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風雨如晦(1)

第18章 風雨如晦(1)

第18章風雨如晦(1)

凜凜歲雲暮,螻蛄夕鳴悲。獨宿累長夜,夢想見容輝。

每月初五,是各殿閣領取月俸的日子,玉安和梅嶺海見面那日恰是初五。趁著人多事雜,徐嬤嬤將一包首飾交給侄女金蓮,讓她通過自己的門道偷運出宮賣掉。徐嬤嬤走後,金蓮正要離開,卻見到了玉葉橋畔的玉安和梅醫官。

金蓮在宮中多年,並不敢亂議論是非。但徐嬤嬤給她的那包首飾還未來得及轉手便被瓔珞發現了。瓔珞一口咬定是她偷的,要送她到皇城司問罪,她情急之下便謊稱是在破屋附近撿的,還說出玉安可以作證。

瓔珞抓住了玉安的把柄,比誰都要興奮。一陣毒打,金蓮把聽到的一切都招了。為了避免私運宮物的事情被揭發,金蓮只得按照瓔珞的吩咐,哆哆嗦嗦地向皇后稟告說玉安指使梅醫官謀害楊美人,梅醫官良心不安才畏罪自殺的。

這件事關係兩條人命,還涉及玉安和梅家,皇后的震驚可想而知。黃昏時分,皇後傳喚玉安問話。銅爐中石炭通紅,殿閣內溫暖如春,皇後端坐在雲椅上,高高的鳳凰髻流露出一派莊嚴。

「玉安,今天我不是皇后,你也不是公主,你就只當我們是可以說說貼心話的尋常母女罷了。你年紀尚輕,若是被人利用誤入歧途,只要誠心悔改,我也可以保你無虞。楊美人之死你究竟知情不知情?」

「楊美人死於風寒,娘娘早有定論了。玉安確實和梅醫官在玉葉橋巧遇,但這件事情和楊美人的死扯不上半點關係。想必是宮內人見我受娘娘恩德,因妒忌而搬弄是非,娘娘明察。」

玉安的分析合情合理。雖然瓔珞和金蓮言之鑿鑿,但皇后也知道,如果梅醫官想殺害楊美人腹中的胎兒,根本不需要和玉安合謀。

皇后的心裡開始打鼓。這時,玉簫匆匆來傳:「娘娘,閔淑儀、寶康公主,還有好幾位娘子都在殿外求見,說是楊美人和梅醫官的死有蹊蹺,要求娘娘公開徹查。」

皇后玉手拍案,怒不可遏,「她們是擔心我不能秉公辦理嗎?」

閔淑儀、瓔珞和另外幾位娘子進殿來了。為了預防皇後偏袒玉安,這兩天瓔珞已經令人將這件事四處傳播。

皇后賜座后,滿臉怒容地道:「楊美人的死醫官局早有定論,你們今天來興師問罪,是要造反嗎?」

列位雖心裡不服,也連忙誠惶誠恐地稱不敢。還是瓔珞試探著問:「既然證據確鑿,娘娘至少應該重新徹查,以免去娘子們的憂慮。否則如果宮裡有人想謀殺妃嬪,豈不是人人自危?」閔淑儀和其他幾位妃嬪都連聲附和。

他們句句有理,皇后一甩衣袖,道:「你們一口咬定楊美人的死另有原因,那倒是說說,玉安為什麼要謀害楊美人?」

幾位妃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吞吞吐吐,面露難色。

皇后恍然明白,不單是梅妃,連她自己也在她們的懷疑對象之中。

正在這時,延春閣差海棠在外面等候通傳。海棠一進來便哭著跪倒在地,「啟稟娘娘,尚美人小產了,癥狀和楊美人一模一樣!」

這個消息無疑是楊美人死於謀殺的鐵證。皇后和幾位娘子都大驚失色。

「人救過來沒有?」皇后關切地問。

「丁醫官救了一個時辰,總算醒過來了!」

皇后一巴掌打得海棠暈頭轉向,「該死的奴婢,竟然耽誤了一個時辰才來報告!」說罷,她便著玉簫即刻擺駕延春閣。幾位娘子和瓔珞慌忙跟在身後。

跨過門檻時,皇后突然停住腳步。她回頭看著玉安,聲音恢復了往常的平靜,「即刻起,玉安公主禁足霽月閣。沒有我的懿旨,任何人不得近身!」

尚美人小產後身體虛弱,情緒也不好。皇后再次責令醫官局徹查,醫官很快從藥渣中查出了紫蠶花。大理寺迅速介入,很快在玉葉橋附近的枯井中找到那兩方手帕。前夜有雨,手帕里的藥物已被衝散,查驗不出成分,但這已經足以使玉安成為頭號嫌犯。

這天清早,便有人來霽月閣帶人了。宮眷及內侍犯罪,本應羈押在皇城司的獄中。玉安見來人竟然身著御史台獄的官服,便知這是皇后的授意。她如果被認定為嫌犯,梅妃和皇后就成了重點懷疑對象。為了撇清和此事的關係,皇后便先行了這一步。

玉安起身跟他們走。行至柔儀殿大門,皇后和玉簫正站在路的中央等候她。「去吧!隨後我會命人給你們置備衣物和棉被的。這一切只是依例行事,御史台的大人會明察的。」皇后說。

