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客隨主便
這小子還是一進門就到處喊師父,從前院喊到後院,也不嫌累。
「姐姐去主閣啦,一會兒就回來啦。」趙玉洲聽到動靜后,從窗戶邊兒探出腦袋笑嘻嘻地說道。
他從來三閣的那日起便喊江挽姐姐,一個沒打算改口,一個也應聲默許。
半年過去,這孩子倒是長高了許多,許是隨了他親爹,總是喜歡一頭扎進書堆里。
方知許每每在不是授課的時間裡看到他,都想繞道兒走,這孩子總是有一堆莫名其妙的問題在等著他。
也因著他,二閣近些時日以來,倒經常跟三閣走動,喬決總會從山下買來一些小孩子玩的東西送給趙玉州,就連許廷寬偶爾也會同傅霖一起過來串個門。
「這孩子就是州州吧?」冬苓滿臉欣喜地小跑兒過去,伸出雙手就要去捏那人粉嘟嘟、肉乎乎的小臉蛋兒。
「這長相,長大了可不得了啊。」秦在錦也趕忙湊上前去,嘴裡不住地讚歎道。
江洵聽到這話,有些無語地瞥了一眼秦在錦,沒好氣地回懟道:「關注點難道不應該在修為方面么?」
「喲呵,你管我呢?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是個武痴呀!一天到晚就知道修鍊、打架。」秦在錦不甘示弱地反擊道。
想當初剛認識冬苓的時候,江洵的武藝可是遠遠不如她,每每切磋的時候都是以慘敗收場。
然而如今再看,二人的修為已然不相上下了。
而他們三人當中,修為最低的反倒是秦在錦了。不過對此他倒並不在意,因為對於秦在錦來說,武學並不是他人生中的首要追求。
他最大的興趣在於鑽研醫術,能夠為人看病問診、救死扶傷才是他最為看重的事情。
故而,只要自身的修為能夠保證自己在遇到危險時,有一定的自衛能力就行了,沒必要像江洵那樣拚命地提升修為。
「呦呵,瞧瞧這是誰回來啦?真是稀客呀?難不成是在外頭招惹了仇家回來躲債呢?」
在房間里愜意地午睡的陳叔,迷迷糊糊間好似聽到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剛開始的時候,他甚至還以為自己是在做白日夢呢,畢竟這個聲音已經好久沒有在耳邊響起過了。
當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那活生生站在自家銀杏樹下的不是江洵還能是誰!
剎那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湧上心頭,陳叔只覺得自己的眼眶猛地一熱,淚水差點就要奪眶而出。
這孩子,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明明在寄回來的書信當中口口聲聲說著想念獻歲、思念三閣,可是行動上卻遲遲不見歸期。
這一去,便是整整半年的時光,期間好幾個月都不曾回過家看上一眼!每一次想要了解江洵的近況,都只能從旁人的嘴裡聽說一些隻言片語。
此刻,陳叔原本滿肚子的關切話語到了嘴邊,卻又硬生生地給咽了回去。
他發現小洵兒好像又長高了不少,而且那性格也是愈發變得沉穩內斂起來。
僅僅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渾身上下竟然散發出了幾分令人不敢小覷的壓迫感。
江洵聞聲轉頭望來,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然後不緊不慢地回應道:「可不是嘛,不小心招惹到了個不得了的大人物,這不趕緊跑回來避避風頭,躲上個兩三天再說。」
少年還是那個少年,笑起來的模樣彷彿又回到了三年前,還是那個瘦弱的小乞丐,因為吃上一頓飽飯,就能傻樂個半天。
「哼!出息!」
江洵知道陳叔沒有真生氣,就是想讓人哄哄他。
「這位是秦在錦,陽春門的小少爺,以後陳叔想喝陽春酒就找他要,絕對管夠!那位同州州玩耍的姑娘叫冬苓,是相月山的弟子。」
江洵挨個給陳叔介紹道,雖然之前在信上又提過幾句,但如今回了三閣,總歸還是要正式介紹一下。
畢竟他們仨可是過了命的交情。
一起扛過凍,一起挨過餓,一起爬過大陳最高的那座山,只為了躺在上面看一晚上的星星。
「你姐姐估摸著晚上就會到。」陳叔說道。
秦念淑這半年來與江挽的書信都沒有斷過,那一條條的白紗也是月月都往三閣送。前些幾日還在信中提及會來看一眼獻歲閣的弟子大會,算著時間也快到了。
「啊?????」秦在錦一臉茫然,顯然還不知道這回事兒。
