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 116 章
那人一身正六品武將官服,國字臉,卧蠶眉,一雙虎目不瞪而威,就這麼面無表情的模樣瞧著都怪寒磣人的。
朝著沁雪等人所居的茶館走了幾步,反過身去,朝屬下的一群皂隸喊話到:「把這群肇事的乞丐通通給本官抓起來,瞧瞧現在這京城成什麼樣子了?一群破乞丐也敢出來鬧事,這可是京城,堂堂天子腳下,如何能容得這起子人放肆?」
「官爺饒命,我等如此行事不過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等並非故意跑來鬧事的,還望官爺明察。」胖乞丐讓衙役拘著不得動彈,可腦子分外好使,明眼一瞧就曉得那喊話的是頭頭,立馬朝人磕頭解釋到。
「哎喲喂,裘大官爺您可是來了,您要是再來晚一點兒,我這飄香院就成乞丐窩了。官爺,就是這群乞丐在鬧事,您趕緊把他們通通壓進大牢吧。省得他們不好好做自己的本分,居然膽敢跑這長安大街上來鬧事。這事兒可事關官爺您的體面,要是旁人曉得官爺您的治下,居然有乞丐敢這等行事,那大伙兒還如何看待官爺您啊。」飄香院那老鴉一步三搖顧做嫵媚,還用一雙死魚眼使勁往那頭頭身上拋眉眼。
「衙門辦差,如何是你一介女流能說道的?難不成你這老鴉還想著教我等如何行事?」那官爺虎目一眯,危險地看著老鴉。
「呵呵呵,瞧裘大官爺您說得,哪兒能呢?奴家這不是在誇官爺您嗎?奴家一介百姓,最是遵紀守法,如何敢指使衙門的人辦差?裘大官爺您可不能這般冤枉奴家。」老鴉一改剛剛張揚跋扈,立馬溫柔細語,拿腔作勢,扭氣水桶腰起來。要是二八佳人這般,旁人瞧了,指不定還真能被勾引到,偏偏這起子做派的是一個臉顯老太,腰似水桶的中年婦人,怎麼敲怎麼怪異。
好在這六品官爺也是千錘百鍊的人物,經常對著三教九流的各式人等,這時候還真沒把老鴉這起子做派放在眼裡。
不過,衙門的權威哪裡是這青樓老鴉能挑釁的?聲音一寒,語調冷冷地朝老鴉到:「少在這裡拉關係,你是那起子人爺還不曉得?今兒個你要是沒摻和,爺我還真不相信呢。真當爺我是第一年在這四九城混啊,趕緊閃一邊去,耽誤爺我辦差,你能賠得起嗎?」
「裘大官爺,那都是早八百年的事情了,裘大官爺如何就死抓著那個不放?奴家今兒個可真真啥事都沒惹,裘大官爺您老人家可真不能這般冤枉了奴家。」老鴉一邊說還一邊朝裘指揮眨巴眨巴眼睛,她這模樣這年紀這身形做出這副樣子,瞧得人都直犯噁心。
「官爺,您可不能聽這老女人的,您不曉得,我們幾個不過是想在門口叫個人罷了,這老女人偏偏讓人叫他們樓里的打手去了,官爺,您瞧瞧,她這不是想打死咱們嗎?咱們就是乞丐,那也是良民,從不曾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的,沒給官爺您添過半點兒麻煩,官爺,小的們說的可沒半句假話。」那胖乞丐趕緊插嘴分說道。
裘指揮嘴角直抽搐,心裡嘀咕,他怎麼不曉得,這乞丐什麼時候算良民起來了?
要真是良民,他還能墮落成了乞丐了?真當他腦子是漿糊的啊。
不過一個小屁孩,還什麼殺人放火打家劫舍,屁啊。
不過,這什麼就大門口叫個人,他怎麼聽著老覺得彆扭呢?這誰沒屁事,當著個官,還能跑京里第一妓院飄香院來,好鬧得人盡皆知的?真不想在這四九城混了不成?