玉安欠身行禮道:「天氣苦寒,娘娘早點回屋歇息吧!」說罷,她便帶著笙平,跟隨御史台的侍叢邁出了大門。

等她們漸行漸遠,皇后還停留在原地,嘆息道:「遭此變故還能不動聲色,她要是本宮的親生女兒該多好。」

玉簫提醒道:「娘娘,現在不是動情的時候。試想如果玉安公主一口咬定這事和梅妃無關,御史台又找不到別的懷疑對象,您該如何全身而退?」

她一語說中了皇后的心事。宮廷的形勢向來瞬息萬變,一不留神,便可能從天堂摔到地獄。如果發展到那一步,她必須把一切責任都往梅妃那邊推。沉吟片刻后她說:「替我傳雍王來見。」

如今祈鑒監國,又是與祈鈞爭奪皇位的唯一對象,是她最好的盟友。

御史台官署里,御史中丞王拱辰奉命親自查辦此案。王拱辰之名氣,朝野可謂無人不知。十三年前,十七歲的他是國朝最年輕的狀元,容貌俊逸,為官剛直,一直深得趙禎信任。但他進言罷夏竦、貶滕宗諒,朝中亦有說他是見風使舵的小人的議論。

面對這樣的一個人,玉安決定保持沉默。在幕後黑手露出馬腳前,她必須盡量拖延時間。

「玉安公主,現在鐵證如山。你若如實說出謀害楊、尚兩位美人的動機和幕後主使者,依據大宋律法尚可以從輕處理;如果執迷不悟,所有罪行都將由你擔當,你的麻煩就大了。」

玉安輕笑道:「玉安聽不懂王中丞的話。您若真心想儘快破案,就應當調查楊、尚二位美人的醫官隨侍,又何必南轅北轍?」

王拱辰亦笑道:「稟公主,現在人證物證俱在,您這樣分辯是無益的。」

「所謂物證不過是我遺落的一方手絹;所謂人證也不過清景殿的梳頭宮女。既然寶康公主的侍女是最關鍵的證人,中丞何不將她傳來與我對質?」

王拱辰輕笑,「公主所說的手絹可是粘著藥渣的證物。至於人證,閔娘子早上准了金蓮去東市買東西,下午御史便會傳她前來和公主對質。」

玉安輕哼,長袖輕拂后便坐下喝茶,不再發一言。王拱辰便道:「既然公主無話可說,就先行下去歇息吧!等金蓮帶到了,本官再向公主請教。」

玉安便按照他所說的「下去歇息」。因目前的證據算不上鐵證,皇后特地吩咐不能將玉安收監,而是將她們拘禁在台院西邊最僻靜的院落中。這裡陳設簡陋卻整潔乾淨,棉被冬衣都已備齊,銅爐中的石炭也燃得正旺。

萬物蕭索,寒風呼嘯,主僕兩人深鎖庭院,實在有些凄涼。玉安雙手托著下巴沉思,笙平則用火鉗撥弄著炭火。

「公主,我們該怎麼辦?」笙平擔憂地問。

玉安苦笑,「宮裡的利益糾葛本就錯綜複雜如蜘蛛網,我只不過是壞運氣的小飛蟲,恰好撞到了這張網中。」她環顧四周,瞥見帳幔后的八仙桌上陳列著供書寫供詞的筆墨紙硯,欣然一笑便拉著笙平為她磨墨。

笙平懵懂地看著她在紙上下筆如飛,不到一炷香時間便畫出了一幅「以、像、四、時」四格完整的葉子戲牌。這葉子戲是老少皆宜的遊戲,以前梅妃和其他妃嬪玩時,偶爾會讓笙平替她,因此她也略懂一二。

「和我玩一把葉子戲,如何?」她抬眼問笙平。

笙平嘆氣道:「兩個人怎麼玩呢?何況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我可沒有玩遊戲的心情。」

玉安笑道:「人生本來就是一場遊戲,什麼時候玩,又有什麼分別呢?」說完,她自顧自地抓起兩張牌來。

笙平懵懂地接過兩張牌,方才發現每張牌上都畫著花草暗喻各殿閣妃嬪,而這四格亦越看越像是錯綜複雜的利益糾葛。

玉安在火爐邊坐下,一揚手中的紙牌,「平時只見閔娘子喜歡玩牌,要知道宮裡上頭的官家和娘娘,中間的諸娘子,下頭的內人內侍,玩牌高手多著呢!平時牌桌上我們這些看牌的人都心如明鏡,難道自己入了局,便一下子糊塗了?」

笙平終於會了意,便和她一張一張地攤開算起來。

皇后的牌很快被抽出來了。太子新亡,宮中鼎足之勢正是皇后所期待的,她不可能對皇子痛下殺手。

祈鑒奉旨監國,是離太子寶座最近的人,殺害尚未出生的皇子實屬犯險。

閔淑儀雖可能與二位美人爭寵,但清景殿的人從頭至尾沒有接近過兩位美人半步,何況玉安認定她的智慧不足以想出如此詭譎的計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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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傾國傾城之滄海遺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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