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刺殺
一大早,程咬金就帶著一幫兄弟趕往了清風觀,其中還就屬駙馬柴紹心細,特地命令四名家將挑了些酒水果品,怕到時候清風觀里沒吃的。
謝英登本來就沒什麼事情,如果說向熊小海他們顯露箭法的時候有一些落寞,那也是因為懷念老朋友熊闊海,畢竟大家都是箭術高手,能在一起切磋的夢想已經成空,謝英登的失落,是一種高處不勝寒的寂寞,並不是心理真的有什麼不開心。見到這麼多的兄弟前來探望自己,自然連那一點寂寞的心情也沒有了,眾兄弟聊聊過去,想想現在,喝喝酒,吃吃菜,不知不覺地已經到了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
程咬金道:「我說八弟啊,今天不為別的,其實我也知道那幾個小混蛋動不了你分毫,為的是咱么眾位兄弟能夠聚聚。如今,魏大哥整天要陪在皇帝身邊,說是什麼要諫言;秦二哥擔負著掌管天下兵馬的重任,還要連帶著負責京城的安全;徐老三呢,整天就在他的府邸里窮琢磨,說大唐初建,什麼內憂外患,什麼百代江山,天下大計,咱么這些兄弟里,就是你四哥我最大了是不是?」
謝英登一來高興,而來也是多少有些酒意,道:「是啊,四哥,您說要怎麼著吧?」語氣中又透出了當年的豪氣。
程咬金道:「也沒什麼,你小子如今學徐老三做了牛鼻子,四哥也不能逼著你還俗,我只有一個要求,有事沒事的,別老窩在你這清風觀里,多到京城之內和我們走動走動,行不?」
謝英登道:「好,這個,我聽四哥您的。」
齊國遠、李如珪此時也在一邊起鬨道:「八哥你出什麼家啊,等你那天進到京城之內,我們先給討幾房媳婦,讓你不還俗也得還了!」「就是就是,老齊說的對!」
柴紹看看天色將晚,道:「諸位兄長,時候已經不早了,在聊,估計今天就回不了城了,八哥既然已經答應了以後會常回長安城內看我們,不如今天我們就回去吧。」
程咬金道:「是了是了,秦二哥現在命人嚴守城門,我們要是在你這吃了晚飯,估計城門就關了,那,我說幾位,今兒個咱們就到這吧,要不老八,你今天也跟我們回城去得了,咱們去大賈酒樓再喝個痛快。」
謝英登道:「四哥,不是我駁您的面子,武登已經派人送話過來了,明天一早他就要離開長安回南陽關了,說是趕早要到清風觀來一趟,說是還要帶著他那三個兄弟來給我賠個罪。我這還真怕咱們哥幾個今天晚上一喝大發了,明天我趕不及回來。」
尉遲恭這時道:「應該的,這幾個小子確實得來賠罪,武登這小子也不像話,不好好管管他這幾個兄弟,我老黑若是見到他們,也得替你教訓教訓他們幾個。」眾人之中,就他能對武登說重話,不是官職的大小,而是因為算起來,他是武登的大師兄,都是謝弘道長的徒弟。
程咬金道:「老黑你就會撿便宜話兒說,昨個那幾個小子來鬧事,你老黑去哪了?」
尉遲恭自知鬥嘴不是程咬金的對手,不言語了。
柴紹此時提醒眾人道:「各位兄長……」
老程反應過來,道:「好,說走就走,老八你不跟我們回去,自己也早點歇著吧!」
謝英登把眾人送出了清風觀,看著眾人都上了馬,才轉身回去。
老程今天酒喝的美,心情甚好,嘴裡一邊哼著沒調的小曲,一邊和旁邊的尤俊達聊著當年一起劫楊林皇杠的事情。眾兄弟或者三人一排,或者兩人一隊,也沒有趕馬,慢慢悠悠地向長安城走去。
