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別提起我
雖然有點刺眼,但經過一會努力之後,原本模糊的視線終於變得清晰,隨著意識的清醒,林詩芸終於看清了眼前的天花板。轉頭觀察四周后,她可以確定自己正躺在醫院,門邊的兩張病床上還有兩名傷員綁著繃帶,掛著點滴,而自己的床位處在窗邊,陽光透過玻璃撫到臉上,感覺非常溫暖。
「啊!你終於睡了!」梁平提著一個袋子推門進來,看見轉頭看向這邊的林詩芸后,立即興奮地小跑起來。
望著滿臉激動的梁平,林詩芸卻突然面露驚恐,隨著瞳孔的不自覺放大,記憶也開始猛地衝進腦海。
在聽到尖叫聲后,梁、林兩人互望了一下彼此,愣在原地不知該怎麼做才好。盯著門看了一會,詩芸覺得喉頭又干又癢,下意識地咽了口水,就在注意力分散后的那一霎那,她發現門邊已經多了一個人。
那人一襲白衣側對著自己,定睛看去面容白皙,筆直的黑髮下眼神憂傷、惹人憐惜。「只是一個文靜的女生啊……」這個想法剛在詩芸的心裡確定,少女悠悠地轉過身來——絕美的右臉旁,左臉如乾屍般枯黃,突兀地向內凹陷,牙齦暴突出來,眼球懸挂在外彷彿隨時都會掉落。一陣凄厲的笑聲傳來,震得詩芸腦中嗡嗡作響,身體如同被卷進巨大的旋渦般不能動彈。「呵呵……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隨著話音在身後響起,詩芸的記憶也就到此為止。
「喂!喂!」身體受到的劇烈搖晃讓詩芸從記憶中反應過來。看她抬頭時眼神仍然有些獃滯,梁平心中一百個瞧不起自己:「對不起,我當時……被嚇得連……動都沒動一下……」
看到梁平自責的表情,詩芸的意識總算徹底清醒,心裡洋溢起一點欣慰和感動:「沒事……我可以理解,當時,我也一下都動不了。」詩芸溫柔的回答和甜美的微笑,讓氣氛變得舒暢了不少。梁平回過神后,尷尬地放開了扶在林詩芸肩上的手,低頭找床邊的椅子坐下。
「你看那兩個人大呼小叫的幹什麼啊?」門邊的兩個傷員竊竊私語道。
「嘿嘿,床上那個妹子長得倒挺順眼的呢。」頂著紫色飛機頭的傷員瞄著林詩芸小聲說。
「不過那男的一看就是個書獃子,眼鏡厚得跟啤酒瓶底似的,穿的土裡土氣那樣……這妹子怎麼會看上他呢?」另一個光頭噴著口水罵道,聲音明顯大了許多。
「嘿嘿,你小聲點,被他們聽到了多不禮貌?」
「他們早就聽到了吧?哈哈……」兩人一個勁地調侃,根本就沒有掩飾的意思。
林詩芸聽到他們說的話后蛾眉微蹙,但更為梁平心裡的感受擔心。梁平卻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一般,低頭從袋子里拿出一份早餐,笑著說:「雖然現在已經快中午了,不過你剛醒過來,還是先吃點清淡的東西吧。」看林詩芸安靜地吃著東西,梁平覺得此刻的場景讓人很是舒適。幸福,歸根結底還是一種感覺。
「呃……我是怎麼到醫院來的?」詩芸見梁平看著自己吃有點不好意思,找話題問道。
「嗯……我……醒得比大家早一點,就打電話叫了救護車……對,就是這樣……」梁平想起黑衣男人的話,有意隱瞞了中間的過程——我可以讓你參與,但作為交換,你不能對任何人提起我!
