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為妾

「好，我同意退婚，婚書給我吧。」鄭老夫人伸手去接婚書，鄭採薇拍了拍祖母，往前走了兩步，準備拿過蘇嬤嬤手裡的信封。正要伸手接過來時，對方唰一下又縮了回去，鄭採薇猛地抬頭，直直的盯著蘇嬤嬤，眸底寒光四射。蘇嬤嬤被她的眼神嚇得往後退了一步，但隨即想到主家的交代，又挺直腰膀道：「老夫人既然同意退婚，就應該知道退婚要退聘，還請貴府一併把聘禮交予我，我好帶回去復命。」

「你，你們，真是欺人太甚，你們明明知道我們才被抄家，我們哪裡來的銀錢歸還聘禮。」杜鵑是個小辣椒，一聽這話，氣的要把自己點燃。

「鄭大人一直都是明理的，不想生的女兒卻這樣貪婪無理，你們給評評理」蘇嬤嬤轉身朝著圍觀的眾人喊道，「哪有退婚不退聘的道理。」

「你，這明明是我說的話，又關我們小姐什麼事！」

「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你什麼樣，你們家姑娘就什麼樣。」

「說得好，果然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鄭採薇拍了拍手，「我們鄭府從未說過不退聘禮，不過是暫時沒有那麼多銀錢罷了，祖母，您給給老夫人打張欠條，兩倍賠償。」

聽到「兩倍賠償」，蘇嬤嬤有一時的心動，但想到他們是被抄家又遣返回鄉，一個鄉下泥腿子，活著尚且艱難，又哪裡有錢雙倍賠償，不過是不願還錢的幌子罷了。「不行，必須給現銀，現在就給，我們也不要雙倍了，聘禮值多少給多少就行，畢竟，我們老爺和鄭老爺也算是世交。」

是啊，「世交」，要不是世交，父親又怎麼會給自己和郭明坤訂婚，呵呵，真是好一個世交。

「你這人，怎麼這麼過分，我們去哪裡湊那麼多錢。」

「這是你們府里的事情，可不歸我管，再說了，你們不是當了首飾租馬車么，要是你們不還錢，能不能租到馬車，那就得兩說了。」蘇嬤嬤威脅的話說的有恃無恐。

「你，你......」杜鵑被氣的指著蘇嬤嬤半天說不出話來，鄭老夫人也被氣的臉色蒼白，這是要斷了鄭府的退路啊。

「杜鵑，沒事。」鄭採薇把杜鵑的手拿了下來，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依蘇嬤嬤的意思呢？總不能逼著我們去死吧。」

「嗐，那倒不必，我們郭府也是講道理的人家，我們知道大姑娘一表人才，我們家大公子感念鄭大人多年的教養，願納你為妾，若是您願意賣身為妾，聘禮的事，就一筆勾銷。」

「你說什麼，我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老貨，什麼話都敢說啊你。」杜鵑一聽要讓小姐賣身為妾，蹭一下跳過去，抓著蘇嬤嬤的頭髮就撓了好幾下，蘇嬤嬤沒注意臉上被她撓出來幾個血淋淋的印子。

「來人啊，殺人啦，鄭府退親不退聘，還要殺我滅口啊。」

「閉嘴！」

「住手！」

兩道聲音響起，鄭採薇抬頭，就看到事件的另一位正主郭明坤風度翩翩的騎在高頭大馬上過來，背後跟著一頂軟轎。

看到郭明坤過來，鄭採薇心中生起一絲期待，兩人打小就認識，說是青梅竹馬都不為過，也是因為從小知根知底，父親才會同意郭家的求娶。

「薇兒，我來晚了，讓你受委屈了。」郭明坤安撫了鄭採薇一句，又朝著鄭老夫人鄭重一禮，看著依然謙遜有禮的少年，鄭老夫人和鄭夫人的臉色稍微好轉。

「大公子，您不是去大雁寺了嗎，怎麼會在這裡？」蘇嬤嬤一臉吃驚的問，大公子明明一早就被老夫人安排去了大雁寺祈福，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回來。