在程咬金等人回長安街的路上,要經過一個小的莊子,因為這個莊子南面有一條小河溝,這個地名也就被叫做二里溝了。眼看著走在最前面的程咬金和尤俊達的馬就要走進二里溝了,柴紹忽然叫道:「二位兄長且慢。」
老程正在那美呢,聽柴紹一叫他,有點發愣,回頭道:「怎麼招兄弟,你要幹嘛?」
柴紹道:「我只是覺得心中有點不妥,所以叫住二位兄長!」
老程道:「是嗎?剛才你有什麼話沒和老八說?我知道了,當年你們一起反長安,肯定是想著熊闊海、還有七弟,心裡多少有些不對勁,唉,人就是這樣,誰還能沒有一死呢,別想那麼多了,趕緊走吧!」
柴紹還沒答話,一旁侯君集忽然把食指放在唇前,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眾人知道他是偵察的好手,看他這麼做,一定有道理,於是都屏住了呼吸,連大氣都沒出,過了片刻,侯君集公鴨嗓音低低的響起:「眾位兄弟,嗣昌說的沒錯,此地是有些不對勁,我記得咱么來的時候,這個地方又不少的人來來往往,而且我看到這裡的黃狗黑狗又大又肥,不該現在咱們這些陌生人來了,人不見蹤影,也聽不見狗的叫聲啊!」
眾人都知道,侯君集和尚懷忠這哥倆是除了名的愛吃狗肉,而且,這哥倆還有個癖好,就是覺得偷來的狗肉總比買來的狗肉香,想必是早上路過的時候,侯君集已經盯上了二里溝哪戶人家的狗準備偷了。聽他這麼一說,眾人都覺得奇怪,唯獨老程不當回事,道:「我說猴兒哎,你也太能想了吧,如今是什麼年道,清平盛世,朗朗乾坤,這太陽還沒落山呢,就能有那還想再死一次的小鬼出來折騰?別怕,有四哥我呢!」說完話,轉頭,又向前行去,眾人只好跟著他走進了二里溝。
老程一邊走一邊嘴裡還嘟囔:「你們這幫人怎麼人越大,膽兒越小,說話就到長安城了,還在這裡疑神疑鬼。」他「鬼」字的話音還沒落,眾人只聽得「嘣」的一聲,柴紹那也是個使用弓箭的行家,一聽就知道是弓弦響,忙道一聲「冷箭」,帶頭跳下馬來,準備迎敵。
走在程咬金邊上的尤俊達也聽到了弓弦響聲,知道箭是沖著自己和老程這個方向射過來的,也來不及摘佩劍了,就用手中的馬鞭子一抽,算是把這支冷箭打了下來。這個時候,之間眾人北面房屋的窗子都掀了起來,眾人誰都知道,既然敵人能用弓箭襲擊,那麼有第一支就有第二支,沒有人跑出來而是打開窗子,裡面必定埋伏的都是弓箭手,柴紹來不及撲過來護著程咬金,只能高喊一聲,「老齊,大鎚!」
本來,這次眾人來探望謝英登,雖然都騎著馬,但誰都沒帶長兵器,又不是打仗,清風觀又在長安城的邊上,誰也沒想到能遇到敵人,所以說王君可的大關刀,尤俊達的三股托天叉以及柴紹的長槍都沒帶著,唯獨有兩個人例外,齊國遠和李如珪。齊國遠和李如珪用假兵器那可是除了名,齊國遠的紙錘和李如珪的蒿子稈長槍那可是曾經嚇住秦瓊和李元霸的,這兩件「奇門」兵刃那可是這二位的招牌。如今,齊國遠的紙錘已經換成了木錘,據他自己說,是糊紙錘太麻煩了,木錘比較方便,在當年瓦崗軍破長蛇陣的時候,齊國遠的木錘已經立過了大功;李如珪看老齊用了木錘,也把自己的長槍換成了木槍,平常的時候,這哥倆只要出得府門,總要帶上自己的兵器,不知道的人,看著還真是新鮮,哪見過這樣的錘和這樣的槍啊,鎚頭賽桌面,槍桿三丈長,這得多大力氣的人才用得動啊。周圍的人一用好奇、佩服的眼光看過來,這老哥倆就挺得意。