「哦,那沙沙他們三個在哪呢?」
「他們也一塊過來了,就是我們周圍這三個床位,不過他們比你醒得早。」梁平表情突然變得比剛才嚴肅,「剛才副校長過來了,說要找我們談話,帶他們先走了,讓等你醒了之後,我們也一塊過去,不知道學校要怎麼處理這件事。」
「我已經說了很多遍了,憑什麼!我們才是受害者!你們肯定早就知道排練廳有問題,不去想辦法解決,卻在這要求我們閉嘴,這算怎麼回事?」雖然梁平和林詩芸剛剛過來,但對於校方的要求吳斌已經和他們爭論了很久,現在情緒終於完全爆發了。
沉默著聽完了吳斌所有的抱怨后,副校長冷靜地扶了扶眼鏡:「之前說過的條件我們絕對會兌現,但你們不要單純地以為這只是為了學校,其實也是為了你們。」
「少在這胡扯!」吳斌完全不想再聽他說什麼大道理。
「誰有心情跟你胡扯啊!」經驗老道的人知道在合適的時間增強音量和氣勢壓住別人。果然,看到拍案而起的副校長後幾人都驚訝得暫時緘口不語,副校長繼續說道,「吳斌,我知道你家境好,可以什麼都不顧忌。但是,梁平,以你的家境如果因違反校規開除的話,會怎麼樣呢?」梁平無奈地低下頭來,「林詩芸,能夠學習舞蹈專業是你從小的夢想吧?還有丁壯誠、沙沙,你們真的夠能力放棄那張畢業證書嗎?」
「你這不是在要脅我們嗎?」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被擊中要害,吳斌除了吼叫之外無計可施。
「就當這是要脅好了,我提醒你們,雖然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但最好不要把這個世界想得太簡單了。」軟硬兼施,個個擊破,然後再給他們一個台階下,「其實你們不要認為這麼做是自私,我們也是顧全大局,如果這個消息傳出去,肯定有些好奇心強的學生要去試驗一下,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你們說呢?」
說到這已經沒人能夠再反駁了,眾人沉默了一會後,「就這樣吧,我不會說的……」梁平第一個開了口。
「雖然我知道最後還是要同意,但梁平居然第一個答應,還是讓我覺得他有些沒志氣……」沙沙躺在病床上對林詩芸說道。按照和副校長說好的條件,校方會支付所有的醫藥費,而且賠償一筆精神損失費。因為林詩芸醒得比較晚,也一直覺得有點頭疼,所以醫生建議再觀察兩天,沙沙作為唯一方便照看的女生便也一起留在了醫院。
「呵,我也不好評價,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處理事情的方法的。」林詩芸越來越覺得頭隱隱作痛,不想多和沙沙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窗外漸濃的夜色。
「這要是被人發現了我們要怎麼解釋啊?」梁平忐忑地拿著手電筒為身前的黑衣男生照明,而他正用一根鐵絲開著門鎖。
「放心好了,你以為有幾個人會像你們一樣壯著膽子來找刺激的?」話音剛落,他已經熟練地將鎖打開。梁平心想,這人平時沒事都幹些什麼的呀?黑衣男生打開門,一陣涼爽的夜風吹到兩人的臉上,讓人精神為之一振,這裡,是排練廳的樓頂。
「余曉,你說的東西在哪呢?」梁平見樓頂一片平坦,疑惑地問道。
「嗯?你看不到嗎?」余曉雙手插兜,微笑著問道,視線卻一直衝著前面,「集中精神,像昨晚一樣仔細看。」
梁平將信將疑地努力凝視前方,過了十幾秒后,他竟然發現不遠處的一塊地磚邊緣隱隱透出白光:「我看見了,那塊地磚在發光,不對,是有發光的東西被蓋在了那塊地磚下面。」梁平越看越激動。
「嘿嘿,很有意思吧?你現在還不熟練,過久了就可以輕鬆地看見這種光了。」余曉一邊說,一邊帶著梁平來到那塊地磚前,他蹲下身,伸手抬起那塊地磚。
前一晚,林詩芸暈倒在白衣女的懷裡之後,梁平的身體終於恢復了知覺,指著白衣女喊道:「放開她!」可當白衣女冰冷的眼神望過來時,他還是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點。
「你現在還能看得到我?」沒見白衣女張嘴,聲音卻像回聲似地傳進梁平耳朵。
「啊?當然能,你穿著發光的衣服啊,你還用飄出來的光點把她弄暈的!」
「我的衣服沒有光啊?」那聲音用疑惑的語氣說道。
梁平感覺跟她越說越糊塗,看著林詩芸昏迷的樣子,他咬了咬牙,突然猛衝過去想把林詩芸拉過來。還沒等他衝到,一個光點飄到了自己眼前。梁平心想自己也要像林詩芸一樣暈倒了,但另一個光點從側面飛來將原來的撞了開。然後又有幾個光點沖著白衣女飛去,白衣女竟然驚慌失措地放開了林詩芸,迅速從牆壁穿過消失了。梁平驚訝地順著光點飄過的方向望去,就看見了一身黑衣的余曉。「啊,好險,好險……沒事吧,哥們?」余曉一臉輕鬆地向他打招呼。
然後,梁平從余曉口中得知了他的名字以及他正在調查排練廳事件,知道了自己之所以會看到白衣女身上發光是因為能夠看到所謂的靈魂。再然後,他叫來救護車將其他四人送到了醫院。雖然白衣女的出現讓梁平不得不相信余曉所說的話,但突然說自己能看見靈魂他仍然半信半疑,而且讓他好奇的地方還有很多,比如余曉趕走白衣女時出現的光點,便要求與余曉一起調查。能看出余曉並不想帶上自己,但考慮之後他還是以「不能對任何人提起我」為條件答應了下來。於是,今天傍晚兩人便躲進衛生間,等管理員鎖門之後來到了樓頂。
另一邊,林詩芸所住的病房裡,門邊的兩名傷員正在熟睡。他們是城裡的混混,跟人群毆后受傷住院,其中留著飛機頭的那個混混被人一瓶子干破了頭。睡夢中,他被頭上傳來的痛感攪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床邊站著個人!還沒等他有所反應,那人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那人俯下身後,飛機頭驚訝地發現,她就是白天溫順可人的林詩芸,此刻卻正面目猙獰地盯著自己,問道:「你覺得,我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