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秦山
王鐵怔怔的看著懷裡襁褓中的孩童,王姑婆的話在他耳邊不斷迴響。
他的手有些顫抖,他知道王姑婆說的對,但是讓他掐死自己的孩子,他如何忍心。
王姑婆見狀,上前一步將那孩子從襁褓中接過,隨後便邁起步子,朝著門外走去。
「把這孩子給我吧,我知道你不忍心,鐵柱,姑婆幫你下這個手!
如果這孩子真的來索命,那也是鎖我的!別怪我心狠,孩子,老婆子我也是沒辦法,亂世呀,活著已經就難了。」
王姑婆快步向著外面走去,王鐵見狀,一抹自己的眼角,隨後邁起步子,將孩子從王姑婆懷裡接了過去。
隨後他一把推開房門,一言不發的走了,王姑婆看著他的背影,直接坐在地上,嘴裡喃喃
「老天爺呀,這日子咋這麼難呢?」
王鐵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寒風中,黑夜裡,不算平整的道路漆黑,行走起來也很是困難。
但王鐵卻健步如飛,他習慣了在山裡行走,夜晚的道路並不會為他造成什麼阻礙。
圍著他們院子盤旋的鳥兒像是獲得了什麼感知一般?紛紛的朝著其他方向飛去,只有一些烏鴉隨著王鐵的動作,不緊不慢的在他身後飛著。
這些烏鴉也沒叫,王鐵並沒有將自己的視線放到那些烏鴉身上,他抱著懷裡的孩子,心情沉重的向著大山的方向走去。
他前進的方向,並不是村子外的棄嬰塔,隨著他的步子,他離村子越來越遠。
村子中的火光,在他背後逐漸變成了一個小點,周圍寒風吹拂,將他粗獷的臉凍得微微泛紅。
襁褓里的嬰兒也被凍醒,額頭上的那豎瞳睜開,眼睛緩緩的動了動,像是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王鐵默默的將孩子裹得更緊,像是為他提供些許溫度,他在往山林中走。
離他們村子半個時辰的路程,是一片連綿的高山,他們村子建立在山腳不遠處。
聽村子中的老人說,他們之所以在山腳建立村子,是因為那裡地勢平緩,他們當時逃難來的,只有這些平緩的地才能種上糧食。
按理來說,他們是靠近山腳的村民,應該靠山吃山。
大部分人應該以打獵為生,但實則不然。
村子里會打獵的,只有王鐵這一人,原因也是他家只有他自己。
村子里的人擔心他們隨意的打獵,會惹怒山上的山神。
正在趕路的王鐵也忍不住在心裡想著,自己的小兒子出生就是怪胎,會不會是因為自己擊殺山上的生靈,惹怒了山神造成的結果,但沒人能給他答案。
他趕往的那座山叫做秦山,秦山是他們村子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平常並沒有什麼人會前往那座山。
但那座山卻足夠特殊,在那座山的山頂上,有一座山神廟。
神廟所在的山頂,是一片十分平緩的地方。
王鐵就是想要帶自己的孩子去往那個山神廟,他知道,在現在這寒冷的天氣,不管將他孩子放在哪個地方,他都挺不過去這一晚上。
但他希望孩子的來世,能過的安穩幸福些。
他們村子有些傳說,說是秦山山頂的山神廟有真神在那,有著山神庇護,他孩子死亡后的靈魂應該能轉世投胎吧。
王鐵越走越快,周圍跟在他身後的烏鴉進入到了山林之中。
脫離了村子,這些烏鴉開始鳴叫,一聲又一聲的烏鴉叫聲,吵得王鐵頭痛欲裂。
但他沒有理會這些烏鴉,這些烏鴉跟在他身後,一雙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他懷裡抱著的孩子。
如果王鐵回頭看,就會發現那些烏鴉眼中流露出來的情緒是垂涎,就像是他捕獵到獵物時流露出的眼神一樣。
那些烏鴉遵循著野獸的本能,跟在了王鐵的身後,等待著他將孩童放下,他們飛呀飛,飛呀飛,直到跟著王鐵飛到了秦山山腳。
它們看著高大的秦山山道上,身影越來越小的王鐵,焦急的在天空中盤旋了一圈。
但隨後便離去了,野生的動物本能提醒著他們,不要再往前進了,那裡並不是它們能進入的領域。
這些野獸只是遵循著本能,哪怕自己的目標消失了,它們也只會覺得可惜,轉頭又另尋目標去了。
王鐵這一路走的十分的平靜,原本在白天走的艱難的山道,此時他也覺得走的平緩,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
身為一個獵人,行走山林是他必備的本領,山頂的神廟很快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秦山山頂建立的山神廟不大,就是一個普通的小房子,房子連窗戶都沒有,不過這小房子是用石頭砌的,倒是挺結實的。
山神廟的門開的並不大,王鐵緩緩的跪下,將懷裡抱著的襁褓放進了山神廟中。
他在心裡默默的祈禱著,山神保佑著他這可憐的孩子,山神廟中坐著的高大的神像,靜靜的注視著廟外的凡人。
秦山上的山神廟,供奉的神像很是特殊,據他們村子中的傳說,這位山神是位大將軍。
但是大將軍長什麼樣子,他們都不知道,因為他們供奉的山神廟的山神穿著一身繁複的鎧甲,鎧甲很是華麗,是他們這些莊家人不能形容的華麗。
透過盔甲,王鐵像是能感受到有人在注視著自己,他知道這是自己的錯覺。
山神廟很是簡陋,這裡已經沒有了香火,廟裡面只有一個小小的供桌,供桌上連食物也沒有。
王鐵站在山神廟外,沖著神像磕了三個頭,隨後將孩子放在了供桌下。
他想了想,將身上穿的襖子脫下,然後給被他遺棄的孩子裹住,隨後便頭也不回的下山了。
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這荒涼僻靜的秦山頂段,簡陋的山神廟裡,寒風吹了進去。
被包裹在襁褓和襖子中的孩童,被凍的瑟瑟發抖,他小小的身子,緩慢的蜷縮在一起,眼角泛著晶瑩,像是出現些許淚光。
小小的孩童並沒有看見供桌後方的神像,在他的視線中,只能看見神像坐下的寶座。
窗外的風越吹越烈,山頂的風更是凍的嚇人,風中傳來嗚咽聲,像是冬季催人索命的厲鬼。
孩童睜開眼的豎瞳中的眼珠晃了晃,隨後又閉上了,他知道,自己今天的命運可能要隨著寒風逝去了,雖然心裡有些不甘心,但倒也有些許解脫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