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根源的盡頭(一)
「熱病和天文,我並沒有刻意將兩者聯繫起來。我只是在思考室內和室外的區別,除了天花板之外,還有什麼不同呢?也就是說,能否看到夜空。如果天空中真的有什麼東西……」
「那格林尼治天文台應該已經發現了。」菲勒蒙說道。布萊克點了點頭。
「我知道您言出必行。我最近人手不足,您之前答應我的事,希望您儘快兌現。」
記憶、熱病、夜空……這些模糊的事件似乎正在逐漸拼湊成一個完整的畫面。如果菲勒蒙的推測沒錯,那幕後黑手很可能就是皇家學會。
正好,菲勒蒙也想知道,如果天空中真的有什麼東西,那究竟是什麼東西降臨人間。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布萊克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補充道:「而且,就算我不說,您也會自己調查的。我順便賺點錢,應該沒問題吧?」
菲勒蒙無法反駁。
……走出瑪麗小姐的住所,天已經完全黑了。菲勒蒙正要往大街上走,布萊克卻不知為何要往更偏僻的小巷走去。
他們就在那裡分開了。菲勒蒙突然想起一件事,轉身叫住了布萊克。
「對了,你之前說過……」
布萊克停下腳步,疑惑地轉過身。
「你說有個女人在找我,她是不是……」
布萊克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不,不是瑪麗小姐。」
菲勒蒙點點頭。那個反覆尋找他的女人的身影,再次像霧一樣消散了。
「啊,不過……」菲勒蒙再次轉身要走的時候,布萊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補充道:「她的年紀和瑪麗小姐差不多。」
「就這些?」
布萊克點點頭。
「謝謝。」菲勒蒙道謝后,繼續往前走。這次,他們沒有再互相打擾。菲勒蒙抬頭看了一眼被烏雲籠罩的夜空,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菲勒蒙·赫伯特造訪弗蘭克莊園時,正穿過空無一人的正門,忽然聽到莊園深處傳來一陣轟隆隆的巨響。
在倫敦,噪音比新鮮空氣更常見。然而,這座隱藏在茂密樹林中的莊園,如同森林中被遺棄的屍體,正悄無聲息地腐朽著,如此充滿活力的聲響實屬罕見。
何況,即便如今已不復存在,弗蘭克莊園也曾被名為愛德華的入侵者攻破過。菲勒蒙心中忐忑,加快了腳步。
「喂!」
他敲了敲大門,裡面毫無反應。這是不祥之兆。亞瑟那位陰沉的管家,弗蘭克家族的血親,總有辦法潛伏在門后。
「開門!」
菲勒蒙最終決定破門而入,大幅度地向後撤步。
「您今天怎麼這麼著急?」
管家突然出現在他身後,菲勒蒙嚇了一跳,差點摔倒。他自詡對周圍動靜十分敏感,很少有人能如此悄無聲息地靠近他。
「你沒聽到裡面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嗎?」
「啊,是這樣啊。」
管家的回答模稜兩可,菲勒蒙難以分辨他究竟是聽到了,還是僅僅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表現得異常平靜,與菲勒蒙的焦躁形成了鮮明對比,即使以管家的遲鈍,這種反應也顯得過於奇怪。
「說不定發生了什麼大事!」
菲勒蒙執著地追問。管家卻像聽到什麼奇怪的話似的,一邊打開門鎖,一邊反問道:
「貴客您不知道嗎?啊,也難怪。」
「什麼意思?」
「老爺從先父那裡繼承的,可不僅僅是巨額的財產。」
他們走在昏暗的走廊里,空氣中瀰漫著苔蘚和黴菌的氣味。管家沒有帶他去聲音的來源,而是將他引到一間他從未進去過的房間前。
「我記得這間房。大學的時候,莊園里賓客滿座,這房間是用來招待客人的。」
「我不了解那個年代。不過現在莊園里的大部分房間也沒有閑置。不,應該說,那些不開的房間通常都堆滿了東西,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菲勒蒙還沒來得及細問,管家就打開了房門。
房間里一片昏暗,只有從走廊窗戶透進來的微弱陽光照亮了門口附近。但管家的話不假,僅憑這一點,菲勒蒙就立刻明白了房間里裝滿了什麼。
「先父留下了憤怒。那也是一種可憎的枷鎖。」
管家笑著說道。
房間里堆滿了破碎的傢具、穿孔的相框、殘缺的雕像、灰燼和碎玻璃片。
菲勒蒙想起曾聽人說過的一句話:
「不要相信弗蘭克伯爵。」
他怎麼也笑不出來。
亞瑟·弗蘭克正氣喘吁吁。
他一貫衣著光鮮,無論外出服還是華麗的室內服都一絲不苟。此刻卻衣衫不整,頭髮被汗水和灰塵粘在一起,亂糟糟的。
「沒想到你會來。」
他用一句生硬的話代替了問候。
「看你很忙,打擾了。」
「不,你的來訪永遠受到歡迎。但是……希望你能挑個合適的時機和場合。」
亞瑟說話前言不搭后語的情況並非第一次,但這通常是為了接下來的談話做鋪墊。像今天這樣,彷彿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似的胡亂言語,實屬罕見。不,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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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有什麼事?」
他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坐到一把靠背斷裂的椅子上。無論他如何擺出優雅的姿勢,看起來都狼狽不堪。
菲勒蒙一時起了捉弄他的念頭,但轉念一想,真把他惹惱了,自己可應付不來,於是決定裝作不知情。
「有點事想和你商量,順便問問你的近況。」
「哦,是嗎?我很想知道。」
語氣做作得令人發笑,菲勒蒙差點沒忍住。
「最近有什麼進展嗎?」
「啊,是的。調查結果和預想的一樣。」
「什麼調查?」
「當然是那塊石碑。你從牛津帶回來的那塊。不出所料,檢測出了皮埃爾?。」
這下輪到菲勒蒙愣住了。
他認識這些詞,卻怎麼也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反覆咀嚼了好幾遍。
「你說什麼?」
「上次弗蘭肯斯坦醫生去找過你吧。」
看到菲勒蒙一臉茫然,亞瑟反而質問起來。即便他這樣說,菲勒蒙依然一頭霧水。
「是有這麼回事。不過我沒見到他。當時我正在橫渡太平洋,你也知道。」
「之後也沒見過?」
「被狼襲擊受傷住院的時候,和他通過一次電報。不過他只是診斷了我的癥狀。」
亞瑟聽后,陰沉著臉,抱起雙臂,陷入沉思。起初只是略帶不滿,漸漸地,臉色越來越凝重,最後他猛地站起身,怒氣沖沖。
他像個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的孩子,在房間里來回踱步,焦躁不安。
「該死!」
「醫生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剋扣過他的資助嗎?沒有!我拜託他的事很難辦嗎?也沒有!」
「冷靜點,亞瑟。」
「我很冷靜!問題出在醫生身上!像他這樣散漫、怠惰的人,怎麼可能會破解人體精妙的秘密!」
亞瑟激動地自相矛盾著。
「我派弗蘭肯斯坦醫生去,可不是為了讓他僅僅傳達神諭的結果,那種隨時都能傳達的瑣事!」
他依然像野獸般喉嚨顫抖著說道。
「去年十二月左右,巴黎來了個送信的。是學會的信,特別是給你的。」
「巴黎?」
「發信人你應該更清楚。是索邦大學的皮埃爾·居里。」
菲勒蒙倒吸一口涼氣。
「謝天謝地,他是個非常機靈的人。如果通過英國郵政總局,信件的內容肯定會被扣押。他特意派了自己的學生來送信。當然,我得付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