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魔亂九州

天色突然黑了下來，燕京城上空，瞬間布滿烏雲，一道閃電划空而過，燦如夏花，滾滾雷鳴炸響在眾人耳畔。

燕京城門處，慌亂的人群，互相推搡著爭相湧出。燕京城裡到底怎麼了？方才出來的時候不還好好的么？小武不明白，只是這逐漸黑得讓人恐懼的夜色，讓小武身上一陣哆嗦。

倉惶的人群向小樹林方向湧來，眨眼間便到了近前，小武想問問他們到底發生什麼了？

可是人們面目猙獰，不顧一切地向前跑著，不要命的跑著，任何阻擋在面前的人或物都會被洪水般的人流淹沒。恐懼、驚慌，這是小武從他們臉上唯一能看到的表情。

「啊！」「救命啊！」「娘，嗚嗚！」小武方才被雷聲震得兩耳轟鳴，此時才發現人群里的聲音是如此的豐富，哭喊、怒喝、叫罵，還有其他各種聲音含混其中，分辨不清。

大家到底怎麼了？小武不明白，但是本能告訴自己，逃！跟著大家一起逃！可是小武卻發現自己兩腳發軟，竟是完全使不上力。

「嗷吼！」小武努力抬起僵硬的腦袋，眼前場景只讓小武覺得腦袋一片空白。

燕京城門，一直渾身漆黑，比大將軍還要黑的妖獸，奪門而出，輕輕幾個縱躍便撞進人群，龐大的身軀立時壓倒數人，呼喊聲從身下傳來，妖獸嘶吼一聲，長長地獠牙一口便咬斷一人，濃重的血腥氣在空中彌散開來。

「妖魔亂世，妖魔亂世啊！」馮熙緩過神來，失聲驚呼。

「吼吼」那妖獸在人群中肆虐，卻見一人如這洪流中的礁石般，屹立不倒，立時大怒，沖著馮熙兇猛撲來。

「妖孽受死！」話聲未落，一道虹光匹練般直破蒼穹，如電芒撕裂黑夜，一頭真氣化形的靈獸——牙烈，咆哮而出，衝天怒吼，霍然躍起，在那撲來的妖獸頭頂轟然落下，巨大的力道轟擊在妖獸身上，立時將其震得四分五裂。

滾燙的血液如雨珠四濺，一滴滴落在小武臉上、身上，「娘！」想起口硬心軟的胖娘，小武拔腿就要往城裡跑。

「小子！你不想活了！」馮熙一擊斬殺妖獸，卻見小武要跑，忙上前將其一把抄起，夾在腋下。

此時的燕京城已經成了妖魔的屠宰場，空氣中瀰漫的血腥氣聞之欲嘔，無數妖獸在此匯聚，遠遠看去，彷彿無窮無盡的洪流，怒潮般洶湧奔騰，

馮熙將手中軟劍——畫龍點睛，舞成一團虹影，將自己圍在中間。陣陣龍嘯輕吟由劍上傳來，周遭妖獸皆不能近，然而黑暗的潮水一浪接著一浪，妖獸彷彿完全不知恐懼，一路闖來如風龍過境，悍不畏死的用血肉之軀撞擊馮熙的護身氣牆，一時間，砰砰之聲不斷，紅芒急閃搖搖欲墜。

『再撐下去，只怕自己也要葬身這洪流之中。』馮熙再不遲疑，大喝一聲，異獸牙烈如怒龍騰淵，竭聲嘶吼，面前數只妖獸瞬間被這豪光絞殺，一蓬血光在半空轟然炸開又徐徐落下，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片刻喘氣，馮熙順手又抓了一個孩子，身子如穿雲之鵠，拔地而起，向南方百戰門方向飛掠而去。

馮熙疾掠的身影帶起呼嘯勁風刮過耳邊，風如刀割劃在臉上，小武對此卻是全然無覺。這一切的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小武甚至還來不及害怕，心裡空蕩蕩的，不知道自己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

神州有荒漠，名為『無憂』，何故？一萬三千里浩土險地無數，惡沼、險灘、深淵、絕壁，可是就算遇到這些地方，只要有足夠的毅力，未必沒有生還的希望。然而無憂荒漠，橫穿神州，甫入此處，便覺得目所及處，流沙如海一望無際，更不要說還有沙暴、暗流無數，想要逃出生天，無異痴心妄想，因此，若是不小心進了此地，便再也不需要什麼擔憂了，所有人最終都將葬身這荒漠，黃沙埋枯骨。

然而相比無憂荒漠的無情，魔獸的兇殘暴虐，更讓人絕望，就算葬身荒漠，也好過被妖獸的尖牙利爪撕裂。不得不承認，人類的潛力是無限的，三萬萬人族除卻死於魔族屠殺下的，最終還是有一千多萬到達了南方蠻荒之地。而無憂荒漠這道天然屏障，也將魔獸擋在北地。蠻荒之地，這一片從未被人發掘的地域，此時卻讓人類在此得以喘息。

魔族亂世，神州動蕩。不過當世兩大修仙門派『百戰門』和『合九藏派』卻因地處南方，並沒受到波及。修仙門派的絕大部分實力因此得以保存，亦為日後人族的再次崛起增加了不少勝算。

