傻子是不是?」老鴉黑著個臉,吊著嗓子指著鼻子在那兒吼。
「婆婆啊,昨兒個我們真瞧見新科武狀元進飄香院了,你趕緊去叫他起來吧,他舅媽叫他吃飯呢。」得,旁邊一個比他胖上不少,面容同樣漆黑眼睛透亮不時閃著幽光的猥瑣少年笑嘻嘻說道。
「屁啊,老娘說沒有就是沒有,你們這幫兔崽子趕緊給老娘滾開。真當我這飄香院是你們想撒野就撒野的?再不滾,就別怪老娘我不客氣了。還有你們,趕緊散開,當老娘這飄香院是戲園子啊,誰都能往門口站。」老鴉氣得一張老臉通紅,惡狠狠地瞪向那群小乞丐。又掃了一眼周圍越來越多的,三三兩兩不斷嘀咕地圍觀百姓。
「嘿嘿,婆婆您老人家可別生氣,生氣容易上火容易老的哦,你瞧瞧,你臉色都跟菊花似的了,再老,就沒法看了。咱們就是幫人叫叫人,你就給個方便,讓咱們把人叫出來吧,只要他出來,咱們立馬走人。」微胖少年絲毫不把老鴉的狠話放在眼裡,照舊嬉皮笑臉地說道。
「你他娘的真當老娘說的話是放屁是吧,倪五,去,把咱們飄香院那些睡死了的護衛都給老娘我叫來,揍死這幫子龜兒子。」老鴉臉一橫,朝一旁的龜公說道,很是要板一般飄香院的氣勢似的。青樓妓院,就是護院打手,也是晝伏夜出,晚上維護妓院治安,白天肯定都窩被窩裡睡大覺,所以這老鴉才有叫人這一說。
「打死人啦,新科武狀元打死人啦……」這老鴉一說喊人來教訓人,小乞丐們頓時就準備作鳥獸散,嘴裡不乾不淨地喊著。
沁雪在對面的樓上看得火起,什麼叫新科武狀元打死人了?端著茶杯的小手死勁往桌子上這麼一摔,啪嗒,茶杯頓時碎成渣渣,一雙美眸帶著煞氣瞪向朱錦台。
「你這是什麼意思?嗯?有你這麼誣陷人的嗎?什麼叫新科武狀元打死人了?你瞧見了還是聽見了?他就是還沒過門那也是我未婚夫。」沁雪真想撬開這朱錦台的腦子看看,裡面是不是全是漿糊。
一旁的梅竹松荷,也隨自己主子一道,狠瞪朱錦台,梅劍的手握著劍柄,隨時準備讓劍恢復自由狀態,竹劍擰著一根鞭子,時不時凌空揮舞著,呼呼地聲音聽得人心驚膽戰,松劍彷彿青松一般屹然傲立,素手捏著腰間的一根飄帶,很明顯,這松劍是以飄帶做武器,荷劍手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根明晃晃地銀針……
朱錦台跟他的小廝斯啟都不約而同地吞了吞口水,乖乖,只聽說表妹習武,雖說姨父經常在姨媽跟前說表妹很有天賦,武藝不錯,可他從來都覺得,是自家姨父抓著閨女再誇呢,畢竟是自己閨女,自己不誇誰誇?
然而,他卻不曉得,這表妹就這麼坐著,用那雙漂亮的眼睛看著他,他就會覺得渾身發涼,而表妹身後的幾個丫頭,更是渾身戾氣,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剝似的,乖乖,這樣的女人還有人敢娶?他忽然覺得,要是他把表妹娶回去,雖然他篤定表妹應該不會殺了他,可指不定哪天就被表妹給揍了,都不用表妹自己動手。
朱錦台忽然埋怨氣自家姨父來,你說好好兒的大家閨秀皇室千金,怎麼不教她寫三從四德女四書,偏偏讓她去習武弄劍舞刀玩槍的呢?
發覺沁雪身上的寒氣越來越重,朱錦台趕緊表態:「表妹千萬莫要誤會,表哥我哪裡是那起子渾人?這聖人之學表哥也是學過的,怎會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來?表哥發誓,表哥絕對沒有吩咐他們這般說,真的,要是表哥吩咐了,表哥就萬箭穿心而死,永世不得超生。」橫豎他真的沒這麼吩咐,發發誓也沒什麼,可千萬不能讓表妹誤會他。
雖然,眼下看著沁雪跟她那幾個丫頭的陣勢,朱錦台心裡直打鼓,身子都有些發抖起來了,可回頭一想,這表妹要是真成了他女人,還不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這為人/妻的,還敢不聽丈夫的話了?就算表妹不聽,這不還有姨媽在嗎?姨媽鐵定會幫他教訓表妹的。
而幾個丫頭,等表妹進門了,他一一都收了房,那個時候,看她們還敢不敢朝他吹鬍子瞪眼。這般想著,眼睛時而色眯眯地朝梅竹松荷幾個丫頭身上瞅,心裡嘀咕著,真是有料啊,瞧瞧,這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的,都很不錯啊,到時候弄上床,滋味肯定都不差,這買賣絕對不吃虧。
幾個丫頭髮現朱錦台的色眼居然膽敢往她們身上掃,心裡那個氣啊,幾雙俏目不約而同地剜向朱錦台,心裡頭把朱錦台的祖宗十八代都詛咒上一遍,渾身冷氣源源不斷地朝朱錦台放去,直把朱錦台弄得渾身不住地哆嗦。
沁雪瞧見朱錦台這般噁心的模樣,差點兒把隔夜飯都給吐出來,她就不明白了,就這麼個破玩意,怎麼娘親會喜歡,還總說他好。
她哪裡曉得,這朱錦台在安王妃跟前,做派那個正啊,要多乖有多乖,要多孝順有多孝順,在一個,這小子還是安王妃嫡親的外甥,而安王妃又沒有親生兒子,對於這麼個常年在她跟前晃悠的外甥,哪有不偏心疼愛的。
這廂朱錦台正發誓的當口,外前的形勢忽然一變,一對陣容整齊,腰系大刀的五城兵馬司人員列隊走了過來,把正要逃跑的一群小乞丐給扭住。
而朱錦台發現自己收買的人居然讓莫名出現的五城兵馬司的人給逮住,頓時臉色大變,心想他是不是趕緊溜走。
偏臉一看,發現沁雪正似笑非笑地看向他,神色間一派從容淡定,心裡頓時打鼓起來。
又看向五城兵馬司的人,不知怎麼的,忽然坐立難安起來。想走,卻不好拋開沁雪離開……
正想著,忽然發現,這對五城兵馬司的一個頭頭,忽然帶著幾個跟班朝他們在的茶館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