「裘大官爺,您老人家可不能聽這幫子小兔崽子的話,什麼叫個人就是了,您瞧瞧,這幾十個小乞丐跑奴家的飄香院這麼一吼,知道的,說這是在叫人,不知道的,指不定還以為我飄香院做了什麼違法犯忌的事兒呢。裘大官爺,這些個小鬼頭可鬼著呢,您可不能就這般被他們給糊弄過去。你瞧瞧,這幾十個人都圍我飄香院,這不是鬧事是什麼?官爺,您趕緊把他們都抓大牢里去吧。」老鴉一瞧不對,趕緊表示道。
「官爺……」胖乞丐一聽,那還了得,正想說些什麼,卻被裘指揮打斷。
「通通給爺閉嘴,真當爺我沒腦子不成?趙副指揮,把這幫子人通通給爺帶回衙門,是非對錯,爺我回頭自有決斷。」裘指揮忽然戾氣大勝,虎目圓睜,惡狠狠地朝那老鴉和那胖乞丐一掃。
胖乞丐趕緊道:「大人,您就是要帶走我們,也得讓我們把事情給辦完啊,這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大人啊,您可不能讓小的們失信於人啊。」
「好你個臭要飯的,你們這起子人還有什麼信不信的,這嘴真跟放屁似的,大人,您可不能聽這小混蛋的。」老鴉一瞧,這老得快要卸了的桃花眼故作嫵媚的朝裘指揮掃。
「官爺,小的們不過是叫個人罷了,官爺您行個方便,幫小的們叫叫吧,小的們感激不盡。」胖乞丐估計也是個油條子,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那是相當的麻溜,都這時候了,還不忘旁人交代的事,就是被抓緊牢子前,也趕緊幫人辦妥。
裘指揮眯著眼睛朝胖乞丐看了看,那般審視的目光,胖乞丐沒半分畏縮。
老鴉一聽不樂意了,真當她這飄香院是旁人想搜就搜,想鬧就鬧的啊。可這大庭廣眾之下,雖然眼見龜公把他們那一個個打著哈欠留著眼淚全然沒睡醒模樣的護院都給叫了過來,可她還真不敢直接讓這些個護院上前去與衙門的人衝突,只是,也不是這小乞丐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
「屁啊,裘大官爺,您可不能聽這起子小兔崽子的。他這是拿您當槍使呢,他有不是您爹又不是您媽更不是您上峰,憑什麼由他差遣啊。官爺,我飄香院真沒他要找的人。」老鴉那老得快要謝了的桃花眼一朝裘指揮一斜,媚眼拋得都快抽筋了。
裘指揮面無表情地說道:「你二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本官該聽誰的?既然你們一個說有,一個說沒有,本官爺做做好事,幫你們見證一下到底這是有還是沒有。趙副指揮啊,你領一對人,去樓里走一圈,找找看看,到底有沒有他們要找的人。」
「是,大人,屬下這就去辦。」那趙副指揮立馬叫本部人馬往飄香院里去了。
這五城兵馬司有指揮一人,正六品,副指揮四人,正七品,沒個副指揮手下又一撥人,趙副指揮叫的就是他手底下的人。
「哎,裘大官爺,您怎麼可以這樣?我這樓子里哪裡有他要找的人?要是人人都來我飄香院里搜一搜,我這飄香院還要不要做生意了?裘大官爺,您可不能這樣。」老鴉一瞧不對,趕緊上前去攔。
可趙副指揮哪裡會聽她的?隨手一揮,就把老鴉往她身後趕來的龜公懷裡一推,也沒讓她倒,吆喝著他的手下,嘩啦啦就這麼走了。
老鴉這時候明顯急了,她想不到,這裘指揮這次居然真搜起她的飄香院來了,這可如何是好?可轉眼一想,就放下心來。只是朝那群小乞丐又瞪了瞪,嘴裡不依地嚷嚷:「哼,老婆子倒要瞧瞧,還真能把那什麼人給找出來。」
老鴉本來十分篤定地等著,可等了好久,居然沒發現什麼大動靜,就是她手底下姑娘的尖叫聲,吵鬧聲,也沒聽到半分,老鴉這才急了,這是怎麼一回事?這有官爺進去搜人了,她們一個個還能跟個土疙瘩似的,半點話都不說不鬧?平日里可不是這般的啊。
老鴉心裡是越來越急。
「你們說,這什麼武狀元,到底在不在這飄香院啊。」
「這武狀元又不是京城人士,也就剛剛上京來的,還從不曾在京里出過風頭,鬧過事,哪個曉得他什麼德行?指不定還真在這飄香院里左擁右抱呢。」
「去,你以為都是你啊,人家武狀元可正派了,那是一個通房沒有,一個小妾不蓄,要我說啊,這孝端郡主可真真是有福氣的,女人家圖得可不就是個知心的好夫君嗎?」
「我說桂花啊,你啷個曉得人家武狀元的德行。」
「我二叔叔的妹妹的婆家哥哥的媳婦的姐姐家的閨女再王家當差呢,她可是說了,人家狀元爺可規矩了。」