今天聽柴紹這麼一喊,齊國遠也反映過來了,趕忙摘下大鎚,他那錘,一個鎚頭就有桌面大小,兩個鎚頭,兩張八仙桌,由於齊國遠李如珪的馬是緊跟真程咬金和尤俊達的,他這麼一擋,剛好就把他自己,李如珪和老程給護住了。這哥仨也知道,如果說今天這些兄弟里,沒有本領撥打鵰翎箭的,也就是他們三了。
只聽得「哆哆哆」響聲不絕,敵人的第一輪箭都射到了齊國遠的木錘上,眾人這時候也都知道了,這伙賊人是沖著老程來的。敵人弓箭在遠處,不搶過去,那就只能被動挨打,只見侯君集怪叫一聲,平地拔起有三丈多高,向遠處的那些民居撲去。
埋伏的弓箭手顯然不少,見侯君集撲過來,只聽一陣弓弦響,第二輪弓箭竟全向空中的侯君集射去,要是一般人,人在空中,那就成了活靶子,侯君集那可不是一般人,在空中竟然可以不借外力,只憑著身體姿勢的改變,就躲開了射來的利箭,老程在齊國遠的大鎚後面,看不到射箭的人,可能看到空中的侯君集,只見侯君集人在空中,一會把自己團成一個球,一會又張成大字,不禁叫道:「好!猴兒哎,殺了這幫兔崽子!」
侯君集身子還在空中,卻好像沒拿飛過來的箭支當回事一樣,怪叫道:「四哥,您就瞧好吧!」隨著他的話音,民房之內已經傳來了慘叫聲。
老程開始沒反應過來,側頭看看,身邊的尚懷忠和盛彥師丁天慶三位已經不見了蹤影,程咬金的武藝雖然就只有那三斧子半,但腦子可不笨,馬上明白過來,侯君集騰升飛起,那是故意要去吸引對方的注意力,等到對方都顧著看他了,尚懷忠這哥仨可就有機會了。
侯君集外號「神偷賽白猿」,那是說他的輕功好,身法變化的巧妙,尚懷忠的外號可是「地里飛星」,說的就是他的速度快,輕功一運,跑起來就像流星一樣,趁著對方的注意力在侯君集的身上,尚懷忠已經施展最快的身法,潛入了弓箭手埋伏的民居之中,盛彥師和丁天慶的本領雖然趕不上尚懷忠,那當年也都是做飛賊的出身,前後腳的功夫,也和尚懷忠殺了過去。侯君集一看沒有箭射過來了,叫道:「留倆給我!」也衝過去砍殺那些弓箭手。
齊國遠鬆了口氣,撤開了大鎚,看著老程道:「四哥,怎麼樣,咱這大鎚,又立功了吧!」
程咬金笑罵道:「你就別美了,你真有能耐,也過去宰幾個兔崽子啊!」老程的笑聲未落,變故又起,眾人南面的河溝里,又有一夥黑衣人沖了上來。
別人還沒說話,尉遲恭先樂了,道:「剛說今天沒法活動筋骨了,就有送上門的!」說著從背後抽出竹節鋼鞭,就迎了上去。老程環顧左右,道:「眾位兄弟,這麼多人忙活著呢,咱們也別閑著啦!」說完也抽出腰刀,殺了過去。一時間,叫聲、罵聲與兵刃撞擊的聲音交相呼應。也不知道埋伏的敵人有多少,只看見這些黑人只進不退,不顧自己的死活,拼了命地向眾人衝來。
柴紹柴嗣昌看看太陽馬上就要下山了,知道拖得久了,對自己這方不利,吩咐家將們照看好馬匹,自己也向黑衣人殺去,想要速戰速決,儘快地結束戰鬥。
柴紹地身形剛要動,忽然覺得眼前白影一閃,一個白衣人站在了身前,這個白衣人也是蒙著臉,一言不發,抬腿就向柴紹踢來,柴紹向旁邊一讓步,手中寶劍「白龍探海」刺向了來人的前胸,白衣人略微側了一下身子,右手竟向柴紹的寶劍迎來。柴紹寶劍變刺為削,依舊是斬向來人的前胸,那人右手拳招忽變,五指張開,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指,依次彈在了柴紹的劍身之上,柴紹只覺得劍身所受之力一次比一次大,等到對方的小指彈到劍身的時候,寶劍竟是再也握不住,向地下落去。那人右手彈落了柴紹的寶劍,左手卻扣向柴紹的咽喉。柴紹知道自己的勁力不如對方,沒敢用手去擋,側身讓步,想要避過去,誰知道那白衣人身法也是快的異常,隨著柴紹的變化,左手依舊是扣向柴紹的咽喉。
