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美女出現
梁平一邊想著那天和余曉的談話一邊動身離開宿舍。余曉最終也沒講自己是怎麼解決心理問題的,只說他父親帶他找到了那個唯一可以傾訴的人。然後他說了一些關於靈道的事:「我也不敢說這算是福還是禍,但至少出現我們這種情況的人少之又少。除了靈眼,還有很多靈道,但我不想和你一一介紹,而且沒有什麼練習最好別經常用,第一,經常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對自己未必有好處;第二,這對人來說應該算是一種能量,用多了經脈要承受負荷,有多累你那天應該也體驗過了……」
其餘的事情梁平沒有再繼續回憶,因為這時他看見了一個人。五月份,夏天的酷熱已經開始嶄露頭腳,可這個人卻穿了一件外套,還死死地扣著衣帽。
「學長!?你這是幹嘛?」
李天瑞不安地瞅了瞅周圍:「你能先給我找個住的地方嗎?最好是不容易引人注意的那種。」
「謝謝你,梁平。」李天瑞仰躺在床上,之前他都一番警惕的樣子,現在才終於放鬆下來。
「沒什麼的,只是……」梁平欲言又止,帶李天瑞到這種破舊的日租房來,他一直怕會引起這位闊少的不滿,不這看來情況正好相反。
李天瑞看梁平有點不安地環視著狹小的屋子,親切地笑道:「放心吧,我很滿意,我沒那麼講究的。」
「呵呵,那就好。」梁平很感激李天瑞的善解人意,但他還是支支吾吾地,「那個……」
李天瑞有點不解地看著他「沒事,有什麼你說就行了。」
「……房租……」
「啊?」如果沒有這個啊,也許梁平還能少一點尷尬,他很反感牽涉錢的事,因為不想在自己無奈的時候還要被人指責小氣。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李天瑞一邊摸索自己的錢包,一邊歉疚地說道:「不好意思,這個錢包大學以後我就再沒管過,現金我來時都花在路費上了,只有這一張銀行卡,我不知道裡面還剩多少錢。」他從錢包里翻出那張卡,遞到梁平面前,「我現在還不方便出去,麻煩你幫我看一下吧,密碼是卡號的後幾位。」
關於自己的「不方便」,李天瑞已經準備好向梁平解釋了,但他卻只是默默地接過那張卡,什麼也沒問,因為他腦子裡都是對自己的無奈。
回來的路上,梁平揣著厚厚的一沓「**」,接了林詩芸打過來的電話。林詩芸本來打算打聽他沒來接自己出院的原因,但她剛說完「我已經出院了,正在回校的車上」,梁平就用一句淡淡的「恭喜」結束了通話。人內心的自卑是一道厚重的圍牆。
梁平本來就是一個慢熱的人,因為剛才的事更是沉默寡言了,李天瑞覺得狹小的屋子裡非常悶熱。為了活躍一下氣氛,他主動尋找話題,將林詩芸和余曉的情況都問了一遍以後,梁平才慢慢放開拘束,主動說起話來。
「呃,學長,我不知道我猜得對不對啊,你好像一直在躲著什麼人。」李天瑞一進屋就把外套脫了,頭上有不少汗水,說明並不是身體上有什麼問題。
既然來了就沒打算瞞著,而且剛才就打算和盤托出,所以李天瑞對這個話題的突然出現並沒有感到多少驚訝:「對,因為我是跑出來的嘛。」
「跑出來?從哪跑出來?」
「我家的別墅啊,你們去找我的地方。」李天瑞一番理所應當的樣子。
梁平當然知道指的是哪裡,他其實想問的是為什麼自己的家還需要「跑」才能出來:「啊,對,你上次說你能有能離開那裡並不是你自己說了算的,可是……」
「可是明明是自己家為什麼連出入的自由都沒有是吧?」他燒了壺開水,但翻了半天沒找到紙杯,只好鬱悶地坐下,「很簡單,因為我在他們眼裡是精神病。」
「……」梁平的表情上寫著意想不到,雖然只見過兩次,但他覺得眼前這個人言談舉止都很有條禮,比很多人都要幹練。
「這沒什麼可奇怪的。」李天瑞對回應梁平表情的只是淡淡的笑意,「如果你整天反反覆復地干同一件事情,一件他們眼中沒有任何價值的事情,別人也會這麼說你的。」
「你是說那些畫?」
「對啊,你們那天見的只是冰山一角,我畫了五年,昨天我看了一下,畫紙已經堆滿一個屋子了。」
「那些也都是一樣的畫嗎?畫里的人是……方洛涵學姐?」梁平小心翼翼地問。