「我怎麼不知道,你有個這麼個親戚,瞧瞧,都十萬八千里了,虧得你還能來往。不過,那大戶人家,不都是十二歲就給兒子塞通房了嗎?怎麼這武狀元沒有?這不對啊。」
「你哪裡曉得?這武狀元的娘雖然是王家出身,可他爹到底是商戶,這身份比起王家嫡女來,差得可不是一點半點,這薛家還不得把這從王家抬回來的兒媳婦當祖宗似的供著?這不,王家姑娘還沒進門呢,這薛家大爺就把身邊的幾個通房給打發了,這王家姑娘一進門,就給薛家添了個哥兒,就是咱們武狀元,接二連三的可是給薛家添了四個哥兒。你說說,這起子媳婦,他薛家敢苛刻人家王家姑娘?又不是沒有子嗣,這薛家大爺哪裡還好跟王家姑娘說想要納妾了?」
「你這消息可真夠靈通的啊,不過,聽起來,這王家姑娘可真有福,女人圖得可不就是個知冷知熱的夫君嗎?看這武狀元,想來這王家姑娘沒給兒子塞通房呢!瞧這薛家的做派,這安王府的郡主到真真是有福氣,往後指不定跟這王家姑娘一般,能跟夫君一心一意過日子。」
「你這話說得是,那個女人想夫君納妾了?不過,這可都不關咱們的事兒,咱們平頭百姓一個,日子都過不過來,我們家那口子哪裡有本事納妾來膈應我?也就那些個大戶人家,吃飽了沒事幹就知道玩女人。」
「小聲點,這話要是讓旁人聽去了,指不定就找你麻煩。」
「也就你們這些女人才沒事說這些,人家後院里的事,哪裡輪得到你們操心?」
沁雪常年習武,那耳力比起旁人來,好上很多,下面不少議論都收入耳中,聽到他們說武狀元身邊沒什通房侍妾,俏臉難得的一紅,雖然她暗地裡讓人查過,事情還真跟他們說的差不多,可眼下讓人這般議論出來,心裡還真是有幾分莫名地甜蜜。
就是梅竹松荷幾個丫頭,瞧著自己主子的這起子做派,暗地裡也偷偷笑了,她們幾個武藝比起自己主子只高不低,外面那些個言語,哪裡有沒聽清的,心裡也暗自替自家主子高興。
本來,她們還真不明白,自己主子怎麼就看中一個商戶之子了,要知道,她們主子可是皇室宗親,堂堂親王之女,身份可不是一般的貴重,哪裡就是一介商戶之子能匹配的了?就是中了武狀元也不成。
可那武狀元要真是能跟他爹爹一樣,守著自己媳婦安安生生地過日子,那她們主子嫁過去,還真的不虧。
她們幾個可是跟著自己主子經常性遊走皇宮的,宮裡那起子是是非非,勾心鬥角,她們還看得少了不成?
這後宮可是天底下女人最多,爭鬥也最為激烈的地方,就是一個小小的宮女,指不定也能翻雲覆雨輕易弄死人,今兒個還是最低等的宮女,明兒個指不定就一躍成為四妃,今兒個還是又分位的嬪妃呢,明兒個興許就被打入辛者庫為奴。就是那些公主皇子,不也是爭來爭去鬥來鬥去?
公主們爭寵爭駙馬,幫著自己兄弟爭皇位。
皇子們就直接了,為了那至高之位,斗得個你死我活。
就是皇室宗親世家大族,也大多如此,唯一不同的,不過是女人子女沒那麼多罷了,可慘烈的程度,比起後宮,還真相差無幾。
這些東西,她們隨著自己主子在宮裡看了這十幾年,哪裡有不明白的?
也就安王府與旁的人家不同,唯有安王妃,日子清凈不少。可也不是全然美滿的,她們可是清楚得很,她們王妃的姐姐和侄兒,可都不是個東西。
正當她們都是瞎子,不曉得他們母子打的主意啊。
尤其她們王妃的姐姐,就是現在,也不放棄勾引他們王爺,也不瞧瞧她那賊眉鼠眼的寒磣樣,就憑她也想勾搭上她們英明神武的王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真是讓人噁心。
這朱錦台就更不是東西了,居然敢打她們郡主的主意,要不是她們當奴才的不能越矩,她們老早就教訓這不知死活的東西了,瞧瞧他那猥瑣樣兒,哪裡有資格打她們郡主的主意?
想到這裡,幾個丫頭不約而同地瞪那朱錦台幾眼。
朱錦台卻全服心神被下面的事態奪去了,時刻盯著場中的動靜,眼瞧著五城兵馬司的人居然真的跑去搜武狀元,雖然事情沒有按照他的想法發展,可眼下這樣也不壞啊,這下子這武狀元是脫不了身了,指不定他姨父曉得了,也打上門去,回頭就讓皇上撤了這賜婚的聖旨呢。
這朱錦台是越想心裡越美,扭頭瞧著沁雪,笑得那叫一個志得意滿啊。
忽地,下面的事態又是一變,朱錦台登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三角眼都快瞪突出來了。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朱錦台瞧著頓時心下大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