映月山優美逶迤，蜿蜒盤旋，山間雲霧繚繞，猶如人間仙境，山中有『滄水』東流入海。山有險峰穿雲高八百丈，從山下望去，空中彎月如掛山尖，映月山由此得名。

一千四百年前，『戰神』燕百戰雲遊四海至此，眼見此處山河錦繡，聚天地靈氣，乃絕佳修行之地，便登山參悟天道，即將飛升之際，在此創立百戰門，授業弟子傳承其畢生所學。距今二百年前，百戰門中出了一個智慧高絕，驚才艷艷的人物——維辰，此人取各派所長，道力、術法、武技無人可及，接任第十三任掌門之後，百戰門蒸蒸日上，后將掌門之位傳其義子——寂責，自己不再理會門中事務，於燕京東部的通天道觀護持人界通往地府的結界。

也不知睡了多久，小武於夢中霍然驚醒，猛地坐起身來，大口喘著粗氣，方才夢中，他腦中儘是嗜血猛獸、斷肢枯骨，便是此時，小武心中仍是驚懼難平。

『這是哪裡？』環顧四周，這是一個不大的竹樓，屋內擺設簡單卻乾淨，陽光透過扇葉窗灑在身上，暖洋洋的，小武心裡的不安稍稍平復了幾分。

小武起身，撫著床沿，慢慢走到客廳。廳內有一套竹制桌椅，後面的牆上掛著一幅畫卷，畫上一人手持長兵，正對戰一頭異獸。

昨夜大概是一場噩夢吧？大將軍矯健的身影和胖娘的笑罵聲猶在耳邊。

「吱！」房門應聲而開，屋內走進來一人。

「小子，你醒了！」馮熙看著神色黯淡的小武，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青綠色道袍，閃亮的腰間玉帶，顯眼的酒糟鼻，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嗚嗚，都是你，都是你，你把妖怪引來的，嗚嗚還我娘親，還我娘親。」小武嘶啞著聲音，哭喊著，撕扯著馮熙的道袍。

馮熙任憑小武哭鬧，只是伸手在他後背輕輕拍著，「雖說生還者十不餘一，不過你娘也未必就不在其列。」這番話，馮熙自己似乎連自己都無法說服，「小子，堅強些，要想找回你娘，只能靠你自己。掌門現在要見你，這便隨我去吧。」

從山腳下仰望百戰門，峰上雲霧繚繞，山徑蜿蜒曲折，如一條彩帶從雲間飄落下來。

一路登高，小武隨著馮熙到了百戰門大廳。大廳正面的牆上，繪有一幅長卷，畫上一人雙目精芒四射，頭頂炎陽紅盔、身著金鵬寶甲、坐騎翻雲蛟，手中炎陽戟正斬向面前的白蒙巨蜥。

廳中門內眾長老分主次一一列坐，正中一人，面黑無須，身體健碩，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威勢，此人便是百戰門第十四代掌門——寂責。

「掌門師兄，這便是我從燕京城帶回來的孩子。」馮熙指著小武說道。

小武抹了把眼淚，抬頭一看，身前還站著一男一女兩個孩童。

「二蛋！」小武絲毫沒有為眼前一眾修仙高人所攝，跑過去拉住陸柏軒的手。

「無知豎子，不得無禮！」出聲喝止之人卻是門內執法長老張勁風。

「無妨，還只是個孩子。」寂責倒是不以為意，擺了擺手示意張勁風不要為難小武。

小武聽那道人呼喝自己，心下甚是不滿，你以為你是誰？對我大呼小叫的？「你個雜毛老道，小爺要做什麼，關你屁事？」小武雙手掐腰，指著張勁風的鼻子說道。

陸柏軒見小武竟敢罵起長老來，趕緊拉了他一把，示意小武不要說話。

「你。你個黃口小兒。簡直是放肆！」張勁風執掌門內刑責百年，門內弟子見了他都是恭敬異常，此時竟被一個小子指著鼻子罵，差點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小子，你叫什麼？」寂責問道。

「我憑什麼要告訴你？」小武年紀尚幼，突遭大變，此時處處戒備，竟是誰也不信。

「大膽！」張勁風大怒，伸手在玉椅上重重一拍，身上道袍無風自鼓。「掌門問話，你竟敢不答！」

「他是你的掌門，又不是我的，我長這麼大，是我娘給我做飯吃，他可曾給過我一口吃食，憑什麼他問話，我就要回答？」小武擲地有聲地說道。

「好好好，既是如此，那你便找你娘去吧！」小武的話雖說強橫，卻是無可辯駁，張勁風竟是一時找不到什麼說辭，自己掌管門內刑罰，可眼瞎自己連個黃口小兒都管不了，這件事要是被傳了出去，豈不是被人笑掉大牙？自己百多年的歲數也就算白活了。

「走就走，你想留小爺吃飯，小爺還不稀罕呢！」說罷小武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小武！」陸柏軒眼見小武真的要走，出聲喊道。

「二蛋，我這就回燕京去了，要是找到你爹娘，我會告訴他們你在這裡的。」小武性子執拗，自己好好活著，幹嘛要看別人臉色，此時下定決心，就再難更改，十頭牛也拉不回的主。

「混賬！」張勁風此時再也坐不住，也不見如何動作，便飛身掠出數丈遠，來到小武身前一把將他拽住，「這百戰門豈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說完重重的一個耳光打在小武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