眼看柴紹避無可避的時候,一條鋼鞭橫在了白衣人的手前,今天老程帶來的人裡頭,武藝最高的就是尉遲恭,而且尉遲恭本來就擅長長矛與竹節鞭長短兩種兵刃,因此,他在擊殺黑衣人的時候,還有餘暇照顧一下周圍的兄弟,白衣人的出現,他本來是早就看到了,但沒想到白衣人的武功居然如此之高,兩個照面之間就險些要了柴紹的性命,於是趕忙一鞭,連刀帶人,砸垮了擋路的黑衣人,趕到了白衣人的旁邊。
白衣人見到尉遲恭,口中道:「好,就會會你的『空手入白刃』!」話沒說完,已經是雙手如抓,搶向尉遲恭的竹節鋼鞭。「空手入白刃」與「大力擒拿手」本來都是尉遲恭擅長的功夫,如今見對方居然要強搶自己的兵器,心中也來氣,抽個空把竹節鞭扔給了邊上的柴紹,空手迎向白衣人。
白衣人似是有心和尉遲恭硬碰硬,雖然見尉遲恭來的兇猛,卻沒有後退半步,招招硬接,只聽得氣勁相交之聲大起,眨眼之間,兩個人已經換了二十多招,尉遲恭的「大力擒拿手」本事一種霸道的武功,仗著力大,強扣敵手的雙臂關節,白衣人舉手投足之間,不僅在力量上沒有顯出絲毫的遜於尉遲恭,靈巧方面更是要強上許多,只聽「嗤」的一聲,尉遲恭的袍袖已經被撕下了半邊。趁著老黑一愣神,白衣人已經搶到了馬匹的旁邊,面對柴府兩名撲上來的家將,看也不看,已經奪下二人的兵器,雙腳連踢,將二人踢飛,雙手的刀劍卻向馬匹砍來。
這時只聽得利箭破空之聲,一支箭快如閃電地向白衣人後心飛來,白衣人無暇去砍馬匹,回手把箭砍成兩段,轉過頭來,侯君集與尚懷忠四人已經把他圍在了當中,白衣人四下看看,民房之內的弓箭手已經沒有了動靜,而從水溝之內撲殺上來的黑衣人也死傷大半。口中叫道:「風緊,扯呼!」手中刀劍相擊,斷成四段,竟分別向侯君集、尚懷忠、盛彥師、丁天慶四人飛來,四人躲閃的功夫,白衣人已然救下了險些被王君可、尤俊達殺死的幾名黑衣人,黑衣人聽到他的命令,紛紛跳下了溝渠向對岸游去。那白衣人大概是怕眾人追趕他的手下,獨自站在眾人身前,道:「賈家樓兄弟一脈,也不過如此,可有人敢和某家單打獨鬥的嗎?」
別人都未出聲,只聽得尚懷忠「呔」的一聲,四五丈的距離,已經來到了白衣人的身前,眾人眼看著尚懷忠的身形站定,剛要舉刀的時候,白衣人的身形忽然暴退,依舊和尚懷忠保持著四丈左右的距離,這一進一退之間,眾人知道了,這白衣人不僅武藝出眾,輕功也高的出奇,尚懷忠是正面撲過去,白衣人是倒退著,身法居然絲毫不比尚懷忠慢,從哪冒出來這麼一個人,簡直是太可怕了。
白衣人側目看看,見自己的手下都已經逃的了無蹤影,陰沉著道:「今日你們人多,某家就不奉陪了,不過,誰得罪了『仙人洞』,我們必將加倍地追討回來。」說完轉身要走,這個時候,利箭破空之聲再度響起,那白衣人看來甚是自負,竟然不提前閃避,直到利箭近身,才縱身躍起,誰知到這次射來之箭和上次的箭全然不同,那箭支竟似有靈性一般,見白衣人躲閃,繞了個圈子再度向白衣人飛來。
只聽白衣人「啊」了一聲,身形頓了一下,又再次騰起,依舊快若流星,隨著「天下四絕神射手,果然名不虛傳」的話聲,消失於眾人的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