因為江洵要回來參加比試,他們仨本已途徑陽春門,可念著時間緊迫,於是秦在錦只能匆匆瞥一眼那熟悉的宅院,繼續埋頭趕路。
算起來已經有好些日子沒見到秦念淑了,自從上次那場激烈爭吵過後,姐弟倆就一直處於冷戰狀態。
這可是秦在錦從小到大頭一遭和姐姐鬧得如此不愉快,而且僵持時間之久遠超以往任何一次。
爭執的起因是他們仨一同前往中律司領取獎勵之時,偶然間碰見了蕭旻。
只見那傢伙正與花時雨談笑風生,好不親密。可那蕭旻明明都快跟他姐成婚了,怎得還和花時雨這般親昵地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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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生氣的是,當時蕭旻顯然也注意到了秦在錦的存在,可他竟一點打招呼的念頭都沒有,不僅如此,望向這邊的眼神里甚至還流露出一抹輕蔑之色。
回到家中,秦在錦實在按捺不住內心的憤懣,將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秦念淑。本以為姐姐會站在自己這邊,誰知她竟輕描淡寫地勸弟弟別胡思亂想。
但秦在錦堅信自己親眼所見絕不會有假,況且他一心只為姐姐著想,絕不希望姐姐所託非人。
難道天底下的好男兒都死光了嗎?為什麼明知道對方並非良配,還要執意嫁給這樣一個人呢?
或許是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言辭難免有些過激,秦念淑氣得雙眼通紅,抬手狠狠甩了秦在錦一記耳光。
清脆的巴掌聲回蕩在房間里,彷彿也重重地敲在了兩人的心坎上。
他怎麼都忘不掉秦念淑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的模樣,彷彿每一滴淚都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尖兒上;同樣難以忘懷的還有當時臉上傳來的陣陣刺痛感,如同被烈火灼燒一般。
她說他根本就不懂,然而事實卻是她自己才是那個真正不明白的人。
如果過會兒就要和秦念淑碰面,他確實完全不清楚究竟應該擺出怎樣一副表情來面對她。
難道要面帶微笑輕聲說著抱歉嗎?亦或是淚眼朦朧哽咽著承認錯誤?
可他沒錯。
冬苓見狀突然湊了過來插話道:「那敢情好呀,一會兒你倆好好聊聊。」說完之後,她又熱情地跟陳叔打了一聲招呼。
秦在錦卻只是小聲嘟囔著:「沒啥好聊的。」
看到他這副樣子,冬苓二話不說,直接伸手朝著他的額頭用力彈了一個腦瓜崩兒。
隨後,一臉嚴肅認真地說道:「別犯傻!她可是你姐姐,你也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之一。要是將來她真的受到了什麼委屈,那可就得指望你來替她出頭、給她出氣呢!」
頓了頓,冬苓接著又補充道:「況且,你不能僅僅只是站在一邊質問『憑什麼』,而是應該主動去弄清楚其中的原因。」
「依我看,念姐姐絕對不會是那種會為了所謂的感情而輕易犧牲自我的人,這裡面或許有著你不知道的事兒。」
「臣附議!」江洵在一旁十分贊同地點了點頭。
這倆人一唱一和地說著,秦在錦就這樣不知不覺被他們給說服了,最終點頭同意採取「先禮後兵」的策略。
就在幾人熱烈交談之時,只見江挽與溫如玉一同走了進來,而在二人身後,緊跟著雙手抱胸、神色冷峻的傅霖。
「剛剛還念叨著,說您快回來了。」江挽面帶微笑,柔聲開口說道。
儘管臉上蒙著一層薄薄的白紗,但早在還未踏進大門之時,便已經聽到了秦在錦和冬苓的聲音,心裡自然清楚江洵肯定也一併回來了。
「師父,您是不是最近都沒有好好吃飯?瞧您都消瘦了不少呢。」江洵一邊關切地說著,一邊快步走上前去攙扶住她。
「哎呀,看吧!!!我早就說了,瘦了許多!!!可她就是不肯聽我的話,一個勁兒地反駁我說什麼我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使。」
「哼!你看看,現在連洵兒也這麼講,他總歸還是年輕的吧,他的眼神總該不會有問題吧!」
陳叔越說情緒越是激動,到最後甚至不自覺地抬高了嗓音。
顯然,對於自己被質疑「眼神兒不好使」這件事,他感到十分不滿,他覺得自己可一點兒都不老眼昏花!