「呃……對。」李天瑞想說其實也不算完全是,但他不想把對話搞得太複雜。
「可為什麼畫的每一幅都一樣呢?而且……我雖然也是美術系的,但我學的是動漫方面,對一些油畫的創作風格了解不全……好像畫中人的樣貌都沒有……」
「呵,哪有什麼創作風格,畫畫就是畫畫,那都是別人附會上去的,其實只不過許多畫里會加入作者的想法而已。」李天瑞停頓了一下,像忍著撕開傷口的疼痛一樣開始要繼續的話題,「我也一樣,只是想畫出她的樣子好好看看,但每次都恐懼得描繪不出,可是越畫不出就越想見,越想見就越畫,周而復始,唯獨說服不了自己……」
「我不明白,你是說,學姐的容貌讓你覺得……恐懼?」
李天瑞低著頭,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地咬了咬嘴唇:「我既然來找你們,有些事也應該說出來。那天,她被車撞倒之後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我趕緊跑過去,當我把她的身子翻過來時……」李天瑞咽了一下乾燥的喉嚨,身子微縮,聲音已經有些顫抖,「她的半邊臉被水泥地磨得血肉模糊,車燈打在她的臉上……我……我幾乎認不出她了……」他彷彿用盡了全力才說出最後一句話作結尾,然後抱著自己蹲在了地上。
一張少女的容顏,一半還是依舊的清麗,一半卻唯有零碎的血肉,只有車燈在鮮血上反射出的紅光刺入雙眼。這種情景,梁平覺得自己可以想像,也無法想像,更多的是不敢細想,也難怪李天瑞會有這麼深的陰影。「學長……」梁平試探地拍了拍李天瑞的肩膀,「雖然我沒有類似的經歷,但畢竟那只是多年前的一場意外,你也別太自責了。」他現在更為自己那天在別墅說的話感到歉疚。
「那不僅僅是一次意外……」
晚上九點左右,梁平和李天瑞默默地站在排練廳遠處的小樹林里,明亮的燈光到他們這已經所剩無幾,所以注意他們的人也不多。他們在等人,關於事故的具體情況李天瑞說要當著方洛涵的面說,而且要帶上另一個當事人一起去。梁平希望能等到余曉一起,但李天瑞說人已經約好了,沒有必要再改。
時間已經不早,再刻苦的人也開始陸續離開,原本安靜的校園路上變得熱鬧起來。而有一個人卻逆著人流前行,一個美麗婀娜的女人,火辣的身材,濃艷但得體的妝容,像璀璨光線下一朵猶帶水珠的鮮玫瑰,把那份血色散發到了極致。路上有男生因為目光轉移過久而被女友狠踩了腳背,幾個暗自比較的女生加快了離開的腳步,有時女人比男人更在意自己的相貌。但她從來沒有過多地注意周圍人的議論,既是習慣,也是自負。
「這是你這些年第一次主動找我,我很高興,但我還是得提醒你,你這樣私自跑出來,叔叔會著急的。」當她找到小樹林里的兩人時,完全沒有理睬同在的梁平,開門見山地對李天瑞一人說道。當她說完這句話時,排練廳的燈光全部熄滅,除了路燈,黑暗佔領了所有的空間。
「這不用你管,」李天瑞的語氣很生硬,「我叫你來是想讓你見一個人。」
「誰?」她背靠在一棵小樹上,用紅色的指甲撩了一下耳邊的髮絲,「你了解我,我不一定感興趣的。」
「你會的,老熟人了。」李天瑞輕藐地說完這句,然後一字一頓地說出名字,「方、洛、涵。」
她聽到這三個字警覺地瞪大了眼睛,但沒一會就一邊大笑,一邊搖頭擺手地說道:「你要我見死人?那不該來這啊,你應該把我約在墓地,哦,不對,她是鄉下的,你應該先找人打聽打聽地方。」
「哼,你趁現在多笑一會,等我說完你就笑不出來了。」
當李天瑞把梁、余兩人的話轉述給她以後,事實正如李天瑞所說,她不但沒有再笑,而且一直說李天瑞在胡扯,等他說完時,她已經準備轉身走人了:「真搞笑,世上哪來的鬼,我沒閑功夫陪你去見鬼……」
李天瑞二話沒說就抓住她胳膊往排練廳拖,一點也不理會她的咒罵:「李天瑞,你混蛋!」「你對得起我嗎?」
當三人到排練廳後門時,她卻突然安靜下來,「也許是認命了吧……」梁平這麼想著,再次推開了那扇門。
裡面傳來嗚咽的哭聲,三人身上猛地激起一陣寒意。
但最冷靜的梁平首先察覺到,這,像是一個男人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