但，郭明坤沒有回答她，而是朝著鄭夫人行了一個晚輩禮，然後一臉深情的看著鄭採薇道：「我聽說鄭伯伯出事，快馬加鞭的趕了回來，為的就是幫鄭伯伯留下一絲血脈，薇兒，我已備好軟轎，你快回府收拾東西，我今日就娶你過門。」

鄭採薇被他的話雷的瞪大了雙眼，視線一轉，果然看到一頂灰色小轎，剛才的希冀瞬間消失，順便帶走了她身上僅有的一點力氣，鄭採薇手腳冰涼、四肢麻木，但還是指揮著自己酸脹的嗓子做最後的掙扎，「今日娶我過門？用小轎？」

「薇兒，你別在意這些，保住人才是最重要的，先委屈你與我為妾，待來日風波過去，我再扶你做正頭娘子。」郭明坤說的深明大義、有理有據。

「哈哈哈哈」鄭採薇突然大笑起來，笑的悲愴，笑的滿臉淚痕，笑的聽者傷心聞者流淚，「我不稀罕，郭明坤，你和郭老夫人真不愧是一家人，想法都是出奇的一致，不過，你錯了，我鄭採薇就是出家為尼一輩子不嫁人，也永不與人為妾。」

郭明坤顯然被她突然大笑嚇到了，但還是耐心的勸道：「薇兒，不可任性，聽話，先與我回府，嗯？」

聽著他依然耐心溫柔的哄著自己，鄭採薇突然想起這兩年，他也曾這樣哄過自己，自己也曾淪陷在他溫柔的糖衣炮彈之下，這會兒，她只覺得噁心，失望、難過退去，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酸水不停地往嗓子眼冒，壓都壓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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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一旁的母親扶著石階吐得昏天暗地。

「娘，您怎麼了？」鄭採薇把那陣翻江倒海的吐意壓下去，奔過去一邊順著許氏的背一邊問道。

「娘沒事，就是被他噁心到了。薇兒，聽娘的話，他不是你的良配，萬不可與他為妾啊。」

「是，母親，女兒明白。」鄭採薇把母親扶到張媽媽身上靠著，轉頭朝門房道：「來人，把他們給她給轟出去。」門裡的小廝抬掃帚的、拿棍子的、揮鋤頭的，呼啦啦朝著幾人壓了過去，嚇得郭府的主子僕從幾人齊齊往後退了好幾步。

郭明坤顯然沒料到鄭採薇揮忽然翻臉，被人用掃把哄的羞恥感讓他憤怒的紅了眼睛，「鄭採薇，我念及我們多年情分，想要納你為妾保你一生衣食無憂，你別不識好歹，不然，你以為，就憑你一介平民還是個愛種地的泥腿子，也配的上侍郎府。」

「哦，知道了，那就謝謝你的不娶之恩。」鄭採薇冷笑一聲，這是被下了臉，終於不再偽裝了嗎？「你聽著，俗話說『莫欺少年窮』，我們鄭府只是一時落魄了，不是一世都起不來。今日你們上門逼著才被皇上抄家的府邸退親退聘不成，竟要逼良為妾，就不怕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無情無義嗎。再說了，我們不是不承認聘禮，我們認，我們願意將來以雙倍賠償，雙倍不夠，那就三倍。還是說，你們覺得我一個泥腿子拿不出那麼多錢，要用賣身為妾來折辱我？你們覺得泥腿子低賤，難道你們吃的米吃的菜穿的衣，不是泥腿子種出來的嗎，沒有泥腿子，你們就得跟著神仙一樣，飲風酌露去了，可惜，你們不是神仙。回去告訴郭老夫人，錢，我會還，欠條，我回頭送上。送客！」鄭採薇衣袖一甩，轉身回府，明明甩衣袖的動作沒有聲音，卻讓圍觀的人聽出了雷霆之勢。

「姑娘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