站在一旁的江挽見狀,忍不住壓低聲音嘟囔了一句:「這小老頭,脾氣還真是大得很。」
江洵聽到這話,稍稍低下頭去,附和著接了一句:「可不嘛,我剛才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他給哄好了呢。」
之前還不覺得江洵長個兒了,如今一對比,都比江挽還高出一個頭呢。
「凶你啦?」江挽側頭問道。
「是的呢!說我沒出息呢。」江洵佯裝委屈地撇了撇嘴。
這師徒倆私底下嘀嘀咕咕的說些悄悄話也就算了,還非要當人的面說,故意讓陳叔聽的一清二楚。
「當我耳聾了是嗎?」陳叔冷哼一聲道。
「你看,又生氣了。」江挽坐下去笑著說道。
江洵拿出杯子給江挽倒了杯溫水,接話道:「那咱哄哄他。」
隨後,又接著倒了杯水遞給了陳叔,小老頭臉上雖還是生氣的表情,可那眼神卻是帶著寵溺的,接過水杯一飲而盡。
「你之前……沒這麼黑吧?」溫如玉上下打量著江洵,他就說這孩子看起來感覺哪裡怪怪的。
這半年以來,無論是哪個地方的任務他們仨都會接,整日里免不了東跑西跑的,愣是把江洵原本白皙的皮膚晒黑了不少,尤其是跟傅霖那人站在一起,膚色差尤為明顯。
「嗯。」江洵不咸不淡的回他。
「霖哥兒好好!!」冬苓看到傅霖,笑著同他打招呼。
傅霖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喊得有些發愣,隨即又冷哼一聲,有些不滿道:「都進門這麼久了,你才看到我啊?」
「看到了看到了,這不是嘴剛閑下來么!」
她從一進門就一眼看中了桌子上擺放的幾碟糕點,終於在經過陳叔的同意以後,才拿起來品嘗。
「好吃不?」
其實傅霖這句問的屬實是有些沒話找話了,不過冬苓還是如實回了:「好吃好吃!這碟桂花糕最好吃!」
「那等臨走的時候,讓江洵給你買幾份兒帶著,好路上吃。」江挽說著就將桂花糕往她跟前兒推了推,讓她方便拿著吃。
「好!!」
她這邊答應倒是的挺快,但當事人江洵可不那麼樂意了。
「讓錦哥兒給你買,我可是只給我師父買桂花糕。」
「來者是客!你就這麼敷衍我們?」
秦在錦雖然十分樂意給冬苓買桂花糕,但一碼歸一碼,他們既然是來做客的!那就萬萬沒有走的時候還得自己掏錢買東西的道理!
江洵眉梢微挑,嘴角勾勒一抹得意的笑,一字一句地回道:「在我這兒,只有客、隨、主、便。」
「你好不要臉!」
秦在錦想踹他一腳,可又突然想到這是人家的地盤,人師父師伯師兄都站在這兒呢,萬一動起手來,吃虧的可是他自己。
雖然他還有冬苓這個幫手,但有江洵在,冬苓那丫頭還真不一定向著他。
「我掏錢,管夠。」江挽面帶微笑,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玲瓏的荷包。
那荷包鼓鼓囊囊的,沉甸甸的樣子一看便知裡面裝了不少銀錢,還真是管夠!
一群人圍坐在一起,談天說地,歡聲笑語不斷。直到月亮悄悄地爬上了枝頭,灑下一片皎潔的月光。
這時,廚房裡傳來了郜林那罵罵咧咧的呼喊聲:「有完沒完了?還不快滾過來吃飯!我都快餓死了!」
他從做好飯就喊人過去吃飯了,愣是等的菜都涼了,還是沒看到人過來。
真是氣煞我也!
聽到這聲音,眾人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身來,挪動腳步往飯桌兒走去。